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楚这一嗓子,直接把赵充的脸喊黑了。
但谢嘉南依旧不为所动。
或许是醉了,又或许是躁动了几个小时的鼓点和喧闹让他有些疲惫。
明明大脑清晰地知道他现在还没到赵充撕破脸的时候,应该说些什么,但身体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漠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出闹剧。
褚楚喊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后悔。
今天下午从新晨出来之后她就一直在思索,到底要怎样才能离谢嘉南更近一点,却怎样都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结果回去之后舒国庆又追着她问东问西,和她大吵了一架。吵完之后她心里烦躁,更加坚定了要离开舒国庆找下家的心。
一直想到后半夜,心情奇差无比的褚楚好不容易才酝酿出一点睡意,结果又被赵充的来电吵醒。
醉酒了的赵充蛮不讲理,话里话外那种优越感更是扑面而来,好像让她去接他,是他给她的莫大荣耀。
褚楚本来不想去的,可赵充居然开始对她进行电话轰炸。要不是想到赵充身在罗森塔,算是她能接触到的离谢嘉南最近的人,还有些利用价值,褚楚真的想一气之下把他拉黑。
但就算再怎么气,褚楚也不敢真的惹怒他,最终只能妥协,偷偷跑出别墅,来了这里。
但这一对比下来,好像更加显得谢嘉南才是真正值得费心思的那个目标。赵充充其量只是个有两个臭钱就把自己当做人上人的小丑。
要真的跟了赵充,日子指不定比跟着舒国庆还要难过。
想到这里,褚楚心里那点慌乱和后悔逐渐散去。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看得出来谢嘉南醉了。
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机会吗?
只要她今晚能够和谢嘉南发生点什么,并且留下证据,还用愁找不到和谢嘉南的交集吗?
至于今晚之后谢嘉南对她的敌意和误解,褚楚相信她能够慢慢化解。
毕竟难题从来都是在如何开始。只要开始了,出现转机也只是时间问题。
她应该感谢赵充才是。如果没有他今晚的狂轰滥炸,她又怎么可能来到这里遇到谢嘉南?
这是命运注定要她和谢嘉南相遇,是她褚楚时来运转,受了那么多年磨难,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光明未来。
褚楚被打断睡眠的烦躁心情逐渐好转,甚至转头对赵充露出一个笑脸,走上前扶住有些摇摇晃晃的他。
她要想办法先稳定住赵充的情绪,让她有机会和谢嘉南单独相处。
“赵总,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是为了谈工作吗?真是太辛苦了。”
站在pub门口,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赵充不可能是在谈工作。她只是这样一说,让赵充好有个台阶顺势下来,还可以在谢嘉南面前展现一下她一心都想着工作的女强人形象,在谢嘉南心中刷一波好感。
果然,赵充的脸色缓和下来。
他一把搂住褚楚,亲昵地凑近她,湿热的酒气扑到她脸上。
“对啊,谈生意嘛,应酬当然很重要。”
褚楚拼命压住自己不要露出嫌恶的表情,还开始有些鄙视以前的自己。
她是怎么看走眼的,居然还真的犹豫过要不要放弃谢嘉南选择赵充。
他们俩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
至于被褚楚选定的谢嘉南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其实褚楚思考过。
男人嘛,很正常。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如果谢嘉南真的防御得无懈可击,那褚楚反而会失望。
因为这证明她真的没有一点可以接近他的机会。
而现在这样就刚刚好。
事实证明谢嘉南也只不过是比其他人装得更像一点而已,根本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坚不可摧。
褚楚扛着将大半重量都压在她身上的赵充,努力控制自己逐渐狰狞的面部表情,费力地对谢嘉南笑了一下。
“谢总,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您。不知道您还记得我吗?那套西装我已经送到新晨前台了,您收到了吗?”
