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媚最近遇到了一个难题。
除了谢嘉南负责的新品牌心辰还没有上线之外,心国现在已经渡过了中间那段窘迫而艰难的时期,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正式开始崭露头角向外扩张。
但对于一个想要摆脱地摊头衔,打造自己品牌的新兴箱包公司来说,只有三款在售包确实是有些离谱了。
现在的心国需要新产品,需要令人眼前一亮的设计,更需要创新。
但难点就在这里。
非遗包虽然给心国开了个好头,但同时也给心国立了一个很难超越的高水平线。消费者的期待值已经被非遗包拉高,如果新品的水平达不到消费者的预期,那将会对心国造成非常不好的影响,甚至名声一落千丈,并从此一蹶不振,再没有翻身的可能。
可是好的创新需要灵感,好的设计师也不可多得,想要在短时间内快速设计并上线一款在大众预期水准之上的产品真的很难。
舒媚也想过要去别的公司挖墙脚,请几位有名气的设计师来,这样就算设计不符合大众预期,也有设计师本身的名气加成在,不至于对心国造成太多的负面影响。
但有名气的设计师要么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要么都在大品牌呆着。像心国这种才刚刚兴起的公司,就算背后顶着新晨的名号也很难吸引到这些高端设计师的目光。
而且,她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继续思考磨蹭,留给心国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现在的心国正是话题度最热的时候,如果不趁着现在的机会多出几款新品包,等心国的热度下去了,再想要带起话题热度可就不是件什么容易的事情了。
这段时间舒媚为这件事情愁得茶饭不思,把田心兰留下来的手稿翻了个遍,可是都没有找到适合的新品主题。
舒媚叹了口气,打开邮箱开始处理邮件。
邮件里都是各个门店的财务报表,由财务部汇总之后每天发送到舒媚的邮箱。根据财务数据的显示,自从过完春节之后,各个线下门店的销售量已经开始逐渐减少,而线上商城由于DIY的存在暂时还能顶住,只是数据对比最开始也有所下降。
毕竟有了互联网的存在,人们每天都可以接触到各种各样的新鲜事物,如果没有一条能够持续吸引人的长线,消费者的目光和兴趣是很容易转移的。
处理完财务发来的邮件,舒媚刚想关上邮箱时突然看到了被掩埋在众多已读邮件中的一封未读邮件。
那是一个完全没有见过的陌生邮箱。
舒媚带着疑惑点开邮件看了看,突然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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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媚和给她发邮件的那个人约好了在心国的会客室里见面。
下午三点的时候,褚楚跑来敲舒媚的门。
“外面来了一个扎着小辫的超级大帅哥,说是和你约好了时间的。”褚楚双眼放光,看着舒媚的目光有些促狭,“有情况?”
“有什么情况?”舒媚不解,“他是来谈合作的。”
“切。”褚楚顿时没了兴趣,“舒媚你真无聊,小心单身一辈子。”
“单身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啊。”舒媚笑了笑,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人呢?”
