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低下头不敢多看,但商聆知道,他们已经将褚玉这条命算在了她的身上。在仙门混了这么久,她也没白混,最懂仙门人的那点粗鄙心思。
一条仙门弟子性命而已,无论出于何缘故,商聆都不放眼里。
闻人湛此时却站了出来,“褚玉是自戕,跟魔尊无关。”
商聆冷飕飕地看了他一眼。
龙鲤却摸着下巴,满意点点头,“自己被误会都不解释一下,心上人被误会,突然就长了嘴。”他目光中都是欣赏,好似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本就因如此。
“嗯?”商聆将冷飕飕的目光移到了龙鲤的脸上,龙鲤的嘴角才压了下来。
衡白宗弟子一改之前的嘴脸,对着商聆各种求饶,见商聆不搭理,又去求闻人湛。
闻人湛眸色一沉:“我已归顺魔族,魔尊的决定,便是我的决定。她要杀你们,求我又有何用。”
商聆心中一震,她实在想不到,闻人湛会说出这番话,她甚至都想好了闻人湛来替他们求情,她该怎样潇洒的踹他一脚。
此话真假尚且难以分辨,她只将闻人湛推到一旁,大发善心道:“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去,找到从这个,这个地方叫什么来着?”
有记性好的弟子道:“回魔尊,是无幽之地。”
商聆浅笑点头:“对。本尊不管这有幽还是无幽,出不去的话,就一天杀一个。”
说罢,她也不愿看到这些人,拉着闻人湛的手,捏出一个暂时与世隔绝的空间。一踏入空间,便将人甩了进去。
闻人湛踉跄后站稳,握住掌心残留的余温,心头一阵暗潮涌动。
这个小空间没别的东西,商聆从储物戒里拿出一盏七彩琉璃灯,然后席地而坐。
“说吧。”她眉目微蹙,显得毫无耐心。
闻人湛却不在乎她这般态度,反倒将自己所想都说了出来:“那只猫妖与之前不同了。”
“我能看不出来?况且,我并不想听那只死猫的事。”商聆瞪着他:“我要你说的,是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我出来的时候,你还躺在殿中,一副病弱的模样,怎么,我前脚一走,你就跟来了。”
她见闻人湛想说话,竖起手掌示意他别说,“这次,你想做细作,没门。”
闻人湛皱眉,眼底浮现失落之情,想要启唇辩解,商聆却再次示意他:“闭嘴。你个狗贼,三番两次的,当我魔族是你掌中玩物吗。”
回想起过往种种,闻人湛欲言又止,不想替自己找任何开脱的说辞,起初便是他目的不纯,他听信师命,甘为仙门大业蛰伏于魔族中。
他望着商聆,眼波流转间暗潮涌动,“那我要如何做,才能赎罪?不如......”
言语间,他的指尖抬起,催动灵力。
一道灵力袭来,商聆心中警铃大响,还道这狗贼终于露出了恶毒嘴脸,正打算酣畅淋漓地打一场之际,却忽感袖口微动,被她遗忘良久的心魄丝遭到灵力牵引,游到了两人之间。
“捏碎它,杀了我。”
商聆却笑了:“本来我还想立刻杀了你,但你既然那么想死,我偏要留着你的小命。”
她伸手托起这缕心魄丝,只觉是那般轻盈,就这样脆弱的小东西,随意一碰,稍稍使点劲说不定就真碎了。想到这,她连手指头都不敢乱动,转过身将心魄丝封进了自己的心脉中。
一道猫叫声响起,两人身上的血液都在快速往外抽离,肌肤变得惨白一片。商聆再次被婚服夺走了神志,嘴里喊着夫君,转过头露出诡异的笑容。
说是诡异,却又带着几分少女的娇羞。
她诚恳地道:“夫君给的东西,我定会好好珍藏。以后可不许说死这个字,我舍不得你死,你的心魄丝我已经放在心脉中,与我同生共死,绝不会有人动的了你一根手指。”
闻人湛心头一怔,又立刻清醒过来,她的所思所言都被婚服控制,话不可当真。
奈何心头对昔日眷恋大增,他无法克制地捧着她的脸,献上了久违的一吻。
而商聆还是保持着诡异的笑容,既不说话,也没别的动作,像一具无人操控的提线木偶。
闻人湛边将血液灌回二人体内,边将脑袋靠在商聆的肩头,声音缱绻道:“阿聆,我愿意永远留在你身边,哪怕......这一切都是假的。”
“是真的,夫君,我是真心爱你的。若是不信大可进我的心脉去看啊。”商聆抓着闻人湛的手,她的嘴角诡异地上扬:“我带你去看看。”
