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涵清喉结滚动，神色凝重。

孟昭然，正是他此行要找的人。

——

中洲昆仑仙宗。

禁地瑶池。

瑶池常年落雪，池畔堆积着厚厚的雪，可水面却未曾结冰，像面镜子般，倒映出万里蓝天白云。

良璟呆呆地站在池畔，眼神放空，瞳孔没有焦距，似乎透过眼前的景色看到了什么，又似乎是陷入了某个幻境。

事实上，良璟确实身处幻境。

他看到“自己”提着剑杀上了昆仑仙宗。

或者说，是卿怀宣提剑杀上了昆仑仙宗。

三千长阶漫漫，每一阶都被鲜血染红。

所过之处，风雪为他开道，凤凰离火为他铺路。手中染血长剑垂落，划过雪地，留下一道浅浅的深红色刻痕，但很快便被新的雪花覆盖。

卿怀宣双瞳赤红，眼中金色道纹疯狂涌动。

被称为宗主的儒雅男子，身后站着二十八峰的峰主，正与卿怀宣对峙。

男子说：“卿怀宣，苍衍道君在世时，可待你不薄。你今日来犯，杀我宗门众多弟子，念在往日情谊上，若是束手就擒，可以留你一条性命，押入乾山天牢镇压千年。若你执迷不悟，我等便会出手将你诛杀！”

“呵。”冷漠、不屑、嘲讽的笑声从卿怀宣唇间逸出，他抬脚，踏上三千长阶最后一道，“宋徽之，你可真恶心。”

“你知道吗？你在我眼中，浑身上下都飘着秽雾。”

卿怀宣吃吃笑了起来，“天下第一宗门，昆仑仙宗的宗主，居然是个魔修，哈哈哈哈……”

二十八峰的峰主神色各异，有些脸色微变，有些无动于衷，有些则诧异地看向宋徽之。

宋徽之神色自若，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别为你的滥杀无辜找借口了，要战便战！”

他抬手结印，“众峰主随我结阵诛杀这逆道者。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修的是以杀戮为生的【修罗道】。别忘了，上一个【修罗道】为了证道成仙，可是屠杀了整个南洲国，导致南洲四分五裂，至今还是众城割据的状态。”

众人脸色阴沉，不再犹豫，起身浮空落在阵眼处，抬手结印。

——“【诛仙】，阵起！”

金色的阵纹像是一道囚笼，将卿怀宣团团围住。无数条金色锁链从阵眼飞出，捆上了他的脖颈、四肢、身躯，还有手中的长剑。

锁链收紧，碾碎了长剑。

卿怀宣闷哼一声，鲜血自唇角蜿蜒而下。他抬手，擦掉血液。动作间，锁链被他扯得叮当响。

卿怀宣没忍住，弯起唇，讽刺道：“【诛仙】都用上了，是怕我死太慢，说出太多秘密吗？”

宋徽之结印的手缓缓往前推，同时呵道：“斩！”

淡金色的虚无长剑凝实，自半空中落下。

卿怀宣被锁链固定在原地，无法移动分毫。

良璟眼睁睁看着长剑贯穿了卿怀宣的胸膛，与此同时，他的胸口传来剧痛，好似灵魂都要被撕开。

他神色痛苦，紧紧攥住胸口的衣襟，疼得弯下了腰，却连半分呼痛声都无法发出。

意识即将消散之际，良璟听到了无渡道君的声音：“良璟，醒来——”

眼前幻境消散，良璟呆呆地看着池面的倒影，映出他和卿怀宣一模一样的面容。

无渡将良璟扶起，皱眉问：“你看到什么了？怎么会这样？”

良璟嘴巴微张，却说不出话来。

他该怎么说？

说他看到卿怀宣提剑杀上昆仑仙宗，卿怀宣修的是【修罗道】，未来宗主宋徽之可能是魔修？

可如今他就是“卿怀宣”，他没修【修罗道】，宋徽之也不知是何人，在何处。

无渡见良璟眼神发愣，知晓他还未从方才的幻境中回神，便也没再继续追问，而是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瑶池幻境里呈现的都是往事，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没必要再害怕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乾山弟子，没人敢再欺负你。”

良璟勉强笑了下，笑容极浅，转瞬而逝，“谢谢师尊。”

原来，他在幻境里所见的，都是往事吗？

那是否能证明，那些事情，或者说，书里的事情，都曾真实发生过，他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都曾亲历过。

良璟闭了闭眼。

阴阳镜【阴】面里的寒风皑雪，宣城城主府逢春楼里的微风细雪，幻境里铺满三千长阶的鹅毛大雪，与杀人于无形的寒风剑气……

还有那柄虽然染血，但似曾相识的冰霜长剑。

宣辞，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