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傅子矜一个巴掌拍在阿酉她脑袋上:“在想什么呢?”
阿酉嘟哝道:“没。”
“走了。”
阿酉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连忙道:“来了!”
马车颠簸,傅子矜掀开窗帘,长街灯火通明,人群往来,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狮沽城里规模大的酒楼有八十三家,其中最有名的便是这樊楼。规模小的不胜枚举,四处都能见到。至于再小点的酒肉铺子,那就更不用说了,星罗棋布。
狮沽繁华,大酒楼更是连后厨都有精细分工,上菜很快。时下官府贵家都分“四司六局”,四司指帐设司、庖厨司、茶酒司、台盘司,六局指果子局、蜜煎局、菜蔬局、油烛局、香药局、排办局。
这还是动荡之际,早年盛况便更不用说了。想到这时,傅子矜悄无声息转了下手中的扳指,眯了眼。是啊,狮沽身为施柔的首都,都如此元气大伤,只怕再偏远些的地方那便是尸裹马革、饿殍满道。
“世女,樊楼到了。”
小厮从马车上跳下来,单膝下跪,做了人肉垫。小厮她也只能怪她自己,今日忘了拿小梯。
樊楼门楼华丽,不少达官贵人都往里面去了,傅子矜也是人群中的一员。
傅子矜她早就定好了上好的包间,一开窗便能瞧见贯穿整个狮沽的女儿河,河面宽阔、船只如璀璨星辰。
包间内,晚。
傅子矜轻摇酒杯,她笑着道:“此等良辰美景,又有佳人作陪,这当真是子矜的福气。”
顾羡之听闻后,拿扇掩面:“傅世女谬赞。”虽是羞态,但语里却少不了几分疏远。
但傅子矜并未在意他的有意疏远。经过耶律府一事后,她想,她们之间应该没那么陌生了。女子脸皮厚些,无碍。
紧接着傅子矜招呼着让顾羡之尝尝,说是樊楼里的菜味道不错。趁着顾羡之尝菜之余,她从酒桌下拿出一坛酒。将酒轻放在桌上,她弯臂撑在酒坛上,拍了拍坛身,一脸戏谑:“这可是上好的桑落酒,三郎要不要浅尝一杯?”
顾羡之心中疑惑,她怎么...不唤他为顾公子了?
她现在这副模样,正经世女的模样倒是只有三分,纨绔孟女...倒是有七分。
三郎这称谓倒是没什么,只是她唤起来时,总是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忽然,他又想起,她前世可不就活脱是个纨绔女吗?前世,他对她的放浪不羁可是情有独钟。即使知晓她对自己无意,但还是坚持和母亲要了她。
“三郎既然不语,音然便当三公子默许了。”
前世,两人虽是妻夫,但傅子矜几乎从不在他面前称自己的字。
顾羡之的心又紧了几分,暗袖下的丝帕被他捏得紧巴。
红紫色的酒水缓缓从坛中倒出,洁白玉碗缓缓被填满。
傅子矜拿起一碗酒,豪爽道:“这碗桑落酒,音然先干了,顾公子随意。”桑落酒液沿着白碗从她嘴角缓缓流下,举手投足之间皆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顾羡之他下意识将视线别开......
为了不浪费她的一番美意,顾羡之还是拿起了白碗,小口小口喝着。他酒量一般,但又喜欢贪杯。
待到两人都尝完了这坛桑落酒后,顾羡之他起身向傅子矜行了一礼:“耶律府一事多亏傅世女出手相救,小羡没齿难忘。来世...小羡定当做牛做马报答傅世女......”
来世?做牛做马?
只见傅子矜她剑眉微挑,话本子写到这儿不应是“儿郎无以回报,唯有今生以身相许”吗?
她强压下微扬的嘴角,再次拿出人情世故的那份圆滑:“不碍事,只要三郎没事就好。”她继而道:“话说回来,三郎可否查到了幕后真凶?是否需要音然帮忙?”
顾羡之屈腿行礼表示感谢,紧接着道:“多谢傅世女美意。人,三郎已经查到了。三郎心里有数,还请傅世女放心。”
“那就好。”
一阵晚风吹过,鬓边青丝扬起,他也不禁笑了。
前世也是这样,她虽是孟浪纨绔,但却心地善良。虽是他强嫁给她,在对他并无情意的情况下,她也算是对他仁至义尽。
就像,即使知道了结局,即使重来一世,他也还是会忍不住被她吸引。
渐渐地,两人熟络了不少,顾羡之他动筷去夹菜,忽然想起那晚的事,打趣道:“还记得上次傅世女您说,若是计划有误,不能名声完好将我送回顾府,傅世女便为三郎寻一门好亲事。”
傅子矜将酒碗放了下来,她眼含笑意:“那是自然。本世女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顾羡之莞尔一笑,道:“若是此次计划不成,来日三郎去了来蒙,那里虽说是天蓝地阔、微风和煦,但三郎毕竟自幼在狮沽长大,日后难免会想狮沽的娇花儿。”
傅子矜喝酒的动作停了一瞬——
脸上的笑意明显淡了几分,只见她豪饮了一碗酒:“三郎以为,音然是想将三郎介绍给耶律?”
她盯着顾羡之的双眼。
这时,顾羡之抬起眼帘去看她,一时间,两人四目相视,眼底的情绪被一览无余。经受不住她的糖衣炮弹加狂轰乱炸,他落荒而逃,将头给别了过去,不再看她了。
他的耳红如淬血。
此时他已然失了风势,她此刻更应该乘胜追击!
只见傅子矜夹起一块酥肉,放至顾羡之碗中,她循循善诱:“我同三郎如今也算是半个朋友,三郎唤我傅世女实在是太见外了,不如三郎唤我子矜娘?如何?”
“咳咳咳。”他被她惊到了,他猛然抬起眼去看她,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末了,傅子矜她还不忘来了句:“三郎当初在秋猎场也是这般唤音然的。”
她笑得坦然,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色泽金黄的酥肉静静躺在白碗中,看起来无比诱人。
子矜娘。
他前世调皮得很,私下里极少叫她妻主,多唤她为子矜娘。
“三郎。”
“嗯?”
“三年前,三郎在春风小楼里说的那番话,如今可还作数?”
顾羡之瞳孔微微一震,呼吸都停止了一瞬。酒杯从手中滑落,重重摔在了地上,一时间酒水、碎瓷四溅......
这...这和前世的剧情走向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