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附中校园墙的此条动态配了两张图,一张为匿名同学发送的消息。
另一张则是单独的宋镜歌的照片。
给校园墙发消息的同学的头像被截去,只能看见发送的消息。
对方拍了一张宋镜歌的照片并说,“墙墙,捞个人,她长得好漂亮,是高几哪个班的?”。
照片拍摄于今天下午,陈哲清在图书馆自习室给宋镜歌讲高考数学真题的期间。
图像展示的角度为偷拍,仅可窥见陈哲清半只看题的眼睛,完全展示了宋镜歌的容貌。
评论区内眼尖的同学认出了陈哲清,风向莫名逆转,增长动态热度。
[她叫宋镜歌,是高三九班跳古典舞的艺考生,现实里面的真人比照片还要好看。]
[宋镜歌旁边是高三九班的班长陈哲清,他两最近经常一起出现。]
[楼上的回复别把话说一半呐,他是不是她男朋友啊,毕竟本人也没澄清过不是男女朋友。]
截图到该评论戛然而止,身处昏暗房间的宋镜歌戳开聊天框,手机涣散的缤纷光色于水瞳融化。
凭借单张照片便随意揣测照片人物的关系,空穴来风地经受了舆论波及,她冷静应对。
宋镜歌:[只有班级是真的,偷拍一张图,后面全靠编。]
见宋镜歌否决了上述关于恋人关系的评论,李茵怡聊起了明天午饭的吃食。
李茵怡:[校门口新开了家火锅店,搞新店促销活动,吃过的人都说火锅底料很香。]
宋镜歌:[明天中午出去尝尝。]
校园墙照片的热度不减,接近次日饭点,仍有同学在讨论相关话题。
魏子程刷到了这条动态,他椅背靠后,把手机举到许野望跟前。
“望哥,照片上的人是泪痣仙女哎。”魏子程放大了宋镜歌的照片,“随便一拍都好美。”
许野望凝眸,看向魏子程的手机。
照片构图和谐,图书馆自习室内的宋镜歌听讲的神情专注,气质清冷。
远景为黄昏的火烧云,红与橙的碰撞形成天然的背景,她垂眸看题,拍摄的方位迎光,霞光从云层过滤。
魏子程划动手机屏幕,往下翻评论让许野望看:“评论区说陈哲清是宋镜歌的男朋友。”
浏览完动态下的评论,许野望眸色裹了寒凉,尤其在听到陈哲清的姓名后,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你觉得他们配吗?”
魏子程自顾自地评价着两人的适配度,没注意到许野望神情的变化。
“陈哲清虽然是普通班,但是成绩在年级总榜的排名靠前,长相温文尔雅,和清冷的泪痣仙女谈……”
意见发布至尾声,魏子程停了几秒改口道:“望哥,你以前和陈哲清住同一块别墅区,对他还算了解吧。”
“和陈氏有生意往来。”许野望轻描淡写,眸里神色隐没地毫无端倪,“我们去火锅店。”
开业酬宾的火锅店优惠力度大,在中午的吃饭时间,店内桌位几乎座无虚席。
服务员收拾干净桌椅,李茵怡和宋镜歌坐在了唯一的空位。
李茵怡倒了杯新沏的热茶:“火锅店新店开业人就是多,喝茶也能赶上热乎的。”
“我们吃双人餐。”宋镜歌浏览着优惠的火锅菜单,记录点菜的服务员用小本子勾选套餐,“锅底选牛油和番茄。”
冬季能够品尝一顿热腾腾的火锅不失为一种享受,烟火气十足的店铺里,空气中飘散着火锅底料的芳香,服务员忙碌走动的身影带动食客的欢声笑语。
而后吃火锅的顾客需要排队侯餐,等着叫号的客人领到了逐渐递增的单号。
眼尖的魏子程发现了临墙而坐的宋镜歌:“泪痣仙女也在吃火锅。”
前台排餐号的火锅店老板听到了魏子程的话,来回看了看两人和坐在墙角的宋镜歌:“你们是和她们是同学吗?”
“我们和她们认识。”魏子程点头如捣蒜。
为了尽快减少后面顾客的侯餐时长,老板娘领着两人来到宋镜歌那桌:“小姑娘们,你们能和他们两个拼桌吃火锅吗?”
