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最心酸的话是什么？

秦舒奇看过了太多的伤痛文学，曾经的她对这些嗤之以鼻，直到那一天——

她走在路上，偶然听见别人在谈论关于她和苏黎的八卦，那一刻她的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

他们说，秦舒奇喜欢苏黎，这是苏黎亲口说的。

秦舒奇愣在原地，她从来没想过，这个她从未宣之于口，企图掩藏于友谊之下的青涩的秘密，就这样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全班传开。

秦舒奇说不清那时是怎样的情绪，但当时她头脑一热，就跑去和苏黎对质。

“苏黎，你什么意思？”她把苏黎拉到墙边，单手撑在苏黎的身侧，怒气冲冲地瞪着对方。

苏黎满脸不解，不明白眼前人在说什么。

“听说我喜欢你？”秦舒奇冷笑一声。

“是不是你说的？”秦舒奇再向前逼近一步，眼睛一直盯着对方的眼睛，期冀能从对方眼中看到意外和莫名。

至少，不要是心虚的闪烁不安。

求你。

可苏黎一句话也没说。

秦舒奇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一股窒息感向她袭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她不敢相信，自己默默喜欢一年的人，竟然早就看出她的心意，当作毫不知情地和她亲密无间，却在背后宣扬这件事，戏耍她的感情！

愤怒涌上心头，秦舒奇的脸又从苍白变成涨红。她急促地呼吸着，看见对方低头乖巧又近似道歉的模样，忽然又生出几分难过。

这就是她曾心心念念的人，这就是她曾想为之付出一切的人。

好可笑啊。

“我喜欢你？”秦舒奇突然大笑，她用手指擦去眼角因苦笑溢出的泪水，眼神中的气愤似乎化成火焰将苏黎燃烧殆尽。

她猛然上前一步，苏黎下意识往后退，却被背后的墙堵住，后脑敲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苏黎还没来得及闷哼，嘴唇就被眼前人温凉的唇瓣压上。她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

不过一两秒的时间，秦舒奇就推开她，用手背狠狠地擦自己的嘴，好像在擦什么很脏的东西一样。

她用冷若冰霜的眼神看着对方，缓缓开口：“还觉得我喜欢你吗？”

她面带嘲讽地看着苏黎，用平生最不屑的眼神回馈苏黎给她的最难忘的“生日礼物”。

苏黎眼神错愕，石化般待在原地。

秦舒奇见她没话说，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不知道苏黎是怎么想的，她只知道她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真有病，苏黎凭什么对外说自己喜欢她？她凭什么？

更有病的是，她真的喜欢苏黎。

喜欢得不得了。

病得不轻。

在和苏黎对质后，秦舒奇一个人在操场逛了很久。她的眼泪就像断线了一样流个不停，有时没跟上气，抽噎了几下，又继续安静地流泪。

她在脑中把最近的相处重新回忆了一遍。一个月前为了准备生日礼物，她为苏黎拼了五天的积木，剪了两晚的视频，每一天，每一时都在期待着苏黎的回应。

这份生日祝福或许将她的爱意太过显露地表达出来了，可即便如此，苏黎也不能到处宣扬这件事啊。

果然还是厌恶这种感情，厌烦她了吧，自从送出那份生日礼物之后，她很明显地感受到苏黎对她不再像以前一样自然，甚至时常有些冷淡和忽视。

那种感觉萦绕秦舒奇很久，她们也因为这件事经常冷战，最后还是秦舒奇压下情绪，继续主动找苏黎。

都说爱上直女是女同的宿命，太典了。

她的爱情怎么这么苦啊！

路过的女生见她一直哭，跟上她递给她几张纸巾，问她发生了什么。

秦舒奇哭得有些跟不上气，说不出话来，摆摆手又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女生见她执意如此，安慰了几句就离开了。

秦舒奇把纸蒙在脸上，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她感觉自己的心难过得就像要死掉了一样，她不想再见到苏黎，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八卦的谈资，更不想，承认她真的喜欢苏黎。