谢嘉南的记忆一向很好,更何况褚楚这几次出场的活动或者时间节点都很微妙。
第一次,泼了他一身咖啡,眼里的算计藏都藏不住,却又突然跑了。徐放带着西服出现的时候,他还以为事情已经被徐放完美解决。
结果才过了几天,他又在新晨楼下看到和赵充站在一起的褚楚。
赵充对他有意见,并且总在背地里搞一些小动作想要抢回罗森塔,这些谢嘉南都知道。左右赵充不成气候,影响不了罗森塔的大局。
这次顾绣包合作之后,更是让谢嘉南在罗森塔彻底站稳,就连董事会都大半倒戈,退出赵充阵营。他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
但褚楚的出现却让他突然有了一种危机感。
这是来自商人对市场与风险的敏锐嗅觉。
有时候市场是毫无道理可言的。就算你计划得再周全,也会出现无法操控的意外,这个时候只能全凭决策者的直觉,结果是好是坏全在一念之间。
特别是在今晚看到褚楚突然出现,和赵充贴在一起的时候,谢嘉南更是闻到了危险的味道。
有时候破坏整艘航空母舰的恰巧只是一颗生锈了的小螺丝钉。
果不其然,刚刚才被安抚下去的赵充一听到褚楚的话立马变脸,一把捏住褚楚的下巴,逼迫她看向他。
赵充的脸有些扭曲,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褚小姐,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个傻子。”
褚楚这才感觉到一丝慌乱。
“没有,我……”
饶是赵充再蠢,身边也充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在谢嘉南没出现前,他不知道事情全貌,还会对褚楚的动作与想法产生误解,对她本身抱有一丝幻想。
可这点幻想被褚楚亲口说出的话打破了。
原来褚楚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他。
他只是在褚楚蹲守谢嘉南时突然碰见的意外。
又是谢嘉南。
赵充冷笑一声,眼睛里逐渐蔓延出一片红血丝。
“好,很好。”他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赵充大力甩开褚楚的下巴,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里,摇摇晃晃地重新往pub里面带。
褚楚第一个跟的人就是舒国庆。
他虽然好色,但人比较懦弱,从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而且年轻时候的犬马声色早就把身体掏空,有时候从沙发上坐起来都会全身发抖,根本没让褚楚尝试过男人和女人体力与力气上的差距。
但现在褚楚是真的害怕了。
那双手像烙铁一样让她不能动弹,只能被动地跟着赵充的脚步往里走。她浑身不可抑制地开始颤抖起来,连声音都在一起发抖。
“赵总,我错了,赵总。你放开我好不好?”
可赵充早已被酒精和怒火侵袭了大脑,唯一的想法就是给这个女人一些惩罚,让她认识到利用他到底是一件怎样的错事。
求饶不成,褚楚慌乱之间又把希望放在了谢嘉南身上。
“谢嘉南!”
她的声音颤抖而破碎,身体被赵充带着一步一步往前走,扭头看他的目光中充满哀求与希翼,“救我!帮帮我!求你了,救救我!”
谢嘉南站在原地冷静地看着离pub越来越近的赵充和褚楚。
回国也这么久了,谢嘉南早就将S市圈里人的名单记得清清楚楚。赵充这个人和葛总儿子一样,有一些特殊小癖好,玩得很花。
被他们看上的人,身上总带着各种各样的伤,经常闹出些丑闻,隔天又被他们的父亲强行摁住媒体压下去。
赵充今晚又在气头上,还喝了酒,下手更是不分轻重。
谢嘉南垂下眼睫。
要救吗?
如果救了,褚楚说不定会因此更加赖上他,而赵充也会因此彻底和他撕破脸皮。
罗森塔现在才刚刚渡过扩张期的第一阶段,一切都还没稳定,还不是和赵充彻底闹翻的时候。
谢嘉南漠然抬起脸。
不能救。
况且,这一切都是褚楚咎由自取。
人总该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点什么才能获得经验教训。
看着站在原地无动于衷的谢嘉南,褚楚开始浑身发冷。
她错了。她终于意识到,不论是谢嘉南还是赵充,有哪一个是她能招惹的?
是她见惯了懦弱的舒国庆,不仅衣食无忧,甚至可以和他顶嘴,大吵一架,却忘记了舒国庆也只不过是S市的一只小虾米,外面多的是她不能惹,也惹不起的人。
娇娇说的对,是她过于天真,太异想天开。
褚楚眼中的祈求的光逐渐熄灭,pub的门再次打开,依旧躁动着的音乐扑面而来,跳动的艳丽射灯在褚楚脸上明明灭灭。
门逐渐关闭。
一夜无眠。
-
明晃晃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在天花板上印上几道浅淡的金色光斑。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个不停。
沈同泽抱着头,痛苦地呻.吟一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接起电话。
“喂?”
虞知鬼一般幽怨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沈同泽,昨晚玩得开心吗?”
