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打坐修行的宋敛霜觉得,更声好慢。风好喧嚣。
葱指绕鸦丝,鸦丝转千回。不知不觉,窗口晨曦的亮,就偷溜了进来。
闻知意摔门而去,一夜未归。
宋敛霜运转灵力,冲开腿部的滞涩。她几不可闻叹息一声,起身下了楼,问小二要水。
像枯坐了一夜的那个人,不是她。
待天光大亮,欣欣醒来,宋敛霜照常把欣欣收拾好,然后同账房退了房,抱好小孩,离开了这些天一直未出的客栈。
闻声负气出走,在外面吹了两圈凉风,气其实就差不多消了。
她想,她怎么总是管不住自己这臭脾气。
师姐又不是要她保护的小姑娘,她有她自己的行事方式。要相信,师姐有分寸。
自己把自己劝好之后,闻知意本想掉头回去,可她这人偏偏又别扭得紧。她觉得她有理,师姐不叫她她就不回去。
否则不然,也太没脸了吧?
于是闻声再次调转剑头,飞去了西郊吃人庄。
出都出来了,不如探一探,天亮再回去。
一念之差,闻声并不知道有人等她回来,等了一宿。
早晨,宋敛霜踏进柳二公子的别院时,闻知意不在她身边。
“姑娘,柳某一早就听到屋檐上的喜鹊喳喳叫,你就来了——”
柳二相貌堂堂,就算微微发福,一双风流成性的桃花眼此刻笑着,看着也还人模狗样。
他明知宋敛霜假扮的身份有丈夫有孩子,还叫人家姑娘。
他走上前来,仿佛真是什么正人君子:“我一见姑娘,便觉得投缘,还不知姑娘芳名?”
宋敛霜抱着孩子,看着墙角芳菲的梅花,临时编了一个名字:
“梅娘。”
那二世祖又笑眯了眼:“你我果然有缘,此间别院,就叫梅园。”
“梅娘,你可知整个沃林镇,只有我这一处,有这血梅。”
红梅灼灼,此刻正是开放的季节,在天空燃起了簇簇映日的火,明媚地晃了宋敛霜的眼。那一夜的高堂佳人在脑海转瞬即逝,她道:
“你当真能帮我找到,孩子的父亲?”
感受着梅园密密麻麻森严的阵法,宋敛霜皱了眉头。
“当然。城中抓捕到的魔修都造入了名册,我去族里一问便知。”柳二顶着一张纵欲过度的脸,轻飘飘地对宋敛霜说。
他看宋敛霜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接着道:“若是近些日子来的,或许还被关押在大牢里。你想见他吗?”
“女儿记挂他——”宋敛霜不动声色答。
她刚刚在想,这柳二究竟是色欲熏心真傻呢,还是在装糊涂。
此方梅园明里只是个寻欢作乐夜夜笙歌的别院,暗里却守卫森严分明堪比镇长府衙。她本想速战速决,使点小手段叫这二世祖吐出真言,然后去吃人庄蹲守的。
可现在,他原来竟是请君入瓮吗?宋敛霜想,这下少不得要在这“瓮”中,多待些日子了。
再说闻声,夜里去了西郊,西郊却是灯火通明。
镇上守卫悄然出动,漆黑的林子里,条条火龙游动。颓丧的破庙中,人去庙空,火堆燃成了一堆灰烬。
闻声借着林子灌木的掩护靠近,庙里明晃晃、亮堂堂,被守卫镇守着。
柳家人对掠卖犯出手了。
闻声转身尾随了一条巡查队,想知道孩子们有没有被安顿好。
他们在山林穿梭搜寻,很快就抓到了一个掠卖犯。
那人被抓到时,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求饶:
“饶命饶命,货都在庙里了,一个也没少啊,放过我吧~~~”
本以为守卫会带犯人回城,依律处理。可谁知他们驾轻就熟把人打昏,带到了“吃人庄”面前,抛尸一般把人抛进了魔障里。
他们走后,闻声上前去,探出手,对这“吃人庄”魔障,好生查探了一番。
魔障以生人血肉神魂为食。倘若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处理罪犯,无异于是在养魔。
可这个“吃人庄”,却没因此而壮大起来。
经过一番仔细查探,闻声发现,不止附近有掩人耳目的秘法。
魔障外围的瘴气里,更是被布置着庞大精妙的镇魔阵。复杂的阵法完美地限制了魔障的扩张,同时也保护魔障不被从外部摧毁。
那绝非是中州南方,这一边陲小镇能做出来的手笔。
闻声不敢贸然闯入,花了一夜时间,把阵法铭文拓印下来,连夜发给了远在清显宗的闻师傅。叫他开个口子,顺便认认,这手笔牵扯的是中州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