季明归带着喻寒依在长堤河边转了转,随后问他要不要去自己住的地方看看?
“院子里有棵梧桐树,可以乘会儿凉,等到太阳落山,咱们再回去。”
喻寒依问为什么非得等到入夜,季明归遮遮掩掩,只说到了晚上有好东西给喻寒依看,现在说了可没什么惊喜。
喻寒依答应了,季明归便掏出钥匙去开院门。
刚打开院子门前的锁,住在隔壁的邻居忽然探出了脑袋,朝他打了个招呼:“季大夫,你还在京都?怎么这么久没回来,这一个多月来找你的人,可算不少。”
季明归尴尬地朝他笑笑,上次进宫前,他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进无出,什么都没交代好,连医馆伙计的月钱都没结清,找他的人自然少不了。
“劳烦问一句,来找我的人,除了病人,还有没有别人?”
邻居想了想,道:“你那医馆雇的几个伙计,我瞧着他们进进出出好几趟,一问才知道是把医院里的药材卖了抵月钱。”
季明归:……
“没有其他人了吗?”
邻居刚摇了下头,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半个月前有一个年轻小伙子来过,长得还挺俊,就是有点清瘦,看着可怜见儿的,在这敲了许久门,看样子不是来问诊的。”
季明归一下子就猜出来对方是沈停云,脸上立刻有了喜色,忙问道:“他有没有说什么?”
邻居摇头:“就问你去了哪,这谁能知道?他没等着人,就走了。”季明归有些失望,同时担心宣王成了亲,沈停云的日子会不好过。
邻居关上了门,喻寒依问:“来找你的那个人是谁?”
季明归知道他问的是沈停云,如实说道:“一个朋友。”他却不敢跟喻寒依提沈停云的身份,毕竟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喻寒依不可能会喜欢沈停云。
“朋友……你朋友确实不少。”喻寒依忽然觉得不太高兴,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得知了自己新交的朋友还有更亲密的朋友时,都会像自己这样不高兴。
季明归没听出来小皇帝话里的酸味,眯起双眼说道:“毕竟行走江湖,多个朋友多条路子嘛。”
他朋友也不算太多,京都城里只有两个,每一个都喜欢宣王,也不知道宣王到底有什么魔力。他长得没有宣王好看,但也不丑,怎么都没人来喜欢他?
季明归的小院月余没有休整,梧桐树下的石桌上全是灰,杂草长得乱七八糟,也不怎么能坐人,季明归硬着头皮请小皇帝进屋坐了坐。
终于等到入夜,季明归推着轮椅带喻寒依去了长堤河边,暖烟和侍卫远远跟着,不去打扰两人。
长堤河并不宽广,却横贯京都,陌柳巷地方僻静,白日里偶尔有游船经过,现下入夜,附近河段也没有苍龙街后边的那样热闹,只隐隐听得到远处传来的热闹人声。
“那是什么?”刚到河边,喻寒依的注意力便被河面上星星点点的火光吸引。
“就是今天的惊喜。”季明归勾起嘴角,眼睛却没有朝着河面看过去。有喻寒依在的时候,他分不出心思去看别的。
大吕民间有夏夜放河灯祈福的习俗,长堤河横贯京都,全城的河灯都汇聚在这里,与漫夜星河融在一起,水天相接。
“真美。”小皇帝终于展露了些许笑颜,季明归被他笑得心中一动,往河畔灌木中走去。
喻寒依:“你要做什么?”
季明归朝他回了个笑,在灌木中洒了些东西,原本黑暗的河畔忽然就被荧荧光芒点亮,无数萤火飘上空中。
萤火虫娇气难养,宫里没有,喻寒依从未见过。
“这是虫子吗?”喻寒依睁大了眼睛。
季明归站在萤火之中朝他点头。刹那间喻寒依觉得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破土而出。
与自己对齐时雨偏执的爱意不同,这份冲动充满了身体上的欲求,想要把眼前人揉碎,融进血液骨骼……甚至,融进灵魂。
“陛下你看,夜里会发光的不仅有星星。”季明归笑起来的时候,身侧似乎吹过清风。
长久浸在黑暗里的孩子,望着夜晚最明亮的星星,以为那就是唯一的光,可是他不曾低头看看,河灯与萤火,也同样炫目。
喻寒依听懂了季明归的言外之意,这是在告诉自己,不要只盯着齐时雨一个人,多去看看身边。
他开口道:“如果你不说刚刚的话,朕今晚打算招幸你。”
季明归挑眉。
“但朕现在改主意了,你今天就给我睡在你这间破破烂烂的院子里吧!”
季明归摸清了小皇帝的性子,抱着膀子半点儿不急地问道:“陛下舍得把我一个人扔在宫外?”
喻寒依恼羞成怒,朝着远处暖烟喊道:“杵这么远干什么?回宫了!高桓,把这人给我投河!”
暖烟应声上前,推喻寒依回马车。
侍卫统领高桓当然没有真的把季明归投河,朝他问道:“好端端的,怎么陛下突然就生气了?”
季明归耸耸肩:“我只是告诉了他一件事实。”
高桓常年伴驾,多少猜到了季明归是说了关于宣王的话,回道:“有些道理,陛下不是不懂,只是……宣王他与陛下幼年相识,分量自然不同。”
季明归哂笑:“你看,一提宣王,你们每个人都是这句话。认识得早又怎么样?既然无缘无分,又不敢强行动人,就该早些劝陛下放手,一味纵着他死缠烂打,除了让他陷得更深外,还有什么用?”
“密谋什么呢?不愿意上车就给我滚!”喻寒依带着怒火的声音从马车上传来。
高桓走前跟季明归说道:“我原本觉得你心怀不轨,今天听了你这些话,相信你是个好人。”
季明归看着车帘边冷着张脸的美人,噗嗤一笑:“你看错了,我就是对你们陛下心怀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