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宽恕他的。
在心里这样肯定和催眠着自己,男人那双阴冷的眼睛慢慢覆上迷离。
念想上头,他很快说服了自己。
他要方咛,这没什么行不行的,取决权并不在去世的父亲手上,也不在方咛这里,更不在天主那里,而在他这里。
说服了自己后,男人轻笑一声。
他的笑意一向不达眼底,温和的笑容里总带着上流权贵们最擅长的虚伪。
他喜欢婉转地做一切狠辣的事,把人逼到绝境。
斯文尔雅的人狠起来简直要命,男人彻底撕开了绅士的伪装。
此时他身上哪怕是再好闻的味道,都变成了可怕的催命符。
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他无比上头。
如同冬日噼里啪啦燃烧的炉火,男人俊朗的眉弓拧紧着不肯松懈,颞线处起了一层黏腻的汗,打湿额前细碎的短发。
在他短暂的失神,方咛趁势挣开,立刻将自己抱成了一团,黎雅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双眼噙着泪的样子,柔弱可怜得不得了。
男人抿唇,不想放过她,但又不得不承认她这样让他很没有办法。
方咛死活不肯,黎雅博的耐心消磨得很快。
他俯身捏住她的下巴,柔声问:“你在怕什么?”
方咛觉得委屈又生气,她并不是怕,她只是……
她含着泪反驳他:“你爸爸不会这样对我!”
“……”
在数秒的诧异过后,黎雅博觉得讽刺。
他的父亲黎一明,别说女人,就连一龙二凤的把戏他都玩过,都不知被媒体拍到过多少回。
可黎一明别说在乎,他甚至觉得这是作为一个成功男人的骄傲,面对媒体冒犯而挖苦的镜头和标题,他从不避讳自己的风流,永远都是那个英俊优雅的富商大鳄。
可就是有无数愚蠢的女人愿意扑上去。
因为他随便挥挥手,就能让那些女人纸醉金迷很长一段时间。
就是这样的男人,居然会忍着内心本质最野兽的需求,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年轻的小妻子,照顾着她的一切感受,包容她的害羞和胆小。
黎雅博几乎能想象到,那几年方咛在父亲那里所经历的,大约都是来自他父亲那温柔地、耐心地、如珠如宝的疼爱。
一想到那些,黎雅博有些艰难地闭眼,对她的怜爱和嫉妒、以及对黎一明的怨恨和渴慕,此时在他心口酸涩地纠缠着,令他失落又难受。
但那都是过去了。他按捺住,状似平静的地轻声问她:“怎么,他对你很温柔吗?”
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和心理,他顿了顿,又详细地问了很多。
方咛愣神,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话。
她不是傻子,不会不知道这个时候提黎一明,无疑是在找死。
果然,黎雅博又被她的愣神给惹怒了,他冷着脸,呼吸打在她的耳边,问道:“你在想他?”
方咛吃痛地咬唇,再也忍不下去,黎雅博就是个阴晴不定的禽兽,哪怕是下一秒就死在这里,她也不想让黎雅博太舒服。
“对、你说对了……我在想他,他一直对我都很温柔……”
黎雅博的脸色更差了。
她居然还真的敢回答。
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像提线木偶那般,他将她提起来。
方咛咬牙,她太痛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是这么痛的,明明跟黎一明在一起时,这种事是舒服的。
她恶狠狠地说,倔强的脸上布满不正常的红晕,但她就是要说,要激怒他,“你爸爸他对我很好,他从来不会像你这么对我!”
她的话将终于男人的最后一根弦给彻底崩断。
黎雅博气极反笑,也故意说。
“对你好又怎么样,还不是死了。”
“说真的,我有点后悔在他死了之后才看上你。”
他勾唇,眼底阴鸷,轻描淡写道:“不然他能活着看到我们在一起,多好。”
疯子!方咛瞪眼怒视,想呛回去,却被他掰过下巴用力亲了上来。
身体动弹不得,她也张口咬他。
黎雅博痛得嘶一声,退开,摸了摸嘴角,见红了。
竟然被咬出血了。
肩膀上她留下的牙印还没消,嘴又受了伤。
唇角的血迹妖冶,他直勾勾地看着她。
方咛的嘴角上也沾着他的血。
沉默须臾,黎雅博哼笑一声。
该说她幼稚还是厉害,上个床还把她的脾气都给上出来了。
他自顾自埋下头。
“你干什么!”
黎雅博淡淡说:“放心,不碰你这张长了牙齿的嘴。”
……
夜色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来临,房间黯淡,至今没有佣人敢来敲门,叫他们下楼用晚餐。
黎雅博将柔弱无骨的女人抱进怀里,他摸了摸她的湿发,这些亲密的小动作里,只有单纯而温柔的哄弄。
许是她的沉默让他忽然觉得有些不适应了,他从背后拥住了只肯背对着他睡下的方咛,在她耳边悄声问她:“告诉我,他这样伺候过你吗?”
