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月有余,商聆站在窄小铁窗下思念故乡,顺势低头按住眉心,探查一下自己的魔力修为。
不探只是心绪惆怅,这一探完,她嘴角瞬间平下去,心头重重一沉。还是一丝一毫的魔力都没提升,甚至比昨日更少了些。
她强压住体内翻涌的情绪。若是哥哥还在,他会怎么办呢?他会扬起嘴角说:“没事的,还有哥哥在呢。你放心大胆地去做,没什么可怕,可怕的日子我们都过来了。哦,修炼啊,那又不急于一时,我们的小阿聆就这么想超越我啊,真是妹大不由哥啊。”
对啊,哥哥在的话,都轮不到她去想怎么办,他总有理由护着她。
就是过去太多风雨都被他这样的大树挡住,她这片小叶子坐上魔尊之位后,没了大树庇护与滋养,落地只会渐渐枯萎。
但人嘛,不能只活成一个样子。哥哥在大战中战死的那天,那个娇气的她,也一并“死”在了那天,崭新的她才得以新生。
想到哥哥,商聆的心头又充盈起来。
见她已然习惯了地牢的日子,闻人湛忽然坐的端正,好似在询问家常一样,“今日长进了多少修为?”
这一问,点燃了胸膛里的无名怒火,商聆嘴角抽搐着,冷冷道:“长了个寂寞。”
闻人湛:“……”
闻人湛狐疑地看着她,无法辨别她话中真假。寻常魔修每日如她这般勤勉,半月也该踏进一小步台阶,她这莫非藏掖了?亦或是,此事与魂镜有关。
他也能瞧出来个大概,当初幽冥鬼火就曾烧伤她,足可见她的魂魄有所残缺。也正因此,他越发觉得她就是自己要寻找的人。
昔日光景,都在他脑中浮现。
“你自己好好练。以你单人之力,一万年后也能轰开地牢,一万年后再喊我。”商聆索性就地侧躺下,彻底放弃接下来的五千年挣扎,还妄想一觉醒来便过了一万年。
良久,商聆都睡了一觉醒来,发现闻人湛的视线依旧在她身上,她睡梦中刚压下的不爽,又徒然上头,“你也别光看着我。你修为长了没有,没有搁一边练去,别一整天光长两眼睛,呆若木鸡似的就知道看人。你脑子呢,也得拿出来用用吧。”
闻人湛也不生气,能进这里,多少是因为他的缘故,按着她的性子,没给他一刀已是心慈手软。
他走过去,朝着她的指间渡灵力,商聆感觉到灵力的输送,赶紧坐起来挪动屁股,连连倒退至墙角。见快触到电流的那面墙,又往前挪了挪,眼神警惕的看着他,像是看一个怪物。
“你干什么。”商聆的双手抓在地上,她问这一句,并没等来回答。
闻人湛到另一侧墙角再次坐下,眼睛望向玄铁门,似乎真的开始用脑子思考还有什么法子出去。
商聆抬手一看,看到手指上今日新添的几条血痕都消失了,他居然用灵力替她疗伤。她还是改不了逗逗老鼠,自然免不了被抓伤,一连多日皆如此。
她猛地抬眸,“你有病啊。你灵力很多吗,虽说我不奢望你那点破灵力可以撑过五千年,但你们仙门的人也太容易放弃了,攒点灵力多不容易。”
“我已恢复。”闻人湛看到她嘴角讥讽的笑,微微握拳,走到她的身前坐下,低垂着脑袋示意她:“感受一下。”
“你还真是说大话啊。我还偏不......”手按在闻人湛的眉心处,商聆后头的话便再说不出口,这狗贼灵力怎么就满了?
天纵奇才也不是这般奇的呀。
商聆头疼得按住自己的眉心,揉了揉,嘴硬道:“行,你牛。你灵力已满,我们也还是出不去。之前你还口口声声要找自己的心上人,现在又不急了?你在那老头面前压制我的时候,将你的心上人抛诸脑后了?”