说着,眼前遁入一片虚无的黑暗中,再次出现光亮时,闻人湛发现自己站在黑池旁。
黑池的水面乌黑,是魔族储蓄魔气的池子。只不过这方黑池明显是假象。
不见商聆身影,却飘来了她的声音:“那黑池是我心脉所化,你自己去池中看看,便能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在池中央,漂浮着一小团光晕。
闻人湛明知是陷进,却还是走向了黑池。冒着乌黑浊气的水浸泡着他的双脚,魔气都在拼命往他血肉里钻,好似等到了一场久违的饕餮盛宴。
离得越近,光晕里包裹着的东西才越清晰。但他又生怕看错,抓起后才确定是心魄丝。
“夫君,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闻人湛将心魄丝丢回黑池中,“别来无恙啊,苏魅儿。”
“我是商聆,哪里来的苏魅儿,她早烧成灰烬了。”
闻人湛转过身,一脸肃杀之气:“那只狸猫妖费尽心机跟在上官清灼身边,又把我们这些人弄到这来,不就是为了找到你。这里是无幽之地,是他唯一能再次看到你的地方。”
此话一落,商聆的身影才显现出来。被说中心头郁结的苏魅儿,她借着商聆的身体瞪着闻人湛阴恻恻的笑起来。
她随手剥去身上的紫色衣裙,被掩盖在里头的墨色婚服全部显露出来。
苏魅儿抬高一只手去看身上的婚服:“身子是一样的,你怎么看出我不是她的?”
闻人湛嫌弃道:“你话太多。”
之前在崖边的破庙中,他们虽也被婚服控制过,商聆也像这般失魂,可那婚服只能让她重复地说出只言片语。
苏魅儿靠近闻人湛,挑起他的头发,眼神妩媚道:“那我长话短说。被召唤到无幽之地,实非我本意,我本只想不复存在,所以我想你帮我,也算是救你们自己。你若是不答应,我大可一直借用她这具鬼身子,她本就魂体不稳,经不起太久的折腾。”
闻人湛用手指割断了那节头发,苏魅儿望着掌心里断下的发丝,摸着自己的脸,嘲弄道:“哎哟,都是同一张脸,你那脾气怎能差成那样。”
闻人湛:“你说鬼身子,是何意?”
苏魅儿:“你不会不知道吧,或许你已经猜到了,不敢接受这个结果。你们一路走来,早有蛛丝马迹。她是人亦是鬼,你心知肚明。”
在闻人湛沉重的目光下,她再次扬起袖子去看婚服,“唉呀,鬼死为魙啊,我如今是魙,无法进入人的身子,可......”
剩下的话她没再说,闻人湛也知道她所指的。复生一人本就逆天而行,即便有魂镜的加持,也只能为商聆修补出一具肉/身,只能暂且收纳魂体,不能永久占有。
这肉/身比常人的躯体消亡得更快,随着肉/身消亡,商聆也会不复存在。
“你想离开,我很乐意送你一程。”闻人湛道:“但你也得先从她的身子里出来。”
苏魅儿这回涨了点智慧:“我可怕你反悔。等你找到钥匙,打开无幽之地的封印,我自然会从她身子里出来。”
“你口中说的钥匙在何处?”
“那我可不知道,我作为魙只能感知到在这里,有个封印压迫着我们,让我们无处可逃。”
苏魅儿突然给了自己一巴掌,闻人湛看得一愣。苏魅儿顶着商聆的脸,对着自己又连甩了几个巴掌,“让你跟我共用身子,你想死就死远点!”
说着,另一只手掐着自己脖子:“之前还口口声声喊我姐姐,才多久不见,你就翻脸无情。”
这是商聆的魂体也在身子里觉醒了,正在与苏魅儿对身子的主动权进行争夺。两人你来我往的活像是一个疯子在自言自语。
商聆想着来气,再次扇了自己一巴掌:“你才翻脸无情,上次你自戕那么突然,你不无情?死都死透了,你又来抢我身子,你不无情?你最无情!”
苏魅儿借着商聆的嘴巴,回嘴道:“好啊,自戕都还要选日子了,你说说,你这是对一个身处于绝境中的姐姐,该说的话么。你,你才最无情!”
两人对掐得不可开交,闻人湛看不得商聆的身子受到伤害,直接将商聆的四肢捆了起来。
他心疼地看着商聆的脸,用手指沾着药膏,轻轻抹到脸颊上红肿的手指印上。
他皱眉:“哪有人像你这般,打自己打那么狠。”
“这种程度的疼,不值一提。”商聆得意洋洋地笑着,仿似是自己占到了大便宜一样:“倒是某个占据我身子的人啊,若是怕疼,就自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