你曾经有多么真情实感地喜欢一个人，当你发觉自己受到了背叛时，你就会有多么痛恨她。

因为你越喜欢她，越爱她，就越不愿意相信事实。于是你不得不反复告诉自己，她曾经做过一件多么令人愤懑的事。于是你不得不反复警告自己，你应该厌恶甚至痛恨她。

因为这样，你就不会继续喜欢她。

事实上，这种心理暗示很有效，因为秦舒奇在那以后觉得自己不喜欢苏黎了。她甚至在想，或许曾经的好感也只是女生之间过于亲密的友谊而已，根本不是喜欢。

她不喜欢苏黎。

不是不喜欢苏黎了，是不喜欢苏黎。从来没喜欢过。

这样一想，秦舒奇倏然觉得获得了心理安慰，她好像抓住了得以呼吸的浮木。

可当她回家，看见父母为她准备的生日蛋糕，整理朋友送的礼物时，脑中忽然又想起苏黎，想起今天听见的议论。

这些礼物里面，本该有一个是苏黎送的。

今天是生日，本不应该哭的。

秦舒奇的父母见她对着蛋糕，突然哭了起来，不禁吓了一跳。

他们赶忙询问她是不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

秦舒奇用手捂住眼睛，小声呜咽，拼命摇头。

那一夜，是秦舒奇从小到大过的最糟糕的生日。

第二天，秦舒奇喜欢苏黎的八卦被推翻了，因为当事人亲口表示：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为什么要把女生之间的普通情谊这样曲解？”

再后来，全班都知道两人因为这件事绝交，曾经的密友成为彼此不能触碰的禁忌。

这样的关系，从高二一直持续到高考结束。

“要不要一起去电玩城？高考生凭录取通知书可以免费得100个游戏币呢！”赵雨萱兴奋地说。

秦舒奇扯了扯嘴角，不禁扶额，“但是我们现在都没带录取通知书啊。”

“没事，咱们下次再来就是了。”赵雨萱无谓地摆了摆手，随后又百无聊赖地四处观望。

整个商场也没什么好玩的，挺没意思。

“对了，你考到哪个大学来着？”赵雨萱冷不丁地问。

秦舒奇扶额，“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我考哪了？”

“是你没跟我说好吗？”赵雨萱双手抱胸，冷哼一声。

秦舒奇沉默。

录取结果出来的时候，她很开心，因为这是她心心念念的梦校。

但看着电脑屏幕上“江城大学”四个字，莫名地，她又想起了苏黎，想起了那一天坐在操场的台阶上，两人一起吹风聊天。

“你以后想考哪所大学？”女生白净如雪的脸庞挂着一抹清浅的笑，状似无意地问。

“江城大学吧，你呢？”秦舒奇抬头看着对方，眼神中带着憧憬。

“不知道，到时候再看吧。”苏黎把手撑在身体两侧，身体微微后倾，抬头看向天空。

“好想和你考同一所大学啊，可是我们之间差距那么大。”秦舒奇叹了口气。

“不要妄自菲薄，你也很优秀。而且，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苏黎温柔笑笑，阳光照射在她身上，柔和而又温暖。

现在她们终于高考结束，可惜未来却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曾经的爱恨嗔痴大概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吧。

只是她忽然有些好奇，苏黎最后会去哪所大学呢？以她的成绩，全国985怕是可以随便挑吧？

身边人知道她和苏黎的过节，从不在她面前提关于苏黎的事，而她虽然想知道，但又不好去问，显得她好像有多关注苏黎似的。

她一点也不在意。

一点也不。

那天秦舒奇满脑子都在说服自己不去想苏黎，忘记向身边人宣告这份喜讯。

当时赵雨萱好像问过她来着，但是消息太多她忽略了这一句，只回复了后面的消息。

赵雨萱估计也是忘了，后面也没再提。今天说到录取通知书，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好友的去向，这才提上一嘴。