沈同泽一个激灵,醒了。
他拿开手机看了一眼。
很好,下午两点半。
身后伸出来一只细白的手,抱住沈同泽,整个人趴在沈同泽肩膀上,声音又娇又软,“沈总,怎么就醒了?”
于是虞知的声音又从手机里幽幽传来,阴阳怪气,又娇又软,“沈总,昨晚是不是乐不思蜀了?”
沈同泽自知理亏,拿着手机坐起身,“失误,失误。我一会儿就给舒媚打电话,约她出来。”
“还有呢?”虞知语气凉凉。
“约完舒媚就去向虞叔求情!”沈同泽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虞知这才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她其实也不是那么爱玩,非要解禁才行。总归她爸心疼她,禁她的足也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不会让她真的无聊。
只是,她担心舒媚。
罗森塔最近的风头盛到她爸都在感慨谢嘉南的手段太过于锋利。
不只是奢侈品市场,这下整个箱包行业都会因为谢嘉南和罗森塔的动作受到重创。
这才是虞知最担心的地方。
她怕在她被禁足的时候,舒媚和心国出什么意外。
舒媚那么要强的一个人,上次能开口让她帮忙引荐谢嘉南就已经是被逼到穷途末路了,不可能会再对她开口第二次,求她帮忙。
所以她必须自己去收集各种信息,了解到舒媚和心国目前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这样才能在舒媚实在不支的时候及时帮到她。
而现在,就连沈同泽都说心国死路一条,她爸也说市场一片惨淡,舒媚和心国的状况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她那蹩脚的,用来威胁沈同泽的言论又什么时候会失效呢?
鬼知道沈同泽为什么会接受她的威胁,真的跑去帮舒媚。
但昨天沈同泽也说了,这是最后一次了。
再有下次的话,只能是靠虞知自己想办法。
虞知这么迫切地想要解禁看中的就是这一点。
既然沈同泽不愿意继续帮忙,那她就去找愿意帮忙的人。
马上就是她的生日。
以前她总会让舒媚避开这些乱七八糟的聚会,单独和舒媚过一次生日。但这一次她要邀请舒媚一起参加她的生日趴,带她扩充人脉,找到能救活心国的方法。
-
下午的时候,舒媚时候接到了保姆刘芸的电话,回了一趟别墅。
别墅里像是被龙卷风刮过一样,到处是各种物品的残骸。
这些全是舒国庆干的。
他只要一生气就喜欢摔东西,只要是他力气足够搬起来往地上砸的。别墅里的家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全部变成新面孔,从来活不过三个月。
跨过一地的碎瓷片还有零件飞了满地的电视机残骸,舒媚去了保姆房。
“刘姨。”她敲了敲门。
房门打开一小道门缝,露出刘芸有些惊恐的脸。
她朝舒媚身后看了看,没发现舒国庆的身影才敢把门完全打开。
舒媚进了保姆房,把门关上,“我爸呢?”
她刚刚在别墅里看了一圈,没看到舒国庆的身影。
“不知道。”刘芸摇头,“刚刚还在砸东西呢,我不敢出去看。”
上次舒媚舒帅姐弟吵完架,舒帅就消失了,到现在还没回别墅,应该是还没消化完,依旧蹲在哪个无人的角落里自闭。
要是舒帅在别墅,舒国庆疼爱小儿子,还不至于把别墅糟蹋成这个样子。但舒帅不在,刘芸一个人怎么扛得住?于是果断躲回了保姆房。
好在舒国庆虽然摔东西,但是没有暴力倾向,不会打人。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打不过。毕竟舒国庆身子虚得厉害。
舒媚甚至觉得如果让他和褚楚掰手腕,舒国庆都不见得能赢过褚楚。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舒媚问。
刘芸这次被吓得不轻,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好像是褚小姐不见了。今早舒先生有问过我有没有看见褚小姐,我说没看见,然后舒先生就打了褚小姐的电话,但一直没打通。”
“舒先生打了好多次,直到一个小时前才终于打通。可不知道褚小姐说了什么,舒先生就突然大发雷霆,对着手机骂了好久,最后把一气之下把手机给砸了,然后就开始砸别墅里的东西。”
刘芸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舒媚冷笑一声。
她就知道这个褚楚总有一天会出幺蛾子。
也不知道褚楚在电话里到底和爸说了什么,才会让他发这样大的脾气。
不过也有可能什么都没说,毕竟舒国庆的脾气本来就不算好。
“我知道了。我爸已经出去了,没在家,这里就麻烦您收拾一下了,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舒媚说道。
“好的好的。”刘芸连连点头,听到舒国庆已经出门了才彻底放下心来,和舒媚一起走出保姆房,开始收拾满地残骸。
舒媚给褚楚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过了许久才有人接,出乎意料地,居然是个男人的声音。
“没想到褚楚还挺吃香?你是第二个来找她的了。”
第一个找她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怪不得舒国庆大发雷霆,原来是发现自己被带了绿帽子。
“你是谁?”舒媚冷静开口。
谁知道电话那头静了一下。
“女人?”