她气起来嘴里好似会长刺一样,一根根专挑人心头扎。
闻人湛满目柔光地望着她。
商聆见闻人湛又在发呆,只道这人是没救了,被人戳着脊梁骨都不生气,这人活在世上光吸灵气,扒开一看脑子空荡荡。
又一个月过去,商聆已达到癫狂状态,试图靠修为以外的东西,来破除玄铁门。她用身子一下下去撞门,门被撞得连个声响都没有,可见玄铁门的坚固。
“我还不信了,玄铁门再硬,万一他们没装好这个门,哪里松动了呢。”商聆自我安慰道,她的眼底有无穷的光芒,攒足劲继续冲撞过去,却被人拉住胳膊。
少女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双眸之下黑沉沉一片,闻人湛道:“那你应当知晓,此门是妙音元者亲自装上的。他非但灵力高深,还擅长机关之术,你靠蛮力是撞不开这道门的。即便能撞开,或许后头还加固了数十道玄铁门。”
商聆甩开他的手,突然对妙音这个名字痛恨上了。之前还觉得妙音是好人,没想到帮着仙门做这种事。
“你别给我说这些,我只想出去,你站着说话也不出力。”
“你是忘了,我们被关在一起,是因为我们都出自青崖门,都是被衡白宗认定的罪人。”闻人湛道:“但要被真正定罪,还需请示八大仙门,不是衡白宗一家能盖棺定论的。”
商聆:“你不早说。可我们已在此待了数日,一丝动静都没有。”
闻人湛:“就快了,老老实实的再待上一会儿,很快便能出去。仙门门派多,要挨个请示,若是碰到有掌门外出游历人间的,便又要往后延。”
商聆被仙门规矩给整笑了:“行,都是等。等一万年五千年,等几个月上百年,我等,我等。”
此时,外头传来一阵铁链撞击地面的声音,商聆才深觉撞门之举很傻,他们进来时,牢笼便不止一处,地牢结构错综复杂,沿路都是残骸,想必曾有人逃出了玄铁门,却被困在迷宫一样的外层地牢内。
不说门有多少道,即便走出第一道大门,他们也无法靠自己的力量从这里走出去。
商聆扒拉着枯草,卷成垫子坐下,“也不知道龙小鲤在客栈怎么样了,估计被人捡走扒皮吃肉了。”
闻人湛拿出魂镜,镜面对着商聆的脸,说:“忘记与你说,不知为何,兴许是在我们走的时候,龙小鲤被再次吸进了魂镜中。”
闻言,商聆暗淡的目光亮了几分,“或许是我魔气尚未全部恢复,没有完全切断他与魂镜之间的牵引。”
说白了就是功力不够,出了差错。但也就因为这个差错,才没有叫龙小鲤落单在外。商聆的心总算得到点安慰,她拿过闻人湛手里的魂镜,照了照,看到自己一副落难流民的样子。
她用手指戳了下镜面,里头才传来龙小鲤的声音,“姐姐,我这是在哪啊,好像又进了之前那个黑乎乎的地方。”
都半个月过去了,商聆突然在想,这小穿山甲该不会睡了半个月吧。
“你在里头干嘛?不害怕?”
“我一直在睡觉,刚刚醒来,呜呜,姐姐。”
商聆将魂镜还给闻人湛,她双手抱胸,“好好待着,里头可比外头好多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龙小鲤在魂镜的镜面中看到他们身处的环境,缩在一团抱紧自己,问:“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啊,姐姐找到我爹爹了吗?”
“八成是死了,不用惦记他。”商聆随口这么一说,魂镜中便传来哭泣的声音,她摸了下眉心,算是怕了这孩子,“别哭了,你一活了上百岁的男孩子,还离不开自己的爹,像什么样。我在这世上已没有亲人,还不是照样好好的。”
她以身说教,龙小鲤果然止住了哭声,反倒是关心起她来:“那你哭了吗?”
“哭?哈哈。”商聆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毫不在乎道:“哭若是有用,天底下就不会有那么多苦命之人,你即便今天哭破了天,哭死了自己,也换不来旁人一丝半点的怜悯,只会让他人更加瞧不起你。”
说罢,她还再三命令龙小鲤:“别再给我哭哭啼啼的,大男孩哭个屁。”
一直在旁听着他们二人谈话,闻人湛难免皱眉,那点心事都装在眼睛里,盯着面前的人。
商聆回首,“你怎么总看着我?莫不是师兄你对我有非分之想,千万别,我对别人的情郎没有半分兴致。”
她把话说开,“之前与你表露心意,也是形势所迫,非我真心。”
闻人湛想起初见小师妹时,她说倾慕于他,那时他便没有当真。他知道当一个人真心相待,是怎样的眼神,绝不是她那种眼底精光掩藏自己的样子。
“放我出去!我要为我们魔尊报仇雪恨!啊——啊——”
忽然传来男人的嘶吼声,商聆趴在没有电流的那侧墙上,寻着声音的源头去听,那人似乎挣着铁链,说不上两句话,便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但从他的话里不难看出,这人是魔族人。
商聆对别的都可以不在乎,却不能不关心自己人的生死。况且那男人喊得太过于壮烈,估计是当年哥哥商妄的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