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柳，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当然没撒谎。我意思应该不是姑娘们做的，应该是哪个男的做的。”

章秋柳有自信，这个村里，除了周奇略，没有异性对她抱有恶意。

“不是男的，虽然我没看到人，但能感觉到。”

“感觉都是错误的，章秋柳你好好休息，我会把这个人揪出来，抓到大队委。”

虽然不满梁兴发不信任自己，但梁兴发能为自己抓人，章秋柳勉强满意。

只是梁兴发忙活一阵，压根没找到人，让章秋柳心内不满，面上不显，对梁兴发只有无限感谢。

另一边，周奇略发现岑今雨都不与自己主动聊天，就是会偷偷看自己，她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

周奇略对岑今雨的反应也不惊讶，是岑今雨能做出的事来。他也没回应，心中一腔火无处发泄，他开始故意惹人，引来一个正当防卫后，开始痛打对方。这才稍稍泄了火，但还是不够。

慢慢的这方法渐渐失效了，那些人也不傻，到后面看见周奇略就躲。

进入秋季农活变少了，村里决定组织大家给孤寡老人送关怀，上门做做卫生。李大锅虽然是地主阶级，但土地已经分发下去了，村里商量着要不要去他家。大家意见不统一，在会议上争论起来。

“我不同意，李大锅能活着就是国家的照顾了，放在旧社会直接枪毙了，还给他送温暖，那不是背叛先烈吗？”

“他把土地都分出去，现在一个人孤苦伶仃，多可怜。”

“不是为了活命，他会分吗？”

“你们觉得他现在可怜，你们不知道他们家以前多富，村里的老人没死绝，好多都活着。我们无产阶级吃不饱穿不暖时，李家可是天天吃白米饭。他现在孤苦伶仃，是他应得的。”

“他已经很惨了，该赎的罪也差不多了。”

……讨论下来，大部分人不赞成对李大锅进行关怀，让他自生自灭得了。

四个知青也在会上，村支书为表现对他们的尊重，特意问了四人的想法。除了岑今雨，其余三人都马上表示听村里安排。

章秋柳见岑今雨一脸不忍，不禁笑道：“岑今雨同志有善心，这是可怜李大锅吗？”

岑今雨转过头，她才不理章秋柳。

章秋柳见状神色未变，还继续开口：“你不会私底下偷偷去帮助李大锅吧，我看岑今雨同志是个有大爱的人。”

岑今雨确实有这想法，但还比较犹豫，现在被章秋柳一激，她决定：她就要去帮助李大锅。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放弃每一个人，方才显现我们的大爱，李大锅出身确实不好，但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该受的罚也都受了，现在已经是我们无产阶级的同志了。还是你们觉得自己什么错都不会犯？”

被岑今雨这么一反问，大半人同意了。

村支书大手一挥：“岑今雨同志，那就由你负责帮扶李大锅。”

“好的！”岑今雨立正站好。

岑今雨曾在李家院子代课三天，当时她便发现李大锅家很暗，是没有钱买灯吗？岑今雨拿着买到的蜡烛去了李大锅家。

上了台阶，先看到空荡荡的堂屋，学生们携带桌椅上课，下课就带走。李大锅依旧坐在家门口，傍晚时间，他家里没开灯，也没点蜡烛。

岑今雨走上前，跟李大锅打招呼：“李大爷，我是岑今雨，知道吗？”

李大锅驼着背，整个人很矮很瘦，手指青筋爆出，但很白，细看他的脸，没什么很深的皱纹，刘海很长遮住了眼睛，看着好阴沉，尤其这会不像自亲爱，有人陪着。

岑今雨稳住后退的冲动，她有点后悔跟章秋柳较真了，随便找个人帮忙不就行了。

李大锅声音很哑，扶着门框站起来，朝岑今雨点点头问道：“有什么事吗？”

不知是不是自己敏感，岑今雨从老人故作镇定的神态里看出一丝不安。岑今雨心一软，刚刚的后悔烟消云散。

她明朗一笑：“李大爷，村里对孤寡老人进行一对一帮扶，我是你的帮扶对子，你有什么困难尽管对我说。”

李大锅这下直接呆住了，嘴巴张了张，最终回道：“我没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回去吧。”

“怎么不需要帮助，我看你屋里天天黑着，回头我给你装个电灯灯。”岑今雨哪里会懂得装灯，她回答李大锅的同时，已经想着叫谁来装了，周奇略会装吧，会帮她吧，他们可是好朋友。

“用不上。”李大锅轻声回道。

“怎么会？”岑今雨皱着眉头进了李大锅的屋子。

李大锅的屋子特别小，一个土灶，几个碗筷放上面。角落里一张小床，床头抵着一个衣柜。一张矮桌，两把靠椅放在墙角，整个房间的中间没放东西。

岑今雨去找电源开关，才发现这屋子竟然没装灯。

“李大爷，你这屋子怎么没电灯。”

