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的是沈同泽的司机小陈。车也是沈同泽的,一辆骚包的红色迈巴赫。
今天早上的时候,谢老爷子突然晕倒,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
沈家和谢家这段时间来往密切,作为小辈,沈同泽理应去看望。
只是这辆迈巴赫属实有些离谱,怎么看都不像是来看望病人的,反倒像是奔着午夜场去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
今晚有一场聚会,好几个月前就定好了,圈子里大半的人都会在,沈同泽当然也在被邀请之列。
谢嘉南听说之后找到沈同泽,想让他代为引荐,进入到聚会中去。
沈同泽满脸诧异,“你要去聚会?我不信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聚会。”
是的,谢嘉南这样的人,看上去就不像是会耽于美色的样子。所以,尽管谢嘉南在圈子里越来越出名,但这样的聚会,不可能会有人没眼力见地邀请他。
可谁知谢嘉南沉稳点头,“我知道。这是个好机会。”
沈同泽哂笑。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谢嘉南是个怪人。
他们这个圈子,说好听点,是放荡不羁的纨绔子弟,说难听点,就是狗都嫌。身上一股子奢靡的味道,谁看了都要瞥过来嫌弃的两眼。
而谢嘉南呢。他明明不喜欢,甚至是厌恶那样的场合,但为了人脉关系,他却可以游刃有余的和那些人交际,什么想法都压在心里,面上一点看不出,好像在他面前人人平等,就算是狗都嫌的纨绔也一样。没有什么厌恶不厌恶,喜欢不喜欢。
“你不累么?”沈同泽问他。
谢嘉南投来一个平静而疑惑的眼神,“累?”
沈同泽立马举双手投降,“是我蠢了,不该问这样的问题。”
也是。
对谢嘉南来说,什么都很轻易。
没什么是累的。
谢嘉南参加聚会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日子就在今天,本来说好了等谢嘉南下班之后和沈同泽碰面,谁知道突然接到了医院的病危通知书,谢嘉南只能提前下班,抽时间去看一眼谢老爷子。刚好沈同泽也被自家父亲耳提命面地嘱咐要去看一眼,于是干脆和谢嘉南结伴。
看完之后再一起去聚会。
嘶——
沈同泽啧出点不对劲的味道来。
看完病重亲人之后立马去聚会狂欢?
得亏谢嘉南和谢老爷子感情不深。不然他必须是要被谢嘉南打的。
沈同泽干咳一声缓解尴尬。
“对了,刚刚在你公司楼底下那个女的,就是上次泼你咖啡的那个吧?”
沈同泽拥有对美女过目不忘的技能,那天只是在街心咖啡馆匆匆一瞥,今天在新晨他也能认得出来。
“嗯,怎么?”谢嘉南回他。
沈同泽不至于无聊到一个路过的人都要拿出来专门问他。
“她和赵充……”
沈同泽坐在他们身后,不管刻不刻意,总归是断断续续把他们之间的谈话听了个大概。
沈同泽没继续往下说,反而话题一转,“这个赵充,是个不安分的主。”
“我知道。”谢嘉南平静点头,好像一切都没有丝毫意外,全部在他的掌控之中,“但他是罗森塔董事长的儿子。”
沈同泽嗤了一声,“赵董是个明事理的,知道自己儿子不行,抓紧把你换上来。可赵充终归是个不定时炸.弹。”
沈同泽十分夸张地长叹了一声,阴阳怪气,“看来我们的谢总也过得如履薄冰,很是艰难啊。”
说完之后,整个车厢内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沈同泽瞥了一眼不动如钟的谢嘉南,仰头,“无聊,无趣,一点也不配合。”
谢嘉南的私人手机进了个电话,开始震动。
他看了一眼,把手机丢到沈同泽身上,“她配合你。”
沈同泽拿起手机一看。
呵,舒媚。
沈同泽没接,一双桃花眸微微眯起。
“这个舒媚……怎么这么喜欢找你?”
要说一次两次还好,任谁被拒绝了两次之后也能察觉出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舒媚不像是个不懂眼力劲的。
沈同泽仔细回想。
和虞知交朋友,搭上谢嘉南,又意外获得了他的帮助,结果一次之后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最开始看不出来,现在看着却品出点不对劲来。
像个不动声色的高段位绿茶。
沈同泽的眼中闪过些许危险的光芒。
绿茶不要紧,他见的多了,左右手一拳一个。
可虞知却是实打实的对舒媚好,就差将整颗心都剖给她。
这要真是个目的不纯的,虞知该多伤心?
谢嘉南看了一眼把不爽摆在脸上的沈同泽。
嗯,这才对。
你俩的感情问题怎么老是扯到他?
