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茶过后,众人都一一退出房间,只管去用早膳了。顾二哥这前脚刚出房间,后脚就被萧舅给“盯”上了。
萧舅他恭敬笑着,道:“二公子,老夫郎有请,说是想请二公子陪夫郎用顿早膳。”
顾二哥眉眼弯弯,面上堆着笑,轻声道:“淮儿知道了,劳烦萧舅跑一趟了。”
萧舅:“不劳烦。”
待到萧舅彻底走后,顾二哥这才回过神来,他身后空无一人。许是刚才想事情想得太入迷了,他竟忘了思忆是什么时候走的了。
“这思忆,也不回禀一声。”
罢了。他自己一个人也能去。打定主义后只见顾二哥他甩了袖,跛着他的残脚,一瘸一拐往大夫郎的厢房走去了。
顾二哥他一推开门,就看见思忆他老老实实站在一旁,似乎是被父亲的人教训了一通,脸上的巴掌印瞧着很是触目惊心。
他看着思忆,笑着冲里屋里的人道:“儿子当思忆去哪了,原来是来父亲这儿,父亲也不让萧舅通知儿子一声,害得儿子好一番找。”
里屋的人并没给予任何回应,顾二哥他便大着胆子让思忆回到了他身后。思忆他边摇头边哭,不敢挪动半步。
瞧这情形,顾二哥八成也明白发生什么。他正了身子,提起裙摆往里屋走了进去。任思忆心里有万般不情愿,但也还是跟着主子进了里屋。
里屋内,忆风韵犹存的中年男人坐在软榻上,紫色衣裳将人衬得雍容又高贵,乌发松松垮垮垂放在肩上,他面容和蔼神色淡淡:“淮儿你既然来了,便为为父倒杯茶吧,也算是尽尽孝心。”
思忆听了连忙揩掉脸上的泪,匆匆往前一步:“老夫郎,您就让奴来吧。二公子腿脚不方便......”
顾二哥不言语,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略微呆滞的眼中全是麻木。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已然习惯这些“小事”都要奴来代劳了。
这若换做是以前,顾夫郎定然是会体恤顾二哥的。再怎么说,顾二哥也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亲生父亲自然是要更心疼些的。但这次顾夫郎慈眉善目的脸当场就冷了,他怒斥思忆:“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也轮得到你来说话?”
瞧着顾夫郎大发雷霆,思忆腿骨犹如被抽走了般,哐地一声双膝下跪,颤着声道:“奴并不是那个意思,奴知罪,还望老夫郎责罚......”
他额头在地砖上发出一声又一声清脆砰砰的撞击声,顾二哥就在旁边站着,神情冷漠并没有要为思忆说话的意思。
“行了,你先下去吧!”顾夫郎很是不耐烦。
思忆喜极而泣:“多谢老夫郎...多谢老夫郎.......”
“你们也都下去。”
下人们:“是,老夫郎。”
待到这偌大的厢房里只剩下他们父子两人时,顾二哥漆黑的眼珠这才缓缓转动了下,有了几分生气,估摸着是要给顾夫郎敬茶。
顾二哥腿有残疾,就连走到案前拿茶壶沏茶都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已经努力让自己的腿看起来“正常”了。但事实证明,他做不到。一只脚坏死导致受重不均,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是难以避免的事实。
先从茶罐里捻出几片茶叶放入玉瓷的茶杯中,再倒入滚烫的开水。开水滚入茶杯中,杯中茶叶翻滚、起伏、舒展,最后沉入壶底......
还记得以前他有事没事就喜欢泡茶、点茶,只因一句她爱喝。
顾二哥沏好茶后,他双手端着茶杯,即使腿上有残疾却依旧恭恭敬敬双膝跪下,毕恭毕敬道:“还请父亲用茶。”
顾夫郎抬起微浊的眼,眼尾的余光睨了顾二哥一眼,谁知下一秒,顾夫郎扬起手来就给了顾二哥一巴掌!啪地一声,将顾二哥连人带茶直接摔在了地上,茶水碎瓷四溅,顾二哥狼狈地趴在地上,多少有点不堪。
顾夫郎眸里闪过一丝心疼的疾色,豆蔻色的指甲死死嵌入肉中,但被他的理智克制住了。此刻的顾夫郎终于卸下了平日里防备和伪装,那是愤怒又心疼,千言万语哽在喉间一时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滚烫的热茶溅了顾二哥一身,这要是换做其他人早就被疼得哇哇大叫起来。但顾二哥定性极好,他面上没有任何幽怨、恼怒之色,淡定摘下溅到自己身上的茶叶,艰难起身后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目光平视顾夫郎。
面上没有丝毫的恼怒、怨恨之意,顾二哥有条不紊地整理了自己的头发和衣裳。除了滞留的茶渍,几乎让人看不不出来他刚才狼狈的模样,仿佛他还是平日里那个金贵的顾二哥。
遇事不慌乱、做事有条理,小小年纪定性还真是不错。顾夫郎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淮哥儿长大了,是不需要我这个糟老头子了......”
顾二哥恭敬回复道:“父亲说笑了,就算儿子百八十岁了,也都还是父亲您的儿子。”
顾夫郎冷哼一声,显然是不信。顾夫郎微眯着双眼眼神犀利,带着七分冷嘲三分怒:“你还知道你是我儿子?!你真当觉得自己陷害那个小狐狸精做得天衣无缝?无人知晓?”
听到这时,顾二哥面上的神情才有了明显的变化。他默不作声,眼眶也慢慢红了起来,眼里满是倔强。
顾夫郎再也忍不住了,他走下来握住了顾二哥的手,垂泪动容,语中饱含悲楚:“淮儿啊...你可是我的亲生儿子,是为父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但这里是顾家,你母亲才是一家之主。你...你万一有个好歹,让为父怎么活啊?你姐心里怨我,在外为官成了家几年都不曾回来看望我一次......这个女儿,我算是白养了,你难道也想离我而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