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叶行神情痛苦的地动了动眼皮,没有睁开眼睛,手却松开了攥着的衣领。还没有下一步动作,就被人往怀里带了下,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也收紧了几分。
叶行不舒服地动了动,却被苏辰抱得更紧了。他的手又重新攥上苏辰的衣领,呢喃道:“哥哥......苏辰.......”
“嗯?”苏辰迷迷糊糊地呼应着,垫在叶行脑后的手安抚性地捏了捏他脖颈的那块软肉。
“头疼.......”叶行将衣领攥得更紧了,“我头疼.......苏辰.......”
也不知道是不是叶行疼糊涂了,他好像感觉到苏辰吻了下他的额头,然后就是从太阳穴处感受到了轻柔地按摩,动作很是温柔,让叶行仿佛身处在江南的水墨画中,面前是浩淼的江面,江面倒映着道路旁的柳树,而他是柳树下的承荫人,偶尔夏风带着江面的雾气一点点地打在脸上,很快将心中的烦感驱散掉。
意识再次迷糊时,他听到苏辰含着浓浓的睡意说:“不疼了,我的叶子不疼了。”
等叶行再次醒过来时,他已经在车上了,身上盖的还是那条由苏辰带到车上,自己的小恐龙毯子。
正在开车的苏辰余光瞥见叶行醒了,将一个保温杯递给他,对他说:“先喝水清清口,你面前那个保温盒里有早餐。”
“知道了。”叶行很是听话地喝了一小口水,正欲把保温杯放下的时候,苏辰喊了声:“叶子。”
叶行装傻充愣地看着他:“怎么了?”
苏辰:“把杯子里的水喝完。”
“.......”叶行偏过头不去看他,倔强地说,“我拒绝,并且抗议。”
“拒绝驳回,”苏辰说,“且抗议无效。”
“你这个叫专制,”叶行说,“现在是民主社会,我们需要民主!”
苏辰看也不看他,专心致志地开着车,给了叶行俩个选择:“要民主还是要巧克力?”
叶行:“.......”
苏辰继续说道:“要民主就没有巧克力,要巧克力的话就乖乖地喝水。”
叶行内心挣扎了会儿,最后认命般重新拿起保温杯,小声说:“要巧克力。”
苏辰笑了:“那就好好喝水。”
叶行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听话地喝水,边喝边腹诽:本来就是给我的。
前段时间苏辰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进口巧克力,拿来哄他喝药。现在到好,不仅用来哄他喝药,还拿来威胁他喝水。
偏偏他对巧克力一般没什么抵抗力,往往都会屈服。
等回到坎城后,已经是下午了。还没来得及休息,苏辰接了个电话就匆匆忙忙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给叶行点了个外卖。想去找老许叔,却被李叔告知他和老许叔去市里看鸟了。
不多时外卖到了,在关上门后他环顾了下空旷的四周,不知怎地就想到今天早上。
他虽然喝醉了,但是对于他是怎么敲开苏辰的房门,又是怎么赖在人家怀里不肯动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甚至还记得苏辰当时看他的眼睛,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全是自己。
时间再慢一会儿吧,叶行提了提手中的外面心想,我就贪恋一会儿,回到长街后我就放手。
我还真是顽劣,叶行摇着头走进了房间。
苏辰这段时间好像很忙,时常很晚才回来,叶行能感觉到他回来过,但每次他醒时,苏辰不是已经走了,就是准备走。
已经三天没一起吃过饭,叶行简直是掰着手指头过日子。
老许叔和李叔很是投缘,时不时就出去逛逛花鸟市场,或者去公园溜溜弯什么的。
有一次叶行因为觉得太久没去老许叔家而感觉到愧疚的时候,人家正悠哉悠哉地在院子里散步,看到他来时说了句:“娃娃你怎么来了呀?”言语和神情皆是嫌弃。
就连李叔也在旁边问:“叶先生怎么来了?”
就仿佛他不该来的样子。
叶行顿感无语,为了不讨人嫌,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等苏辰回来好了。
又是三个朝暮转了过去,这天苏辰刚刚洗漱好,叶行便醒了,睡眼朦胧地看着他:“你这就要走了?”