李茵怡举着茶杯的手顿住,如同宋镜歌那样盯着魏子程和许野望没有下文。
“这样吧,你们拼桌点个四到五人餐。”老板增大吃火锅的优惠力度,“我们店新开业,再送你们一大壶酸梅汁。”
听到老板开出小恩小惠的就餐条件,李茵怡代替宋镜歌同意了拼桌的安排:“我们四个人都是一个学校的,当然可以拼桌,反正我们两个坐一桌的位置很空。”
拉开靠椅入座,椅腿与地板摩擦出轻微声音,许野望坐在了宋镜歌的对面。
无处施展的长腿折叠落地,他拆开透明防尘薄膜,滑润的碗筷表面水珠未干。
魏子程接下老板额外赠送的酸梅汁,询问对面的女同学们:“你们谁吃不来辣?”
“我不能吃辣,宋镜歌爱吃辣。”李茵怡表明她们的口味喜好。
“望哥也爱吃辣。”魏子程自来熟地接话,“宋镜歌和他的口味一样。”
“已经点了鸳鸯锅。”宋镜歌说,“我们去调火锅蘸料。”
宋镜歌和李茵怡离座去调料台,各种各样的火锅调味品列了三排。
其余拼桌的两人紧随而来,拥挤的调料台只能让顾客分前后站位。
宋镜歌举着印有店铺名称标志的小蝶,准备加醋,身后人细长的手臂先摸到陈醋的瓶身。
调料的杂香缠着稀疏树脂气,耳后的嘈闹噪音渐渐消弭,许野望带着淡淡鼻音的问句贴着耳根流下。
“给你加点醋?”许野望拿着醋瓶问宋镜歌,浓褐色陈醋禁锢于净白单手。
“加一点。”宋镜歌把碟子朝上托举,强调说明她要多少醋,“只要一点点。”
歪斜醋瓶,控制瓶口倒出量的许野望学着宋镜歌方才要求的语气,混不吝地蔫着坏:“好,一点点。”
暖烘烘的氛围惹得宋镜歌耳垂变红,许野望倒醋的动作似乎被按下减速键。
搅拌欢声笑语的火锅店铺里,他不疾不徐地倾斜手中的调味品,滴落的褐色液体在碟碗倏忽晕染。
许野望给宋镜歌倒完醋,才给他添醋,身前的同学调完蘸料,返回去看咕噜噜冒泡的火锅。
等到四个人都坐回饭桌,急迫想认识宋镜歌的魏子程主动做起了自我介绍。
“泪痣仙女,我们之前见过好几面,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高三一班的魏子程。”魏子程喜眉笑目,顺带介绍了同行的朋友,“他是和我一个班的许野望。”
“你好,我是高三九班的宋镜歌。”宋镜歌礼貌回复,“她是我们班的李茵怡。”
“校园墙上说陈哲清是你男朋友的传闻,是真的还是假的?”陈哲清询问传闻的主人公。
“我和陈哲清……”宋镜歌澄清谣言,许野望闻声看向她。
“哪有刚认识人就问这问那的。”李茵怡警铃大作,中止了宋镜歌的话,她又喝了口杯子里的茶水,“宋镜歌,你吃火锅喝什么?”
“喝酸梅汁解腻。”宋镜歌想到老板赠送的饮料,摆放好手边的碗筷。
暗红色的酸梅汁沿着光滑的杯圈,翻卷入玻璃杯,使饮料的容量占领了水杯三分之二的空间。
指背碰触杯子外表试温,对面的许野望确保酸梅汁的温度适宜,将其送至要喝它的宋镜歌面前。
“不冰。”许野望简明扼要。
魏子程推了推他的杯子:“望哥,我也要喝酸梅汁。”
“自己倒。”许野望把装有酸梅汁的茶壶递给魏子程,手指勾起罐装可乐的拉扣,单手开了可乐。
这罐可乐是他调完火锅蘸料,顺便从饮料柜带回来的。
魏子程正要吐槽许野望的双标,经过的同班同学大致看了眼这桌的顾客。
对许野望身边有女生出现早已屡见不鲜,打了声招呼说:“望哥,对面是你的新女友啊。”
放气的可乐发出气泡的破碎音,许野望否认同学的判断:“她不是。”
本来状态有些紧张的宋镜歌松弛下来,她品尝了许野望给她倒的酸梅汁。
常温的饮料味道并不甜,酸酸的,化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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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修好的电力装置正常供电,宋镜歌照旧给奶奶看书店。
