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在凡间看到两个小孩子嬉戏玩闹的时候,微生泠总是能想到当初和他同为神官却自戕而死的弟弟。
也是每每这个时候,微生泠总会再问自己一次,为了微生絮同整个天都城大打出手这件事到底值不值得?
为什么会这样说?
因为微生泠为了他被打得像只路边濒死的野狗,微生泠为他受了这么多,最后换来的却是他的一句,“万般罪孽皆因你,你不愿死,那我死!”
只是微生泠不知其中意,只知在天都城兢兢业业最后却泼来这滔天大祸。
因此,被贬流放后,每过个几十年,微生泠便会重新对那件事有新的看法。若是如今的他能再站到当初的位置,他会犹豫,他不知道会不会再义无反顾的帮助他所谓的亲人,帮助微生絮那个白眼狼。
背负包庇邪祟的骂名,还欠下八百多万两的银子。
这些,足足把他踩到淤泥里。
……
许是昨夜又做噩梦的缘故,微生泠挣扎了许久都醒不过来,眼下已到午时了。
分明还是二月,吹来的风都还凉得厉害,倒叫他出了一身的汗。
他双脚落地坐在榻上,弓着身子,额头埋进右手掌心,缓了片刻。
胸口闷得很,像吊了个千斤坠,四肢也是,只要动一下都是酸痛的,不过他没想这么多。等目光扫到窗外时,他忽然想问,这是哪一年,哪一日了?
五百年的流放之期到了没?
他脑中过了遍账本,被贬这五百年间已经偿还了借的四百多万两银子,如今还差……一半左右。
还债真的太累太累了。
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偿清。
啧,要不干脆把他这条命拿去算了……
微生泠想到这个就脑壳疼,要是当初没有因为微生絮的缘故动手就好了,也就不会欠下这么多债。
套上白靴,披上外衫就往客栈外走。
刚走没几步,便有两名穿着花枝招展的男·妓往他靠近,微生泠蒙圈的被他们拉到一处无人之地。
两人的脸上涂满厚厚的脂粉,微生泠真怕他们一开口就簌簌往下掉,其中一人还是开口了,不过没有微生泠想象的那副场景。
“这位郎君,我们老板想和你谈谈。”男人手中的折扇摇了摇,不知是否在故作风度翩翩。
干……干嘛?逼良为娼啊!
微生泠脑中只闪过这一个念头。
微生泠虽然缺钱,但这个的话还是婉拒了哈!
“好说,一万两一晚上。”微生泠狮子大开口,心知断不会同意。
男·妓手中的扇子顿了顿,“啊?”
稍许,他手中的扇子再度摇起来,“呃……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郎君面若天上皎皎月……”
“我还有事,先告辞!”微生泠不敢听他说完,便步伐极快,头也不敢回溜了,怕一不注意就被人套了麻袋绑到榻上去。
须臾,有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阿泠,一切过得可好?”
微生泠一阵欣喜,连忙回道:“多谢师尊,一切都好。”
“去琴州城吧,我想让你见一个人。我想,你会喜欢那名弟子的。”那头男人的声音温柔至极。
此时,恰有一只金色小鸟飞入他的手中,微生泠看着,翻了个大白眼。
小鸟化作一到折子,微生泠都不用展开,便知是崇文殿送下来给他的案折,他瞬间脑子疼了起来。
人间凡有妖鬼作祟,崇文殿辄第一时间将所知都记录在这案折内,让武神了解妖鬼信息,以助除祟。
天都城这些个只知吸血的蚂蟥,巴不得把人累死,一天工作十三个时辰……
知道的我是武神,不知道的起码以为我是个畜生……
他腹诽道。
他总是这样,面上被冰冻住了没什么神情,但腹诽一句接着一句,一天暗地里要翻八百个白眼。
呵,呵!
这泼天的苦难总算是让他给接住了。
待他指尖嫌弃地捏起案折,展开,认真看了此次案件的详述:
“禀神君,
琴州城近半年每月十五都会在子时出现一场冥婚,整个队伍中除新娘以外皆为死物。活人新娘会在日出前送回,回去后不是疯魔便是染恶疾。此事必是妖鬼作祟,已非下界修士所能为。
故崇文殿特请神君诛妖邪,佑下界安宁。
天明二十六年二月十四。”
按理来说,崇文殿为确保万无一失的把案折交给武神,通常会遣一两名小倌责亲手送到武神手中,并随武神到案发地做好案件的笔录。
这两玩意儿倒好,面都没见着直接跑路了。
不对,好像还没走?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石,在手中掂了掂,蓄力朝不远处高台上的一座楼阁上丢,那石头正中一杵圆柱,接着便传来两声嘶声大喊,“啊啊啊他打人了,他又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