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是想干什么？”
男孩可不觉得对方只是路过，然后顺便来看看自己曾经的合作对象现在活得怎么样。
回味着口中的这份甜蜜，微风扬起他略长过眼的浅灰卷发，男孩的眼底泛起阵阵涟漪。
一个将个人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却偏偏装出一副关心自己的模样。
当初对他说过的那些话，究竟哪句才是真的？
......
“跟我走吧。”戴着鬼脸面具的少年向他伸出手，像是在邀请。
“害怕的话闭上眼，很快就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体温，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不过他并不害怕。
“今天想吃什么，我去赢给你。”明明隔着面具，他却觉得对方似乎在笑。
“不用做多余的事，我不需要。”昏暗的灯光下，少年将绷带一圈圈缠绕在受伤处，绷带缠的有些滑稽，少年抬起眼静静注视着男孩，像是警告。
“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价值了。”少年挣开男孩的手，连同着将那束绽放的花甩飞出去，花瓣散落满地。
“过家家游戏到此为止。”踏在花瓣上的那只脚也踏碎了男孩仅剩的自尊心。
“我不需要你了。”少年这么说着。
......
男孩咬紧牙关。
他宁可对方同那些见人下菜碟的混蛋一样对自己面露嫌弃，也不想被这么虚伪对待。
明明当初说不再需要自己的人是他，现在找上门的却仍是这个家伙。
明明自己当时是那么信任他，却仍得到这样的结果。
“呵。”男孩不禁嗤笑出声。
自己还真是不死心。
总是一遍遍回想着他的背叛，似乎只有这样，才会觉得更加真实。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对这人产生更多期待。
男孩扯了扯嘴角，尽量控制自己不表现出什么特殊的情绪。他们的相遇本就是一场意外，自己除了扮演对方的耳目，暗地里观察周边的动静，其他什么也做不到。
这也是他唯一的价值。
或许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有信任过自己，全是在骗他。
可是......
男孩的拳头微微攥紧，他就是不甘心，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接受所谓的真相。在他内心深处，有一股无法遏制的抗拒力量在作祟，坚决不愿意承认这就是最终的答案。
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不救他，一开始就当一个旁观者。
“告诉我现在村里的情况。”特帕安的声音很轻，很淡，注视着男孩的目光不夹杂任何情绪。
果然。
男孩冷笑一声，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意，出声质问：“你把我当什么了，高兴时候可以随意逗一逗的狗？还是一个曾经还算有用的工具？你凭什么认为只要你开口，我就会告诉你我知道的所有！”
男孩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呼吸有些急促，像是被气到了。
为什么这人能在说完那番话后若无其事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伪装出一副和善面孔。
他一点都没觉得愧疚吗？
或许是的，是自己错了，这人本就不会在意任何人。
他从来没有那么好心。
“现在是我的提问时间，卡尔。”特帕安没有做过多解释，这些都是原主造下的孽，可如今自己还要替原主去说明，简直不要太为难他。
如果不是怕崩人设，特帕安真想抱头痛哭。他太冤枉了，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被扣上一顶又一顶的帽子，合着全世界的锅都让他来背了。
想当年特帕安看小说最恨这种当哑巴的角色了，每次见到这种桥段都忍不住想冲进去替人当嘴替。
好了，这下梦想成真了。
关键是现在这种特殊情况自己还不能全盘托出。特帕安只能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抹泪，继续扮演下去。
他需要扮演一个合格的哑巴。
“你不想报仇吗？”像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特帕安脸上露出戏谑的表情，这也使得他那双本就冰冷的眸子，变得越发无情。
“还是说......你甘愿下去陪他们？”
“闭嘴！”像是被触碰到逆鳞的小兽，卡尔整个人都炸毛了，他猛地抬头凝视着特帕安，一双倔强的血色竖瞳里噙满泪。
以及失望。
这种不切实际的期待终究还是落了空，昔日月光下的话语，如今却如同锋利无比的利刃毫不留情刺入他的心口。
“如果我是你，遇到别人释放的一点点善意，我都会避而远之。”特帕安像是根本不在乎对方此刻的表情，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浅淡的笑。
“你怎么能知道，对方不是你的下一个深渊呢？”
原来，自己不过是一个笑话。在这一刻，卡尔感到无比地疲惫，身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掐住咽喉，这让他无法呼吸。
“你赢了。”卡尔牵动嘴角。
“我认输。”声音显得有些干涩和沙哑，像是枯井中渗出的水。
一切就像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他再也不能，也不该再继续沉浸下去了。
......
“我讨厌我的眼睛，就是因为这双眼睛，母亲和父亲......”