她看秦舒奇的表情不太好，心中暗道不好，该不会戳她痛处了吧，就听见对方回了一句：“江城大学。”

赵雨萱长舒一口气，倏然又惊喜地看着她，“你厉害啊，竟然考上江城大学了！我大学也在江城，离你学校很近，以后咱们还能一起聚聚。”

“好啊。”秦舒奇欣然一笑。

“说到江城……”赵雨萱蓦地停住，表情似乎有些许纠结。

“怎么了？”秦舒奇问。

赵雨萱嘴唇翕动，最后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就是想到江城离章城还挺近的。”

秦舒奇赞成地点点头，“突然还挺期待大学生活的。”

到一个没有苏黎的新的环境，她就不用像过去一样一直躲着一个人了。

说来还挺好笑，从那天两人争吵完之后，不对，应该说秦舒奇单方面输出之后，两人就进入了“有她没我”的模式。

当然，这主要还是由秦舒奇发起的。

秦舒奇在和朋友围成一圈讲最近发生的八卦时，其他人看见苏黎路过，邀她加入闲聊。苏黎愣了一下，走了过去。就在她加入她们的时候，秦舒奇以上厕所为由离开了。

后来，每一次有苏黎在场的活动秦舒奇都不会参加。

久而久之，苏黎也识趣地主动避开她。

她们俩就像避嫌的营业cp一样，连不经意的对视都下意识地很快看向别处，见到对方就像看见空气一样。

用赵雨萱的话来说就是，秦舒奇看到苏黎就像看到教导主任一样，装瞎，还总躲。

不过不管怎样，这种躲猫猫式的游戏终于要结束了，也算一大喜事。

三个月的暑假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秦舒奇来说，好像就是一晃而过。原本计划的毕业旅游，因为天气太热，最后还是放弃了。

因为距离不远，秦父秦母决定自驾送秦舒奇去江城大学报到。

开学当天，校园附近的车很多，堵得水泄不通。秦舒奇家的车移动缓慢，秦舒奇有些晕车，窗户是打开的，这时候车内很闷热。

她看了会手机，又百无聊赖地看向门口，到处都是攒动的人流，看得她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脑袋很胀，胃也有些不舒服，果然开学使人受罪吗？

好在慢腾腾地移动后，他们终于进学校了。在路过大门的时候，秦舒奇好像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顿时坐起身，扭头往后看，想要看得更仔细一些。但好巧不巧，车子拐了个弯，视线完全被挡住了。

秦舒奇失望地靠在车座后背上，努力回忆刚才一闪而过的身影。

应该只是看错了吧，毕竟身形像的人那么多，她默默安慰自己，她曾经还看到过和自己长得像的人呢。

“怎么了？”秦母注意到她的动作，关心道。

“哦，没什么，就是看到一个长得挺奇葩的人，忍不住回头多看几眼。”秦舒奇低头看手机，随意回道。

秦母不悦地皱了皱眉，“别动不动就说什么奇葩，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要尊重差异，不能嘲笑别人，你这孩子……”

“对不起嘛妈妈，是我用词不当。但我绝对没有歧视的意思！我发四！”说着，她竖起四根手指，眼神无比真挚。

在秦舒奇的插科打诨之下，一家人终于将车停好，步行前往报到处。

报到处在一条大路的两边，那里有很多红色的小棚，大二的学长学姐在棚下登记新生签到，并交递宿舍钥匙。

秦舒奇一家穿梭在人群中，眼神在寻找法学院的横幅。在走过一条很长的路后，他们终于找到了法学院报到处。

不愧是热门专业，人真的很多。

秦舒奇排了好一会儿的队，终于轮到了她。登记处的学姐问：“你是哪个班？”

“法学231班。”

“我是法学231班。”一道轻灵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秦舒奇身体僵硬了一瞬，她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一米外的另一支队伍。

靠，真的是苏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