褚楚撇了撇嘴,“我可不想做剩女。他在会客室里呢。”
舒媚去了会客室。
不得不说,褚楚说得没错,确实是个大帅哥。
和谢嘉南不相上下,各有千秋。
谢嘉南的帅是一种凌冽沉稳的帅,而他,可能是因为搞艺术创作,所以周身都带着一股文艺而忧郁的气质,对于穿着方面也不像谢嘉南一样天天就是各种西装,而是而非常注重款式和色彩搭配。
“你好,我叫钟迟。”
那人伸出手。
“舒媚。”
舒媚也伸出手和他回握了一下。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褚楚端了两杯茶进来,临走前还不忘对舒媚眨眨眼,可舒媚明显没明白褚楚到底在暗示什么。
“虽然我在邮件里写过,但我还是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吧。”钟迟从放在一旁的双肩背包里拿出一本装帧精美的硬纸书册,“这是我们工坊的作品集,你可以先看一下。”
“我们的工作室名字叫创意工坊,目前成员包括我一共五人,都是S市美院艺术设计专业的研究生,毕业之后就一起组建了这个工作室,目前已经经营了快一年时间了,我是工作室的创办人以及投资人。”
“之前我们工作室的方向一直是服装、饰品设计之类的,但后面发生的事情我也在邮件里和你提过——因为我们工作室太新,没什么名气,接到的也不是什么大厂的订单,有时候没有一份正规的合同约束,所以曾多次出现过设计被剽窃、抄袭的情况。”
“知道心国是因为在网上看到了褚楚的事情。看到心国官方平台的发声,我们商量之后一致认为能发出那样声音的人一定值得信赖,适合长期合作,不会做出抄袭、剽窃这样的龌龊事。”
“虽然我们工作室从创立开始就没有往包方面发展过,但饰品设计和箱包设计在某个方面来讲还是有共通性的。我们用了这段时间了解了一下箱包行业,并且画出了刚刚那本作品集。”
钟迟十分认真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舒媚,“虽然我们现在还默默无名,但我相信我们工坊里每一个人的能力,也相信我们作品的潜力。如果心国与我们合作,未来一定能互相成就,闻名全国。”
舒媚没有翻作品集,而是认真地把钟迟的一大段话听完,听到最后的时候忍不住抿唇微微笑了一下。
“你不相信吗?”钟迟立刻问她。
“不,我相信。”舒媚摇头。
她在看到邮件里附带的作品图片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要和钟迟合作的心,只是在看到钟迟,听到他说的话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地想起在Y’s里对着谢嘉南豪言壮语的自己。
一样的认真、情感真挚。
但也一样的有些天真与幼稚,带着股刚出社会的学生傻气。
虽然她现在依旧触不到谢嘉南的高度,但她却突然明白了在Y’s时他看着那样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大概和现在的她差不多吧?
想笑,但那并不是嘲笑,而是有些怀念与感慨。
原来曾经的自己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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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合作伙伴,舒媚一直信奉着要建立良好、高效的合作方式,主张什么事情都相互沟通,相互了解。
但谢嘉南明显不是这么认为的。
对于心辰这个还未出生的高端奢侈品牌,谢嘉南通常的做法都是等一切都计划好,确定下来之后再一封邮件发给舒媚,起到的也只是通知的作用,把合同上“独立经营权”这一条发挥到了极致。
但舒媚还是依旧在坚持着自己的理论与信念,好好和谢嘉南沟通。
“事情就是这样。我决定和钟迟合作,用他们的设计图纸来做心国接下来的新品包。”
沈同泽今天刚巧也在,正在和谢嘉南讨论敦煌包最后的面料细节,还有心国要不要入驻禾央区最近计划新开的商业广场。
舒媚对于和钟迟合作这件事十分有信心。
虽说钟迟他们的工作室才成立了一年,以前也没有接触过箱包方面的设计,但他提供的作品集上面却有许多让舒媚眼前一亮的设计。
这种设计带着一些突破常理的束缚,还有自己的一些思考,非常适合用来打破非遗包留下来的水平线。
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与心国契合极了,除了同意,舒媚没想过谢嘉南会有第二个选项。
“我拒绝。”
可舒媚听到谢嘉南这样说道。
谢嘉南说这三个字的时候连头都没有抬,甚至没有看一眼舒媚带来的作品集。
倒是一旁坐着的沈同泽边翻作品集边点头,“确实挺不错,能给人带来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这样的包要是真的制作出来了,能颠覆整个箱包传统市场吧?我甚至觉得这样的设计用来做中低端包有点可惜,这群人可能更适合高端一点的市场。”
面对看上去十分敷衍的谢嘉南,舒媚有些生气,“连沈同泽都说可以,你怎么看都没看一眼就拒绝了呢?”