不怪对面那么吃惊。
褚楚手机里肯定没存她的电话号码,正如舒媚手机里也没存褚楚的。她们双方都觉得存对方的手机号是一种玷污了自己手机的行为。
况且,她们之间也不熟。
舒媚这个手机号还是刚才出门前问刘芸要来的。
“褚楚呢?她在哪儿?”没理会对面的阴阳怪气,舒媚直接切入正题,“昨晚褚楚就是和你在一起?”
“怎么?难道你也要来捉奸?”对面玩味的声音传来。
“也?”舒媚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字,“第一个打这个电话的男人呢?他已经去你那里了?”
这次手机对面的人是真的迷惑了,“你和刚刚那个男人还有褚楚是什么关系?你们是夫妻,褚楚是小三?还是……其实你才是那个小三?”
话里话外的调笑意味过于明显,舒媚的脸骤然冷下来,“你的话可真让人恶心。我劝你最好把地址尽快告诉我,不然我要报警了。”
谁知道对面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来啊。我不介意身边躺着两个女人。”
说完,他就把地址告诉了舒媚。
舒媚脸色铁青地挂断电话。
饶是对这群人厚脸皮的程度有一些心理预期,但她还是被不要脸到了。
她以为爱玩的人像虞知那样就已经是到了极限,谁知道是她低估了这群人作天作地的能力。反倒是虞知,因为有爸爸管着,还算是比较收敛的那一类。
对方给的地址是一个pub,舒媚知道这里。
虞知也曾经在这里玩过,和她聊天的时候提过几次,说这里是会员制,专供这群有钱人玩耍,从酒吧、餐饮到住宿一条龙服务,营业时间从下午开始,一夜到天亮,天亮就关门的那种。
呵,褚楚,真是不知道你有这种本事,居然瞒着舒国庆不知不觉钓上了一条大鱼。
她对褚楚的情感状况没有兴趣,不如说褚楚要是哪一天真的走出舒家大门了,她肯定要回别墅放一挂鞭炮庆祝一下。
但却不是在这种时候。
倒不是怕舒国庆干出什么得罪人的蠢事,她是怕别人还没用力,舒国庆就自己把自己干倒了。
就算她一门心思想拉舒国庆下台,但心国现在这么动荡,舒国庆就算是当个吉祥物都得站着,暂时还不能倒。
Pub的保安没有拦舒媚,或许是电话那头的人已经和工作人员打过招呼,甚至还有服务生出来给她带路。
舒媚到了之后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舒国庆。他把自己气得脸红脖子粗,正指着褚楚破口大骂。
舒媚只看了一眼就果断略过,看向坐在沙发上正在哭泣的褚楚,还有衣衫半开,正搂着褚楚看上去心情不错的男人。
舒媚顿了一下。
这个男人她认识,曾经在财经类杂志里出现过,是罗森塔董事长的儿子,也是罗森塔的副总裁,赵充。
看来褚楚这次是真的钓上了一条大鱼。
“你哭什么?”舒媚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褚楚,皱眉问道。
听到舒媚的声音,褚楚和舒国庆同时抬起头。
褚楚向来是有些怕舒媚的,她本来就哭得不停颤抖的身子在看见舒媚之后抖动幅度更大了。
而舒国庆,他又开始骂舒媚。
舒媚冷笑一声,指着赵充对舒国庆说道:“骂我干什么?有本事去骂那个给你带绿帽子的人啊!”
舒国庆嗝了一声,像被锯了嘴一样,顿时不说话了。他也不是傻子,知道有的人他惹不起,只敢挑软柿子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开始低声咒骂起来。
“你到底是谁的女儿?怎么胳膊肘往外拐?真是后悔生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坐在沙发上的赵充恍然大悟般看向舒媚,“原来你是他的女儿。”
他看看舒媚又看看怀里的褚楚,笑道:“看来你父亲也不怎么正经啊,你和褚楚的年纪看上去差不多大。怎么?年龄这么大了,还能吃得动嫩草?”