“这间以前是厨房，没装灯。”

地主家房子多，怪不得屋子这么小。

“怎么不去大屋子住。”

“这里方便。”李大锅显然不欲多说，站在门口没进来，“同志，我这边很好，你走吧。”

“我给你做下卫生。”岑今雨说着就要干活。

被李大锅阻止了：“同志，我东西放哪里习惯了。”

“我知道，我肯定不乱动你的东西，我也不会开你的柜子，就给你打扫下卫生。”

李大锅没应声，他朝门外看去，问道：“谁？”

“什么谁？”岑今雨边说边回头，却看见周奇略从院子走过来。

岑今雨一见到周奇略，就想起自己的荒唐梦，脸一下变得火辣辣。

周奇略走到李大锅面前，回道：“是我，周奇略，跟岑今雨一起来的。”

岑今雨闻言奇怪问道：“你怎么来了？”

“章秋柳提议的，说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岑今雨一听章秋柳提议就急了，也顾不上害羞了：“她说的肯定有鬼，你傻不傻……”说到一半想到李大锅还在只能暗暗瞪了周奇略一眼。

周奇略只当没看到，他也觉得自己鬼迷心窍，算了，村支书也没说错，女同志力气小，重活做不了。

“开始做卫生了吗？”周奇略问。

岑今雨把李大锅的话转述给周奇略，周奇略闻言奇怪地看了李大锅一眼，忽然他伸手到李大锅眼下一晃。一两秒后，李大锅伸手抓住了周奇略的手。

“周奇略，你在做什么？”岑今雨看着两人，不解地走过来。

“你视力不好？”周奇略没回答岑今雨，而是问李大锅。

“没有。”李大锅低声回道。

周奇略却直接拨开李大锅的刘海，岑今雨站在周奇略旁边，两人一起看到李大锅浑浊的眼睛，左眼眼白上方，右眼看着也不是多明亮的样子。

好吓人，怪不得他要用刘海遮住眼睛。岑今雨不敢直视，但忍着问道：“大爷，您眼睛瞎了？”

“没有。”李大锅后退几步，熟练地坐到了灶台旁。

“你再用头发遮着，右眼离完全瞎也不远了。”周奇略弹了弹衣服。

李大锅却朝两人挥了挥手：“谢谢两个同志关心，你们走吧。”

岑今雨是个心软的姑娘，虽然李大锅外貌恐怖，但也是真可怜。她情急下抓起周奇略的手：“走，我们给李大爷收拾屋子做卫生，东西哪里拿就放回原处。”

周奇略看着岑今雨抓着自己的手，小手白嫩，痞笑道：“你抓着我，我怎么干活？”

岑今雨这才注意自己下意识抓了周奇略的手，赶紧甩开，嘴里还加上“呸呸”的声音。旁边的周奇略脸色一下难看起来，这是嫌弃他吗？那天是谁还抱着他不放。

岑今雨没注意这些，低着头干活。周奇略看了岑今雨几眼，最终没说什么，加入进去。

岑今雨问：“先擦屋顶，得拿塑料布遮住下边的东西。李大爷，你这里有大块塑料吗？”

李大锅知道拗不过两个年轻人，也认命了，指了指堂屋后面。

岑今雨走过去，发现堂屋后黑漆漆的，她害怕地折返回来，走到周奇略旁边，伸出手指推推对方。

“周奇略，你去拿塑料布吧。”

“塑料布又不重。”周奇略不开心地反问。

岑今雨不知道周奇略为什么生气了，她是对她柔她更柔软，对她硬她跟强硬的性格。被周奇略拒绝了，她当下哼了一声，不开心地转过去。

旁边的李大锅开口：“那边平常都是家里仙去的老人停灵的地方。”

“那不就是放棺材的地方吗？”岑今雨一字一句翻译出来。

李大锅点点头。

在鬼怪灵异生死之前，什么吃软不吃硬，都不存在。

岑今雨走到周奇略旁边，小小地哀求：“周奇略，你去拿吧。”

周奇略垂下眼帘，神情冷漠：“凭什么，重活是我干，这轻活还得我干？”

“干嘛啊，我又没得罪你。”岑今雨小声嘀咕，“活如果没完成，你也有责任。”

周奇略没岑今雨气笑了：“好，学会威胁我了，平常没见你这么机灵。”

岑今雨本就是嘴甜的姑娘，只不过在大运村一直没有表现的机会。此刻双手合十对着周奇略做拜拜的动作：“你最好了，你去拿好不好，帮帮你的好朋友好不好？”

周奇略抓住岑今雨的双掌，深邃的双眼望进岑今雨的心底：“好朋友的关系？”

“不……不是吗？”岑今雨忐忑地问。

周奇略没回答，只是松开岑今雨的手，这次岑今雨很自然地把手垂下来。

“等着。”周奇略回了一声，就往堂屋后面走，一会就抱了几块大塑料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