“诶诶诶,舒媚,别曲解我的意思。”沈同泽连忙说道:“我说的是他们的设计还可以,可没有说可以合作。”
“这是什么意思?”舒媚有些懵,“为什么设计可以却不能合作?他们的设计理念和心国很贴合啊,可以说再合适不过了。”
“是挺适合的,可是舒媚,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心国并不适合合作这种模式?”沈同泽说道。
“不适合合作这种模式?”舒媚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设计对于箱包行业的公司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情。就像那些箱包行业的高端奢侈品品牌,他们手下有那么多知名设计师,每年的新品发布会也还是一场腥风血雨,但同时也为品牌创造了不少讨论热度。”
“你自己也知道这种热度对一个公司来说到底有多重要。你想想,如果这个设计师是自由人,或者是有自己的工作室,无法牢牢把握在公司手中时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
舒媚想象了一下。
如果设计师是沈同泽说的那种情况,很有可能会和多家公司合作,这次新品在A公司设计,下次新品又跑去和B公司发布。
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的热度和粉丝都无法和公司绑定,而是属于设计师个人的。
对于公司而言,他们的每次新品也需要花大量的金钱和资源去运营。如果某一天,一家公司费尽心血捧起来的设计师却突然不再和他们合作,那损失可谓是相当惨重。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舒媚把自己的想法大致说了一下,沈同泽欣慰点头。
“是的,就是这样没错。心国现在才刚刚起步,是最容易把所有的资源全部堆在同一个或者几个设计师身上的。你试想一下,如果心国和钟迟合作,好不容易把钟迟的工作室名气带起来了,他却突然反悔,不再继续和心国合作,而是利用心国做跳板,去了其他更大牌的品牌。这个时候你要怎么办?”
舒媚仔细想了想,不得不点头同意,“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办法。”
“可是现在的心国又该怎么办呢?”舒媚有些迷茫,“我们去哪里找和心国绑定,不是合作模式的设计师?”
沈同泽叹了口气,“舒媚,有时候问题需要换个角度来思考。和钟迟合作确实是不行,但雇佣不就可以了?他们的工作室也才成立一年时间而已吧?虽说把所有人都挖来不现实,但努力撬撬墙角,总能撬动一两个的。”
“让设计师以雇佣关系进入心国,让他所有的利益都不得不与心国绑定,我们还能借此要求他帮忙培养新的设计师,以后他如果真的要走,因为雇佣合同在也需要仔细考量,提前提出,也能给我们足够的应对时间。”
舒媚有些迟疑。
这些简单的道理她当然懂,还不至于要沈同泽解释地这么仔细。
“可是……”
她想起钟迟和她见面时有些天真,但却认真地脸庞,想起他毫无隐藏地告诉她工作室曾经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告诉她他们对心国的信任。
他们是那样的爱憎分明,只要相信了,就会掏心掏肺,全心全意。
她的理智告诉她沈同泽说得对,不能凭感觉去相信一个人,也不能就此断言这个人未来会怎样。合同才是最有效的约束。
但……
“如果真的去挖墙脚,他们的工作室肯定会就此分崩离析吧?”
那样年轻的工作室,经历了那么多不公平都还紧紧凝聚在一起没有分开,如果真的被她撬动了墙角,那这个工作室里的成员肯定会就此分道扬镳,
如果换做是她,她带着心国满怀希望地去向相信的人请求合作,但最后却被信任的人挖了墙角,甚至让承载了无数梦想,花费了无数心血的公司彻底崩塌,她肯定会疯的。
而且会开始憎恨,变得再也不信任任何人。
她不希望钟迟努力争取的合作,看上去是希望,最后却变成了压倒他的绝望。
如果是这样,她宁愿自己承担风险,直接和钟迟的工作室签合作合同。
就算未来钟迟真的突然改变想法不再和心国合作,那也比现在她要背负的愧疚要来得轻松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