昨晚放在卧室书桌上的作业,现今摊在了书店收银台上。
同绿植摆的台历翻到了一月份,今天的日期被红笔圈起来画了五角星。
终于等到了艺术联考成绩出分的日子,宋镜歌多年辛苦练舞的成效将尽数揭晓。
越临近出分时间,宋镜歌便愈加心神不宁。
期待又焦虑的心情将所有注意力都支配,她抑制着复杂的情感重温错题的正确解题步骤。
赵蕙兰估计着今天快艺考查分:“乖孙女,今天你们艺考出分吧。”
“今天下午整点能查舞蹈的联考成绩,还有半小时。”宋镜歌说出了艺术联考的查分时间。
“你要相信自己肯定能考好,都已经学了十几年的舞蹈了,你从小学就开始上舞蹈培训班了,是有扎实功底在的。”
整理书架的赵蕙兰看出了宋镜歌的不安,走近收银台,鼓励宋镜歌放平心态,
“书店这边交给我,你上楼开电脑等着查分。”
宋镜歌停止看题的进度,带着作业听话地上楼。
登陆省级招生考试网,她提前在考生信息页面输入好个人信息,驻留在艺术联考的查分界面。
度秒如年,宋镜歌迫使自己复习完试卷所有的高考错题。
钟表时针与分针重叠的瞬间,她不假思索地点击键盘的回车键。
舞蹈统一联考的满分为300分,考试科目分别为舞蹈基本功、舞蹈表演、舞蹈即兴三个科目。
其中,舞蹈表演的分值占据总分的一半,分数达到总分的60%即为及格。
宋镜歌的艺考成绩为291分。
相较于宋镜歌先前保守预估的成绩,最终的联考分数高出了二十分。
查询界面显示了她的省排名,数字为省内舞蹈生艺术联考的第一名。
按照往年惯例,在艺考成绩出分后,学生们必须把成绩上报给授课老师,而有意了解院校报考的同学,可以来青年宫现场咨询老师。
青少年宫在这周星期六要举办奥林匹克学科竞赛,宋镜歌打算誊写完陈哲清的化学错题本,再去青年宫的时把错题本还给他。
通过微信私聊,宋镜歌把成绩截图发给了青年宫舞蹈集训班的任课老师。
取得优秀艺考成绩的喜悦还没定格,不久后她听到门口传来他人的脚步声。
宋镜歌的房间未上锁,不速之客扭开了卧室的门把手。
登堂入室的唐婉婷关闭房门,俨乎其然,绝不是来恭贺她艺考取得好成绩。
“你艺术联考排全省第一的成绩,总算是没辜负宋昌恒让你学跳舞花的钱,砸了几万十万的,你不考好都对不起他。”唐婉婷将宋镜歌多年的努力归类为花费金钱的结果。
宋镜歌预料到了唐婉婷会突然来访的缘由:“青年宫的舞蹈老师应该给你打过电话了。”
“如果不是你们老师打电话,我都不知道你今天艺考出分。”唐婉婷坐在了宋镜歌的书桌前,背部往后靠去,“你后面做好打算了吗?”
“等下个月报舞蹈校考。”宋镜歌知道唐婉婷在明知故问。
“省第一的艺考成绩上个综合类大学绰绰有余,校考报名费要一百多,你去考外地的学校,住宿费和路费又花一大笔钱。”
唐婉婷计算起校考的开销,不希望女儿参加校考,将宋镜歌的舞蹈天赋与后天努力贬低至轻如鸿毛。
“你想校考就去吧,我不信你校考也能取得好名次。”
熟视无睹唐婉婷的冷嘲热讽,宋镜歌问出了校考的关键问题:“你愿意出钱让我参加?这个月的营养费你还没打进账户。”
“舞蹈比赛的奖金够你们花一段时间了,你以为郑世杰给了我多少钱。”
唐婉婷抬头看向书柜里整齐摆放的奖杯和纪念证书,再低头看着书桌上的试卷。
“高考数学卷都没及格,全是学舞蹈害你没跟上文化课。”
自宋家发生变故后,宋镜歌与唐婉婷消磨岁月的相处徒增烦恼。
倘若她过激反驳,则与蟠木朽株异曲同工,索性忍耐。
“前年高考的数学真题偏难,不要把所有的问题都归因给我学的舞蹈。”宋镜歌不受言语刺激,态如磐石,“无论如何,我都会报南朔舞蹈学院的校考。”
“南朔?”唐婉婷拔高音量,重复地名,“宋镜歌,你为什么不考北都舞蹈学院?”
静寂两秒,宋镜歌浅茶的眸愈加冷峻。
似羽毛般轻灵的驳斥掷地有声,她的话让唐婉婷哑口无言。
“高中被北大附中录取的那天,你们说让我把南朔舞蹈学院作为大学目标,你连我爸的话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