“嗯,”苏辰动作轻柔地把那只被叶行丢到角落的小熊仔放在他怀里,然后给他掖好被子,“现在还早,再睡会儿。”
叶行“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呼吸变成绵长了起来,但一会儿他又睁开眼,对还未走的苏辰说:“早点回来。”
“我会尽量早点回来的。”苏辰说,“早上九点会有台风登陆,九点过后就不要出门了。冰箱里还有些吃的,微波炉加热后才可以吃。保温杯里有水,要记得喝完。”
“嗯.......”叶行努力地睁开睡意浓厚的双眼,“你也注意安全。”
“我会的。”
等叶行再次睡过去之后,苏辰把空调调高了些才离开。
叶行一直长在内陆,没经历过台风天气,等台风真正登陆后,即使听过它的危害性,但没亲身经历过。所以,有关台风的危害也只是停留在表层含义而已,并无实际概念。
离九点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候,本就灰黑的天骤然暗了下来,像是有人往空中倒扣了一口黑漆漆的大锅,光看天色说是晚上六七点都不为过。不多时,风便刮了起来,刮得外面树叶不停地响动,风又一丝不落地打在窗户上,与不停作响的树叶组成一段鬼哭狼嚎的“交响乐”。
叶行把被子拉过头顶,翻了个身将怀里的小熊仔抱得更紧了。外面的风越吹越大,大有种要将房子的刮倒的既视感,窗帘在风里乱舞着,发出轰隆的噪音,与外面的风声交替显得极为聒噪。
他烦躁地掀开被子起身,沉着脸带着一副“老子想睡觉”的神情走到窗户边上,然后面无表情地把窗户关上,还将窗帘拉上了。
窗帘一拉上来,房间里的灯光就越亮眼了。
做完这一套动作后,叶行又回到被窝里,刚一闭眼,大风就像嘲笑他一般哗哗地打在窗户上,吹得窗户哐哐地响动。
叶行在被子里深吸了口气,这一口气还未吐出,房间里的灯骤然灭了,原本明亮的房间也在这一刻突然变暗,外面也响起来噼里啪啦地雨声。
叶行没有从被子里出来,他像是被魇住般瞪大了眼睛,身体也十分僵硬。他动了动唇,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雨声混着风声,风声又混着窗户抖动的声音,他听见——
“你还回来做什么?!是嫌家里太过于平静了吗?你除了会闹事还会干什么?”
别说了。
“他啊,哎,提他干嘛?怪扫兴的,就他那样,有谁会喜欢他?”
别说了。
“叶宝宝,放手吧,你舍不得的对不对?回来吧,回到正道上来好吗?”
别说了。
我没有错!
“新年快乐,恭喜我们小冀又长一岁。”
“欸,那不是叶家的孩子吗?大过年的又是一个人在医院里,真不是被他家里人丢了?”
“那是他父亲吧,都来医院了,都不愿看他一眼。这孩子是不是生得不光彩啊,哎,就是那个.......私生子啊。”
别说了!
我没有!
我不是!
“就叶行那个样子,能当继承人吗,能力不行,人还......”
“秋秋,我们把叶行送到国外去吧。”
“啊,叶行那孩子啊,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下手这么狠,这老人家这一辈子估计就要到头喽。”
“我好歹还叫你一声哥,别老是让我们给你收拾烂摊子。”
“叶行,我讨厌你......!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别说了!别说了!!都别说了!!!”叶行兀得起身捂着耳朵对着黑暗大喊着,“我都听到了!都他妈别说了!”
在喊完这一遭后,在黑暗中的叶行微微瞪大了双眼,沉默了半晌后,清脆的巴掌声在雨声风声中兀得响起——
发什么疯呢。
那些讽刺的,谩骂的,猜忌的声音还混在风声雨声树叶声,一股难以忍受的疼痛感从他的心口传开,蔓延至全身。因着刚刚打狠了,手都些发麻,就连掀开被子的力气也没有,在尝试了好几次之后最终还是放弃了,瘫倒在床上,单手覆在眼睛上,眼泪从眼角滑落坠入到枕头里,在表面上留了不大不小的水渍。
不知道多久之后,叶行才从那种疼痛感里缓出来,他喘着粗气颤颤巍巍地下床,手里拿着保温杯走进了自己之前的房间,然后在自己行李箱面前蹲下,内心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打开行李箱的内衬,从里面拿出来几个小药瓶,往手上倒了好几颗药,皱着眉头将药和着热水直接吞了下去。
没人愿意成为精神病,也没有人愿意被认为是精神病。
起码他现在还不是。
......