“我只是想给他们送上一束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卡尔在少年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每每回想他们死前看向自己的眼神，那充满不舍和期待的眼神，卡尔只觉得心都在颤抖。
他从来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他怕疼，怕苦，怕父亲的责骂，也怕母亲手中的训尺。
但是现在，这些都已离他而去，他好像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心里空了一大块。
一只手温柔地拍在卡尔背上，似是在轻轻安抚，抚平了他空洞的心。
卡尔忍不住想要留住这抹温暖。
如果......能这么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他想。
“已经足够了。”少年说。
哭累了的卡尔渐渐倒在少年肩头，原本紧拽着对方衣襟的手也松了下来，少年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慰，卡尔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祝你做个好梦。”
这也是卡尔失去亲人这么久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
“别这么看我。”特帕安偏过头，似是不愿与男孩对视，掩饰似的轻捏眉心。
“你离开后，村里来了几个陌生面孔，那些人没待多久就走了，再然后威尔从村里消失，内城的大人物过来了，更后面的如你所见，村里出现更多的陌生人。”
卡尔将自己知道的一口气全盘托出，激动的神情不复存在，似乎只剩下一片麻木，如同腐朽的石块任由岁月侵蚀无法激起一丝涟漪。
“我说完了。”糖果在嘴中绽开的甜蜜彻底消失。
“嗯。”特帕安金色的眼眸中似乎蕴藏着某些难以捉摸的情绪，他依旧站在那里，嘴角的弧度同往常一般稳定而优雅，就连双手合十的动作也是卡尔印象中熟悉的模样。
“恭喜你，我们两清了。”
听到这个结果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承受啊，卡尔想。
此刻的男孩异常平静，似乎这种结局他早已在心里上演了千百遍。
在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前，卡尔总在想。
万一呢？
万一这个人只是在生自己的气，他会不会后悔？是否会在某个寂静无人的夜晚，他会突然记起曾经的日子？会不会在某一天回过头，重新回来找他？
这样他们就能像以前那样。
所以他不肯离开，在得知对方要将自己抛下后，他固执地守在原地，心里仍期盼着那抹身影的出现。
可惜，最后他等来的仍是一句——“我们两清了。”
“好......我们，两清。”
男孩转身，向着那片废墟走去，脚步缓慢而沉重，四周尽是残垣断壁和腐朽的砖瓦。
在一堆碎石旁，他翻出一个陈旧的包袱。
“老位置，第十五棵树下，那里有你要的东西。”特帕安的话语像是从天边传来的呼唤，声音穿透了寂静，传到卡尔的耳中。
“把它带走，别再来碍我的眼。”
......
“好厉害，你是怎么做到赢那个家伙的？你明明还没有觉醒异能......”卡尔一双眼直勾勾盯着面前擦拭着匕首的年轻人，眼里闪过一抹好奇。
“嗯......我运气好吧。”少年将刀尖上的最后一滴血渍擦掉，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又在骗我。”感受到对方似乎在敷衍自己，卡尔的语气里充满埋怨。
少年收刀入鞘，露出有些受伤的神情：“卡尔心里居然是这么想我的吗？真让人伤心啊。”
要不说小孩子比较好骗呢？
卡尔这就慌了神：“不是，我就是有些好奇，你不想说算了，反正那个场子我进不去。”
认识这么久以来，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输过。
“我以后也能像你一样拥有这么强的力量吗？”卡尔的声音微微一滞，后面的话没再说出来。
这样我就可以报仇了，他想。
少年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抬手就给了男孩一个爆栗。这一下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卡尔直站在原地捂住脑袋，愣了好一会儿。
“脑子里整天想这些是会生病的，小孩子就该无忧无虑一点，有些事情是大人才考虑的。”少年脸上明明还是那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却让卡尔莫名觉得，对方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有些生气。
但他......为什么要生气呢？
少年又伸手捏了捏卡尔软乎乎的脸颊。
手感很好，少年由衷点评。
“你都不比我大多少，才不是大人！”卡尔试图反抗，明明这人也就比自己大了五岁而已。
“比你大那就是大人，等你什么时候岁数比我大了你也是大人。”少年笑得肆无忌惮，卡尔就这么直直撞进对方金色的瞳孔里，一时有些愣怔，不知该说些什么。
随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卡尔脸憋得通红：“按你的话说我岂不是一辈子的小孩！”
少年微微歪头，脸上浮现出一抹狡黠的笑：“嗯......听起来蛮不错的？”
“我才不要——”卡尔连连摇头，表示拒绝。
“真遗憾呢。”少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