总归是要提醒一下沈同泽,头顶青青草原有碍身体健康。
沈同泽把手机递回去,还很贴心地给谢嘉南接通,顺便开了个外放扩音,用眼神示意谢嘉南说话。
谢嘉南看了一眼沈同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他不动如山地“喂”了一声。
舒媚拨琵琶般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
“谢总,关于上次的那个计划书,我已经修改完善过了,我们还有机会再谈一次吗?”
谢嘉南想到了那个装作职场精英女性的褚楚。
套路何其相似!
只不过舒媚的段位更高,手段看起来更胜一筹。
“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再直接联系了。”谢嘉南轻飘飘地把话送回去,“如果需要寻求合作的话,可以和我的助理徐放预约时间。”
这其实才是正常的步骤。
如果谁都能直接打谢嘉南的私人电话,那他估计每天要带五公斤充电宝才能将将维持手机处于开机状态。
手机二十四小时持续震动,来电铃声不间断循环播放的那种。
能把人逼疯。
电话那头的舒媚停顿了一下。
这个结果她能预料到。
就像沈同泽所说的,合作除了看对方条件合不合适,还要看对方的条件和时间。
面料案的合作,谢嘉南时间紧急,而且旁边有沈同泽担保,能促成合作很正常。
但现在,罗森塔风头正劲,新晨也已经被谢嘉南镇压,合作对于谢嘉南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需要按照正常流程来走,经过新晨的一步步审核,最终才能被递到谢嘉南手上。
可即便能预料到结果,她还是有些失落的。
除了谢嘉南,她想不到有谁能帮助心国脱离困境。
“好的。”舒媚的声音低了几个度,“很抱歉,打扰了……再见。”
她挂了电话。
沈同泽听着舒媚这样又有点怀疑了。
不太像啊。
如果真的是心怀鬼胎,会这么轻易就挂断电话?
不得再继续努力一下?
他看了一眼谢嘉南。
舒媚的话好像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影响,反倒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红色迈巴赫逐渐停下,医院到了。
沈同泽收起心思,和谢嘉南一起下了车。
高级病房在最顶楼,谢老爷子的助理在门外守着。
谢老爷子病重的消息一传出去,跑过来看望的人就一波接着一波。有真的关系好的,也有来浑水摸鱼的。
如果所有来看望的人都能进病房,那谢老爷子就别想好好休息了。
助理看到谢嘉南和沈同泽后,对他们点头示意,轻轻打开病房门。
谢老爷子带着呼吸机,有些昏沉,但却醒着。病房里除了一个在照顾他的护工,没有其他人。
谢家其实人丁很薄。
谢老爷子有两个哥哥,但都去得早。其他叔侄伯伯之类亲戚的在谢老爷子早年期间就已经断地一干二净,冷心薄情得很。
就连婚后没多久,妻子也和谢老爷子离了婚,不再联系。唯一跟在身边的亲人就只有独子谢磐,也就是谢嘉南的父亲。
谢磐成年之后没有选择接手新晨,而是自己开了个公司,最后以商业联姻的目的娶了谢嘉南的母亲。两人之间没有任何感情,但这么多年来互相搭伙也没出过什么事情。
结婚三年后,谢磐夫妇做了个试管婴儿,这才有了谢嘉南。
但谢磐夫妇是一对空中飞人,一个比一个忙,一个比一个难见到面。从小到大,除了在各种新闻和杂志上,在沈同泽的印象当中就没见过几次真人。
这次也是一样,两人目前一个在纽约,一个在巴黎,就连自己父亲病重了都抽不出时间回来看一眼。
但谢老爷子居然是引以为傲的。
谢嘉南刚回国,来看望谢老爷子那一次,谢老爷子直接把谢嘉南轰了出去。让他有时间来医院,还不如多看几眼新晨的财报。
毕竟谢磐夫妇自己的公司也做得风生水起,腾不出手来。唯一能接手新晨的就只剩下谢嘉南了。
很难说谢嘉南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和疏离是不是有几分来自血脉遗传。
半睡半醒的谢老爷子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
“嘉南……”
埋在呼吸机里的声音又闷又重。
“爷爷。”
谢嘉南搬了把椅子坐在谢老爷子床边。
“还有沈家小子。”
“谢老爷子好啊。”
沈同泽顺手把小陈准备的果篮和鲜花放到一旁,搬了另一把椅子和谢嘉南排排坐。
护工和谢嘉南打了声招呼,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谢老爷子昏迷了一个下午,才醒过来没多久,整个人都有些萎靡,每说几个字都要喘一口气。
“我今天……梦到了你小时候。”
沈同泽一听这个开场白就知道接下来怕是爷孙俩的剖白时刻,自己在不合适,于是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握着打火机站起身。
“我找地方抽根烟,你们先聊。谢老爷子,我一会儿再来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