这些人长得人模狗样,一说话就露出了禽.兽本质,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污染耳朵,舒媚干脆全部无视掉。
她直接看向褚楚,“哭完了?哭完了就跟我回去,把别墅里你的东西收拾一下,滚出舒家。”
褚楚抖得更凶了,怯生生抬起头,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惶恐与绝望。
舒媚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褚楚的脸色很白,而且是那种不自然的惨白。她的额头上有伤,两只手的手腕上也有一圈淤青。被衣服遮盖住的地方时不时露出一点深紫痕迹。
最开始她以为那是吻痕,但结合她额头和手腕上的痕迹看来,好像这更像是受伤后的淤紫。
而且她一直在哭。
如果真是如愿以偿掉到了大鱼,她为什么会哭得这样凶?就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一样。
舒媚想到了什么,眼睛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地看向赵充,“你用强?!”
赵充大笑,“怎么叫用强呢?是她大半夜自愿跑出来找我的啊。”
他一把将褚楚压入自己怀里,声音低沉又狠厉,凑在她耳边慢条斯理问她,“你说,是不是?”
褚楚不敢反抗,浑身都在颤抖,带着泣音说了个“是”字,因为害怕而控制不住的尾音差点拐上天。
舒媚的脑海中顿时有些不太愉快的记忆闪过,有一些想要呕吐的冲动。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那阵不适,刚想要说话,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沈同泽。
沈同泽突然主动找她做什么?
舒媚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手机里传来沈同泽慵懒的声音,上来就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成为你那份计划书中的投资人?”
沈同泽以为舒媚会一口答应,可他等了半天都没听到舒媚的答复。
“喂?”
沈同泽看了一眼手机,甚至以为是他或者舒媚一不小心挂断了电话。
舒媚叹了口气,有些犹豫,“我很心动,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我们能改日再约时间吗?”
“更重要的事情?”沈同泽意外。对于舒媚来说,居然还有比救活心国更重要的事情?
如果是换做其他人,沈同泽肯定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并且从此不再主动联系。除了谢嘉南,从来都是别人等他,他什么时候迁就过其他人的时间?
但没办法,他答应了虞知。
沈同泽走出房间,把房门带上,单手插兜,“行吧,改天也行。你有时间了就给我打电话吧。”
他挂断电话,走过pub的客房长廊,余光中瞟到一扇开着的门,只看了一眼就停下脚步。
那个刚刚还在电话里说着有更重要事情的舒媚,就站在门内。
沈同泽恍惚了一下,下意识捏了下太阳穴,还以为是自己宿醉未消看到了幻觉,可舒媚真真切切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褚楚,难道你想白白被欺负吗?”
沈同泽闻声往房间里探了一眼,更懵了,话语脱口而出,“赵充?你昨晚不是和谢嘉南一起走了吗?怎么在这儿?”
沈同泽的话一出口,整个房间都静了一下。
赵充眯着眼睛看向门外的沈同泽。
他虽然和谢嘉南有过节,但敌人的朋友不一定也是敌人,这是圈里人的共识。他和沈同泽经常在各种聚会上碰面,关系还算不错。
就算沈同泽现在和谢嘉南走得近,但不代表未来还是这样的格局,说不定下一个和沈同泽合作的就是他赵充。
昨晚他当着谢嘉南的面带走了褚楚,谢嘉南动也没敢动,再加上一个晚上的消火,赵充现在的心情十分不错,还和沈同泽开起了玩笑。
“怎么?只准你夜宿温柔乡,不准我半夜在路边捡只小野猫?”
沈同泽闻言冷笑了一下。
他一向看不起葛总儿子以及赵充这一波人,只是碍着圈子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各自的家族产业还互有合作,这才一直维持着表面功夫。
他转头看向舒媚,下巴朝浑身发抖的褚楚指了指,“这就是你说的更重要的事?”
他循着记忆说出刚刚听到的名字,“褚楚?”
舒媚愣了一下,“你认识她?”
沈同泽耸肩,“那天在咖啡馆泼了嘉南一身咖啡的不就是她么?昨天下午在新晨楼下也见过一次。”
舒媚这才反应过来。
她看着褚楚,“真没想到你还挺有野心?这么早就开始规划了?”