听不下去,她转过身,伸手打他。
拳头砸在他胸上,跟被棉花蹭了两下没什么两样,黎雅博还在享受着愉悦的余温,并没有跟她计较,抓着她的手腕晃了晃,只懒洋洋拖着嗓音说了句:“你是有暴力倾向吗?除了咬人还喜欢打人。”
看到她羞愤的表情,他又不禁多问。
“他还活着的时候,你敢这样打他吗?”
明明一听到她提起黎一明就生气,他自己倒是提个没完。方咛抽回手,没好气道:“没有。”
黎雅博挑眉:“那你照顾雅学这几年,你打过他吗?”
方咛更加觉得莫名其妙。
“我为什么要打雅学?”
安静地看着她,黎雅博倏地笑了。
“那你怎么敢打我。”
他捏捏她的脸,看上去心情不错。
跟天黑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方咛不语,转过身,继续背对着他,她现在只想睡觉。
黎雅博盯着她的后脑勺看了许久,久到他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
他从后面拥住她,轻轻吻了吻她的后脑勺。
带着一种下意识的、缱绻的情感。
-
当日的晚饭,先生、太太、雅学少爷,谁也没有下楼吃。
佣人们不敢去太太的房间敲门,但在叫雅学少爷吃饭的时候,素来对佣人们和颜悦色的小少爷一反常态地朝门外的佣人吼道。
“我不想吃!别烦我!”
厨师只能眼睁睁看着餐桌上的菜一点点变凉,最后被其他佣人们瓜分。
第二天,打扫走廊的佣人正好碰上从太太房间走出来的黎雅博。
心照不宣的事被撞了个正着,佣人眼睛都不知该往哪儿看。
男人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身上的衬衫和西裤都很皱,佣人眼神躲闪,他反倒微微一笑,甚至还对佣人打了个招呼。
“早。”
佣人只能硬着头皮回应:“……先生您早。”
黎雅博温声说:“太太还在睡觉,打扫的时候小声点。”
“……好的。”
“辛苦了。”
之后,男人当着佣人的面,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关上,佣人长长地松了口气。
本来还以为撞破了先生和太太,会当场被辞退。
好在先生自己有够有恃无恐。
一个小时后,黎雅博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身上换了件新西装,就连眼镜也换成了一副金色的,与他衬衫驳领上的金色领针相辉映。
男人边整理着袖口,边步履轻快地下了楼,佣人们将早餐早已经准备好,此刻就摆在餐桌上。
他坐下,佣人为他倒了杯牛奶,犹疑地朝楼上看了眼。
“先生,太太和雅学少爷……”
黎雅博抿了口牛奶,说:“没事,让他们睡个懒觉吧。”
佣人只好点头,将早餐备在一旁,随时等太太和雅学少爷醒来。
吃过早餐,黎雅博预备出门。
换鞋的时候,管家老陈拿来外套。
“您今天不是说要在家倒时差休息吗?还是要去公司吗?”
黎雅博将外套随意搭在胳膊上,解释道:“我去教堂。”
老陈不解:“可是今天是周六啊,您不都是周天去礼拜的吗?”
“只是去找神父说说话,”黎雅博说,“对了,有个事要麻烦陈叔你。”
老陈:“您说。”
“雅学马上就满十五岁了,我想安排他去国外上学,帮我联系一下伦敦那边吧。”
老陈之前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安排,有些犹豫:“这会不会太突然了……”
黎雅博眼神柔和,里头都是兄长对弟弟未来的关心和考量。
“雅学从小在大陆长大,大陆的环境太好,会让他产生依赖性,也是时候出去锻炼一下了,他如果不愿意,到时候还得麻烦陈叔帮多开导开导他。”
老陈点点头,这话确实有道理,但雅学少爷真正依赖的恐怕不是大陆的环境。
“雅学少爷很依赖太太,恐怕不会轻易答应一个人出国念书……除非太太能一起过去陪读。”
黎雅博微眯了眯眼,但很快,他笑着反问:“你觉得可能吗?”
老陈不敢再说什么了,低下头。
“……我明白了。”
司机临时接到通知今天要上班,此时还在路上,黎雅博站在大门口等了会儿。
正好碰上被佣人带着散完步回来的Bob。
Bob看见主人,立刻欢快地叫了声,佣人放开狗绳,它便立刻朝西装革履的主人跑了过去。
它被训练得很好,即使是对主人如此想念,也仍旧忍住了扑倒主人的想法,只是围着主人不停地转圈和摇尾巴。
黎雅博神色温柔地弯下腰,轻轻挠Bob的下巴。
“Bob,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汪!”
长毛蓬松的大狗狗的眼里是清澈而单纯的快乐,只因为见到了许久不见的主人。
可比某个只会在床上打他和咬他的人乖多了。
她说不想跟条狗似的,黎雅博觉得这话可笑,扪心自问,他可不会跟一条狗上床,也不会任由一条狗对他又打又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