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汉钧一步一步走过去,少女闻声回头,脸上还带着讶异。萧汉钧一眼就认出是那天寺中的少女。所谓灯下看美人,此时她美得令人心惊。
“怎么会是她?怎么偏偏是她?”萧汉钧不禁心中自问。
无月拿着酒杯站起身来:“太子殿下?”说罢行了个歪歪扭扭的礼。
萧汉钧颔首,无月眨眨眼:“殿下怎么会在这?”
萧汉钧垂眸没看她:“宫宴无趣,孤与子若相约把酒言欢,子若顾念你一人孤单,想三人同酌。”说到这,他抿嘴,思忖了一会问道“你早知孤是太子?”
无月摇头道:“那日与殿下偶遇,虽见殿下气宇轩昂,猜测殿下不是常人,后来臣女二哥来守卫寺院,得知遇刺的是太子殿下,联想一番便猜到了。”
萧汉钧这才“嗯”了一声。无月接着说道:“想来殿下喝不惯这甜腻的果酒。”她摇摇晃晃跑到角落里翻找,萧汉钧的目光不自觉跟随着她。
他本不厌恶这样的制衡利用,但今天再次见到她,当下看着少女的背影,他又开始厌倦这无休止的算计。
“找到了!”她举着白玉酒壶,眼睛亮亮的,笑着看向他。他也不自觉露出几分笑意:“是什么?”
“我偷偷藏起来的酒!”她扑到桌前,分给他一只酒杯,“尝尝。”
萧汉钧喝了一口,发现竟是很烈的胡酒,他按住无月的酒杯:“这酒你喝不得,太烈,对身子不好。”
无月睨他一眼:“没什么喝不得的?想喝便喝了。”说罢一饮而尽。
酒入愁肠,二人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靠坐在一起,并肩看着阁外的明月。楼宇很高,就连天边的月亮也仿佛就悬在阑干之上一样,近在咫尺。
无月扭过身子说道:“殿下替我转转这灯。”萧汉钧一手饮酒,一手的手肘放在桌上,十分随意地扒拉下琉璃灯,琉璃灯借着力,竟自己缓缓动了起来。
屋内光华流转,无月张开双臂拥抱光华,手里还攥着酒杯:“欲揽星河入我怀!”灯盏转动起来时,碎影连成璧,无月感觉自己飘然若飞,此时此刻好像真的挣脱一切束缚,遨游在星河之中。
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脑袋晕乎乎的,一抬头发现萧汉钧正看着她笑,只是淡淡的笑容,却浑身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他一只手支着额角,一只手还不忘往嘴里倒酒,但他的眼神始终落在她身上。无月向前,双臂支在案上与萧汉钧面面相对,眼神交缠。
“殿下,”她的声音很轻,像片羽毛,拂在萧汉钧心上痒痒的。
“嗯?”
“俗话说借酒浇愁,殿下杯不离手,难道拥有储君这样尊贵的身份也会忧愁吗?”
“这世上,各人都有各人的愁苦,尊贵有尊贵的苦,贫贱有贫贱的苦,做人就没有不苦的。”
她追问道:“殿下为何发愁?”
萧汉钧想了想,说:“有了想要的东西而得不到,就忧愁。”
“殿下想要什么?殿下权柄煊赫,地位卓然,我的父亲、哥哥都仰仗殿下而盼着给家族延续荣光,想来殿下现在没有的,总有一日会得到。”
萧汉钧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惊讶之后他开始低笑起来。
他伸出手来揉揉她的头顶,“你倒是敢说。不过怀璧其罪,这些东西恰恰是害我失去真正珍视东西的罪魁祸首。
然而我身在其位,已经不能放开这些。或许是我贪心,总是盼着失去的都回来,得不到的都拥有。得陇望蜀、自寻烦恼。
从前打天下,盼望能入主中原,后来做太子,希望大展拳脚、实现抱负,太子做了几年,又希望父皇待我一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