“合作愉快。”苏辰向面前西装革履,面相英俊的男人伸出手。
而后一只手指修长看起来就很劲的握了上来,男人还未说话,就听邻座穿着浴袍的青年干咳了几声。
男人充耳不闻,对着苏辰说,“合作愉快,能和苏总这般青年才俊合作是我的幸运。”
青年咳得更大声了。
“你要是不舒服就回房间,没人逼你留在这儿。”男人松开手,对着邻座的青年说道,而后对着苏辰浅浅地一笑,“家里人不懂事,让苏总见笑了。”
苏辰说:“裴大哥这么说可就太见外了。”
见苏辰“裴大哥”都喊出来了,裴恪也不好再端着架子,客套地说:“是大哥没注意到,小辰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邻座的青年率先开了口:“不行!我不答应!”
裴恪瞪了他一眼,青年悻悻地缩回头,但眼睛还是盯着苏辰,生怕他答应了。
“多谢裴大哥好意了,但我得......”苏辰话还没说完。灯倏然地就灭了,外面的天昏黄昏黄的,这一灯灭就显得包厢里黑漆漆的,然后就听到了什么东西轰然倒下的声音。
有侍应生敲了敲门,在门口解释道:“抱歉,各位先生,本次停电是因为台风将电线杆刮到了,但请各位先生不必担心,酒店里有自备的电源,很快就会来电,很抱歉给各位先生造成了不便。”
苏辰眉头皱了起来,心里想到了叶行。市里都已经停电了,就不用说那个设施落后的小破渔村了。
叶行怕黑,苏辰看了看外面下得噼里啪啦的大雨,眉心皱得更很了,他还怕雨。
不一会儿来电了,兀然地亮起的灯光让苏辰的眼睛不适地眯了眯,等适应了光线后,才发现那个穿着浴袍的青年不知何时从背后紧紧抱住了裴恪,还在裴恪的颈窝处嗅来嗅去。
裴恪尴尬地拍了怕他的手,但青年就像没感觉到一般没有放手,裴恪挣扎了一会儿没能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索性就放弃了:“看来,小辰家里有人等着啊。”
“嗯。”苏辰很干脆地点了点头。
裴恪:“改天一起带出来吃个饭。”
苏辰应了声“好”,然后就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
裴恪说:“需要我找人送你吗?”
苏辰觉得落到自己身上的视线更加灼热了,仿佛要把他凿出个窟窿出来,“就不麻烦裴大哥了,我自己开了车过来。”
“那你开车的时候小心点儿,”裴恪说,“台风天气,风大雨也大。”
苏辰点了点头,“裴大哥,那我先告辞了,改天请你们吃饭。”
裴恪:“好,快些走吧,等晚点,风就更大了。”
等苏辰走了之后,那个青年才松开裴恪,怒气冲冲地道:“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你是不是看上他了,然后你就不要我了?”
“瞎说什么呢!”裴恪敲了下他的头,“这只是生意上的客套话,人家心里有人了,吃什么飞醋呢!”
“我不管,”青年咬了下裴恪的耳垂,“他虽然比我老了那么俩岁,但是他脑子比我好,又,又长得比我好看,我不准你和他见面。”
裴恪被他咬得耳朵发麻,面上染上一层粉红色,他回过头亲了亲青年的嘴唇:“确实,你长得没有苏辰好看。”
“你......!”青年生气地撇过来头。
“但,你长得就是一副我喜欢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喜欢。”裴恪一番告白完,青年炸起的毛就这么被顺了下来。
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裴恪心里得意,但面上还是平常色地窝在青年的怀里,有些随意道:“再说了,谁敢和叶行抢人啊,他发起疯来不管不顾的,我还不想和他起冲突。他和苏辰一样,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