谁知道就连舒媚说个句号都要和她呛几声的褚楚居然没有反驳,而是双手捂脸,哭得撕心裂肺,看样子也对自己的行为很是后悔。
于是舒媚又有些心软了。
她叹了口气,“赵总,你总该放褚楚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吧?”
赵充的目光在沈同泽和舒媚之间转了一圈。
他没想到一个褚楚而已,居然牵出了另一个与沈同泽看上去颇为熟稔的女人。为了一个褚楚而已,不值得。卖沈同泽一个面子又何妨?
况且,他对谢嘉南不要的女人也没什么兴趣。
不然显得他好像在捡谢嘉南的破鞋穿一样。
赵充松开一直抓着褚楚的手,“睡过了也就不感兴趣了,你带走吧,以后也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舒媚松了口气,走上前搀起哭得差点断了气的褚楚。走出房门的时候瞥了一眼还坐在地上发懵的舒国庆,没好气地说了声“走了”,继而转头感激地看了沈同泽一眼。
沈同泽也有些好奇舒媚是怎么和褚楚认识的,于是对舒媚说:“我的司机在楼下,我送你们?”
舒国庆从地上爬起来,刚刚还像被锯了嘴一样,这会儿又开始骂了起来,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如果是以前的舒媚,还会忍着舒国庆,但现在舒媚本身就有些烦躁,也不想再继续忍他了,“你闭嘴吧!要是没事做就回公司去。舒帅和我都不在,你是想让心国彻底倒闭吗?”
舒国庆怔愣地停在原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眼神在舒媚和这个刚刚出现,一脸玩味的陌生男人身上转了一圈,又想起赵充对这个人的态度,想明白了什么,立马停了嘴,一脸谄媚。
“你们处理,你们处理,我现在就回公司!马上就回!”
舒媚带着褚楚上了沈同泽的车,找了家医院开过去。褚楚像是精疲力竭一般,一上车没多久就缩成一团,带着满脸泪痕,靠着车窗睡着了。
沈同泽抽空给谢嘉南发了条信息,搞明白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他收起手机,问舒媚,“方便问一下你和褚楚的关系吗?”
舒媚沉默片刻,还是说了,“她被我爸包养了。”
沈同泽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把手机上谢嘉南回给他的信息给舒媚看。
关键信息点水落石出,舒媚终于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原貌。
她犹豫了一下,“谢嘉南昨晚……看着褚楚被带走了?”
“嗯哼。”沈同泽收回手机,“他不是把事情经过全都说了么。”
“不。”舒媚摇头,“我只是有些意外,原来谢嘉南是这样的人。”
“怎样的人?”沈同泽好奇。
舒媚垂下眼睑,“他看上去很厉害,很正直,我以为他至少会救褚楚。”
“很正直?”沈同泽像是听到了个什么笑话,“是什么错觉让你觉得谢嘉南很正直的?”
说着,沈同泽同时再一次在心里否定了心国的未来。
有这样一个天真的管理人,不论他帮多少次,心国都改变不了注定走向破产的结局。
舒媚回想起了在Y’s和谢嘉南的第一次见面。
“他本来可以直接吓我的。但他还是告诉了我他那么做的原因,甚至告诉我在谈判中犯了什么错误,提醒我要换一种更广阔的眼界看待问题。”
沈同泽虽然问过谢嘉南和舒媚第一次见面之后的想法,但不清楚他们见面的具体细节。只是舒媚这番话说出来,让他更加想笑。
“如果他正直,还会有这次顾绣包事件吗?如果没有顾绣包,心国和诺博的第二次合作也不会有问题吧?心国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顾绣包?”舒媚只迷茫了一瞬就立刻想明白了原因,睁大眼睛,“谢嘉南是故意的?故意破坏市场平衡,恶意抢占市场份额?”
