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溪顺着这些花枝弯的方向继续走,到了一扇门前停下。这扇门并没有关,是半敞开的状态。
当时溪停在门前之后,那些花便恢复正常的模样,不再保持着弯曲的状态。
看样子就是这里了,这些花果然在给她指路。
时溪看向身前的那扇门,上前,即使是半敞开的状态,打算敲下门示意一下。可当她站在门边时,无意间瞟了屋内一眼。
只是一眼,然而她悬空的手久久没有落下。
屋内的墙上挂满了画卷,每一幅画都间隔着相同的距离,画了许许多多的雪景,只是屋内的画里都是……同一个男子。
屋内一纤瘦的女子靠墙而立,一头银白的长发下垂,竟然顺着黑色的裙摆拖在地上,一袭黑裙更衬得她肤白如雪,冷漠疏离,仿佛与人相隔千里。
只见她微微低垂着头,眼眸半阖,额头轻抵在挂在墙上的那幅画画中人的额头上,手指轻柔地触摸着画中人。她胸前的一个琉璃吊坠露了出来。
画里是一男子,一袭青衫,手里抱着一只黑猫,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
即使言栖一语不发,时溪仍能从她的周围感受到巨大的悲伤,那种悲伤像是潮水一样密不透风地包裹着她。
时溪看了良久,要敲门的手犹豫片刻,放了下来,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直到一只黑猫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跳起来抓了时溪一下。
时溪及时躲过,自己却不小心撞到了那半敞开的门上。
只见“啪”的一声,那扇门竟然就这样倒了下去,砸在地上,壮烈牺牲了……
时溪揉着刚刚撞上门的手肘,有些无辜地看着那门:“……”
这年头还能被门碰瓷。时溪心里念叨。
屋内的言栖也闻声转过头来,看着那扇门,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
时溪伸手放在唇边轻咳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记在魔宫账上。”言栖离开了那幅画,弯下腰朝着那只猫轻声唤道,“布黑,过来。”
那只无尾黑猫朝言栖小跑过去,言栖便将它抱在怀里。
言栖抱着猫朝门边走来,目光落到时溪身上,开口道:“公主既来,不如喝上几杯花茶。”
时溪的视线跟着言栖凌空的脚以及快要垂到地面的黑裙,注意到了地上横七竖八的画卷。原来不止墙上挂满了画,地上也有。若仔细看,便会发现地上的那些像是失败了的画作,看来是作画之人并不满意。
言栖……始终走不出来。
时溪稍作打量,便收回目光,一边回道:“花茶雅致,我不过是一俗人,喝酒即可。”
“酒也不俗。”言栖朝她凌空飞来,披散的银白长发都已垂到地上。
时溪:“我想下棋。”
言栖见时溪心事重重,于是道:“那我陪公主下下棋。”
好像自言栖恢复仙力起,就再也没见过她在地上走路,一直都是这种凌空的状态。时溪瞥了一眼她身后拖在地上的长发,歪头道:“不脏吗?”
言栖脚步不停,手抚摸着怀里的猫,自是知晓时溪所言,回道:“公主多虑了。”
时溪看了一眼在言栖怀里乖巧的猫,笑道:“这猫怪凶的。”
“比人温柔多了。”言栖站在门边,示意时溪先。
时溪走了出去,言栖跟上,与时溪齐肩并行。
言栖带着时溪来到屋旁侧的宽敞的庭院,院子里安置了桌椅,桌椅的旁侧不远处摆放了许多酒坛子,每个坛子上面贴着它们的名字。还有一些钉在地里的木架,木支架上有的地方缠了一圈一圈的绳子。
值得一提的是,院子里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槐树。
布黑从言栖的怀里下来,爬到木架上玩耍。
“公主之前说的木架,布黑很喜欢。”言栖看着正在绳子上磨爪子的布黑,声音也不像之前那样冷淡,温和了许多。
时溪顺着她的目光,一起看向布黑,道:“既然布黑喜欢,那门就不用赔了吧?”
言栖:“魔宫还差这点钱?”
时溪:“勤俭节约是美德。”
时溪和言栖一边说话一边坐下,桌子上摆放着倒置的茶杯酒杯,言栖将酒杯拿起放正。
时溪的视线跟着她的动作移动,那双手白皙细嫩,手指纤长,十分好看。
风起,言栖的银发被吹起些许,几根不安分的发丝飘到了面前,时溪望着她那已经垂地的长发,含笑道:“因为是春天,所以头发这么长了吗?”
言栖看也不看自己的头发,颔首道:“正常的。”
时溪站起来,走到她背后,手指挑起一缕银发,这种颜色不并不像是枯草,反而仿佛踱了一层耐看的光泽。不过还是太长了。
“言栖,我帮你剪头发吧。”
言栖眼里闪过错愕,道:“公主不必费心,我本体是花草,这个时节头发变长是不可避免的。”
“不费心,更何况我的手艺很好的。”时溪自信道。
言栖露出怀疑的神色,最终还是颔首,表示默许。
言栖看着时溪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把剪刀,微微挑眉,没有作声。
一缕缕被剪掉的头发落到地上。
“今日蓦阑怎不同公主一同前往?”言栖看着地上的断发,她从时溪一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问题。
时溪和蓦阑形影不离,今日竟然是时溪只身一人。
时溪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道:“以后也都是我一个人了。”
吵架了?言栖不动声色地听着,时溪的话听着轻松,然而语气却没那么轻松。
言栖静默片刻,方道:“我只知道公主在做事时以理智为先,没想到对待感情竟也如此清醒克制。”
时溪手中的动作更慢了些许。
“只是时时保持清醒,未免太过无趣。”言栖垂着眸道。
庭院中的白花轻轻摇了起来。
时溪的心中微动,回想起与蓦阑过往的种种,她何时一直保持清醒呢。
她很早就知道君临云是蓦阑,借势顺着蓦阑此举,不再压抑对他的那份感情,只是终究不行。
蓦阑喜欢的始终是小溪,是那个少时给与他温暖的小溪,不是重获新生的时溪。
时溪视线落在屋外缭绕的白雾上,只见那白雾将这屋子与外界相隔,一切虚虚实实给人一种看不真切的感觉,她抿唇道:“如果知道真相,又何必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