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所发生的事,除他们外,没有人知晓。
方咛害怕第二天的到来。但幸运的是,黎雅博似乎没有坏到那个份上,在欺负了人之后,还要在第二天继续。
暂松一口气,方咛外出的频率变高。
黎雅学念叨了很久的学校运动会终于到来,然而在前一天晚上,黎雅学突然在餐桌上告诉方咛,不用她去参加了。
黎雅博今天有应酬,没跟他们一起用晚餐,方咛的第一反应是:“我不去,那谁去?”
她下意识看了眼空荡荡的主位。
黎雅学低头咬了口饭,说:“陈叔去。”
陈叔是家里的老人,以前跟着黎一明,现在跟着黎雅博,上周陈叔请了短假回澳城老家,这会儿还没回栌城。
“陈叔回来了?”
“还没有,就这两天回来。”
方咛张张唇,几年前黎雅学还没有接受她的时候,就跟黎一明嚷嚷过,家长会要是daddy没空去,哪怕让陈叔去也好过让她这个后妈去。
没想到如今陈叔又成了他对她的挡箭牌。
“我吃完了,我回房间练琴了。”
黎雅学今天饭吃得很快,放下筷子就要走。
方咛叹气。
这个闹别扭的小男孩。
从黎一明去世后,黎雅学跟她闹别扭的次数似乎多了起来。
可她不能不管。哪怕他从来没叫过她妈妈,她也不喜欢他叫她妈妈,但她是他父亲的妻子。
方咛连忙也放下筷子,伸手拉他。
“你还在生我的气?”
黎雅学轻哼一声,眉微微一扬,稚嫩而清秀俊朗的五官故作着硬朗。
“那天……真的很晚了,”方咛含糊道,“要不今天,今天我们一起玩游戏,你想玩多晚都行。”
黎雅学说:“明天运动会,我要早睡。”
“那就改天?”方咛说,“我们玩通宵?你说行吗?”
黎雅学瞥她,语气怀疑:“那天你嫌太晚,现在你不嫌晚了?”
方咛眼皮一跳,黎雅学又眯起眼,用侦探的口吻问她:“你那天究竟在房间里干什么?是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方咛否认,“没有,绝对没有。”
黎雅学追问:“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他执拗地想要知道那天被她拒绝的真相。
其实并不是多大的事,那天回房后,黎雅学自己也想通了,和几年前不同,他已经是中学生了,大晚上的去年轻女人的房间,确实不妥。
更何况他从没把方咛当妈妈看待过。
可他就是想要知道。
等他再长大一点呢,是不是哪怕就是白天,他也不能进她房间了?
“我……不太方便当时。”方咛说。
依旧是敷衍的回答,黎雅学不满地睨她。
本来她如果好好说明原因,他不会在意的,但她就是不肯好好说。
他赌气地问道:“什么不方便?难道你当时身上没穿衣服?”
方咛一愣,因为小男孩这一句赌气的揣测,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当时。
她当时被男人箍在怀里,她没有办法也不敢呼救,默默忍受着。
想到这里,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她无法忽略曾被抚慰的事实。
方咛咬唇,脸颊微微发烫,内心的不堪让她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敷衍黎雅学。
黎雅学见她不说话,眼神闪烁,一副扭捏为难的样子,他愣了愣,呆呆问:“……你真没穿衣服啊?”
不等女人回答,小少年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
他慌忙地别过眼,脸侧泛起奇怪的红晕,使得那张白皙的俊脸更添几分青春的稚嫩。
但这一刻,他心里想的东西,只靠躲闪不看她是无法抹去的。
平时相处得跟姐弟似的两个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陷入某种从未有过的沉默。
“……明天你不用去我学校了,有人会代替你去的,就这样。”黎雅学说。
方咛看着他匆匆逃离的样子,没有再去追。
她这会儿实在无暇顾及小男孩青春期的某些心情。
因为现在她已经自顾不暇。
黎雅博所带给她的那些,温柔下的欺辱、故作斯文的无耻行径,压得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她害怕又抗拒,却又只能承受。
-
运动会当日,方咛还是去了黎雅学的学校。
哪怕黎雅学说过她不用来。
可是在这个家,她现在唯一能够从中获取到一丝温情的,就只有黎雅学。
她是独生子女,母亲从小抛下了她,父亲也不是个东西,从未体验过亲情的感觉,后来嫁给了黎一明,黎一明不光给了她爱情,也给了她一个和她年岁相差不大的继子。
她将他当弟弟看待,这几年里,他们真的就像是姐弟一般。
黎雅学找了陈叔代替她也没关系,她跟陈叔说一声就行了。
因为今天是运动会,学校大门的这条路上,从早上起就围满了车子。
各式各样的豪车陆陆续续开进学校,方咛就坐在其中一辆低调的黑色幻影中。
黎雅学临时找人替换了她,因而无人接待。
她没在意,自己找去了黎雅学的教室。
坐上电梯,来到黎雅学年级所在的楼层后,果然见到了几张熟面孔。
几个打扮不菲的家长围在一起聊着天,男人们手腕间机械表光华万分,女人们手提包上的金扣也不遑多让。
每年的亲子运动会都是如此,孩子们用优异的成绩给父母争光,父母自然也要用雄厚的财力给孩子争光。
这里的孩子从小生活优越,父母们的打扮得体与否,是他们的孩子在学校社交圈里能否吃得开的重要评判准则。
“咦?黎太太?你今年也来了?”
方咛摆出微笑,上前打招呼道:“各位家长好。”
寒暄几句后,一位妈妈笑着说。
“前几年都是你一个人来的,那些运动项目都只能你一个人比,好不容易今年你们家来了个男人,你总算能当一回观众了。”
虽然今年陈叔来了,可陈叔毕竟年纪上去了,某些个要跑要跳的运动项目,还是她来比较好。
“还是我来吧,这些项目都太耗体力,我怕人吃不消。”
她今天还特意带了双平底鞋过来备用。
另一位爸爸顿时笑了。
“你这话说的,人家黎总正值青年,三十岁都还不到呢,孩子们的运动会而已,能有什么吃不消的。”
方咛愣了愣。
“什么?”
她正在奇怪这位爸爸所说的话,雅学班主任那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
“咦?黎太太,您怎么也来了?”
方咛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黎雅学的班主任是位保养得当的中年女人,出身中产,海外博士学历,孩子们和家长们都对她比较满意。
班主任刚刚下楼去接人了,此时她旁边站着的,正是她刚刚特意下楼去接的人。
男人今天不似往常西装加身,穿着件长款风衣,前襟随意地敞开着,内里浅色的衬衫也没有一丝不苟地扣在最上面,微微漏出了喉结下温润的皮肤。
运动会的氛围没那么严肃,他戴了副没那么正式的半框眼镜,休闲雅致,挺拔斯文。
男人是第一次出现在弟弟的学校里。
他的面孔,远比他的父亲还要令人感到新奇。
黎雅博对于方咛的到来,显然不如方咛对他的出现那么惊讶,他对她微微笑了笑。
教室里的黎雅学也看到了这一幕。
同桌拍了拍他的肩,笑着打趣道:“喂,这下你们一家三口算是齐了啊。”
黎雅学只是淡淡瞥了眼同桌。
明明就在不久前,他也曾期待过这样的场景。
现在这个场景真的实现了,他却并不如想象中的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