“不然呢?”沈同泽回。
“可是,有很多中小型企业因此破产,这是不正当竞争。”舒媚有些不可思议。
沈同泽这次是真的笑了,“我说舒媚,商场不是过家家,没有什么正当不正当之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
舒媚沉默了一瞬。
“不是的。”她坚定摇头。
“一家企业理应有他的权力与义务,应该去帮扶弱小。维持良好的生态环境才能保持长久稳定发展。像谢嘉南这样,虽然巩固了罗森塔在奢侈品界的地位,但整个市场的生态环境都因此被破坏,变成了一条崩坏的生态产业链,长此以往,只会让整个产业都陷入低迷,甚至产能倒退几十年。”
舒媚这一番话直接把沈同泽给说禁言了。他没想到单纯谈论谢嘉南正不正直的问题居然会引出舒媚这么认真的长篇大论。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态度,他居然开始配合舒媚的认真。
“你可真是个怪人。”他说道:“我不能说你错了,但像你这样的想法是没办法在商场上生存下去的。你要明白,水至清则无鱼。”
“我不明白。”舒媚反驳道:“就像我不明白谢嘉南为什么不救褚楚一样。”
“为什么要救她?”沈同泽问:“你不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一切都是褚楚咎由自取。”
“不是的。”舒媚摇头,“不管褚楚做了什么错事,但这都不能成为赵充犯错的借口,也不能成为谢嘉南见死不救的理由。”
“她毕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都应该去救她。至于她犯的错,自然会有更适合的方式去让她弥补,而不应该用一个错误去惩罚另一个错误。”
沈同泽这次是真的有些震撼了。他说不清楚舒媚是假天真,还是真愚蠢。
“你不觉得你太理想化了吗?”
“这不是理想化,而是同理心。”舒媚说道:“我也是女孩子,我懂在那样的情况下,到底会有多恐惧,多无助。就像我懂那些因为这次顾绣包风波破产的无数中小型企业,他们背后承载的是梦想破碎,是无数工人的失业,是背负了沉重债务,或许会妻离子散的许许多多无辜家庭。”
舒媚叹了口气,“你总在强调弱肉强食,但,何不食肉糜?”
沈同泽难得的没有再继续反驳。
舒媚说的这些话虽然有道理,但在他看来还是天真得可怕,完全没有任何说服力。
他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情况。
在得知虞知参加过葛总儿子的那个聚会之后,他也曾气愤地想要冲上去手撕了葛总儿子。
这是虞知运气好,没有出意外。要是运气不好呢?虞知没有及时离开呢?
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是虞知也是会害怕的吧?
会期待有人可以救她,而不是冷笑着对她说:“看吧,谁让你要参加这种聚会的。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车子逐渐停下,医院到了。
舒媚把熟睡的褚楚摇醒,搀扶着她走进去。
沈同泽没跟着一起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抽了支烟。
昨天碰到虞知的时候,沈同泽曾经问了虞知一个问题,为什么虞知要这样帮助舒媚,就不怕舒媚利用她吗。
虞知对他说你不懂,舒媚是一个很纯粹的人,只要你真正认识她了,你就会被她吸引。
当时的沈同泽没当回事,对于舒媚的感觉顶多算是爱屋及乌。因为喜欢虞知,所以给虞知最好的朋友一点特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为什么要费心思去认识一个要不是因为虞知根本不可能有交集的人?
但现在沈同泽知道虞知所说的纯粹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这不是未经历过苦难的天真与愚蠢,不是眼界低下的幼稚和愚昧,而是在经历过生活给予她的无数磨难之后,依旧能带着稚子之心去对待整个世界广阔胸怀。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沈同泽第一次知道,这句话原来真的能用来形容一个人。
一个他曾经看不起的人。
尽管沈同泽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与经验告诉他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完美理想主义,但他还是开始敬佩舒媚。
沈同泽现在是真的知道虞知为什么会对舒媚这么好了。
因为舒媚值得。
你不用担心什么时候会被背刺,被背叛。
只要你对她好,她就会加倍返还,对你掏心掏肺。
但这样的人其实是十分容易受伤的,因为人总是会选择对自己而言更加轻松的方式生活。
这不是什么错事。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显得舒媚更加尤为珍贵。
沈同泽吸完最后一口烟,进了医院,上楼。
舒媚已经带着褚楚做完了检查,在病房里休息。
看着为她忙前忙后的舒媚,褚楚心里很不是滋味。
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她其实没有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又或许抱有一些不太愿意面对现实的心态,总之就是在恐惧逐渐平息之后,不想被舒媚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谁知道把舒媚和沈同泽的对话听了个完全。
她没想到舒媚会为自己说话。
她以为舒媚会和那些人一样冷笑着说一声活该。
这样,她就可以和舒媚大吵一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互相干瞪眼,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尴尬。
舒媚叹了口气,先开口了。
“怎么样?你好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