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刻钟,三阿哥身边的太监,就气喘吁吁的把老太医背回来了。
“快给三嫂瞧瞧。”
“如何?”
“回各位主子,三福晋这是气急攻心,导致胎相不稳,有了小产的征兆。”
“小产?”女眷们变了神色,“可还能保住?”
“这…”老太医不敢把话说太满,斟酌道:“臣先开一副保胎药让福晋吃着,三日后再来复诊。”
“好。你出去吧,将三福晋的脉象告诉三阿哥。”
太医退下后,大福晋坐到榻上,温声开导:“她那样混不吝的,你何必跟她一般计较?瞧瞧这回,险些伤了你自个,多不划算。”
三福晋苦笑,“她那般诛心之言,我听着怎能不急?若我真做了污糟事,也就罢了,可我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要受她冤枉?”
她想着方才三阿哥的神色,心中酸涩无比,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
乌云珠连忙拿了帕子替她拭泪,“三哥不是糊涂人,定不会相信她的疯话。说到底,堂姐还是受了我的连累…”
这话,众人是赞成的,心头也疑惑,“九弟妹,你在宫外可曾得罪过八弟妹?”
乌云珠摇摇头,“安郡王府在东南角,都统府在西北角,两府相距甚远,又无姻亲关系,我与她不曾有过一丝交集。”
“罢了,不说她了,提起来就生气。”七福晋看向三福晋的肚子,眼底流露出几分羡慕,“三嫂膝下儿女双全,如今又怀了一个,真是好福气啊。”
众人纷纷点头,五福晋更是舍了面子,低声恳求:“三嫂可是有什么怀孕密方,能否给我一份?”
她嫁进来快三年,肚子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外头渐渐有了她不能生的流言。丈夫和婆婆本就不喜她,如今更是冷淡。
她不在意男女,只想有个孩子,破了流言,能叫自个处境好些。
三福晋理解她的难处,语气很是真诚,“五弟妹,我这没什么秘方,只有一副平时养身子的药膳,你可要?”
五福晋有些失望,但能调理身子也不错,飞快点头,“要。”
“行,等我回去了,就派人给你送来。”
三福晋说完,又见七福晋眼巴巴望着自己,不由想起,七弟妹和五弟妹处境一样,遂主动问她,“七弟妹若是不嫌弃,那药膳方子也送你一份?”
七福晋欢欢喜喜的应下,“谢三嫂。”
说话间,三福晋身边的大宫女进来了。
“福晋,轿撵来了。”
三福晋点点头,“那咱们回去吧。”
出了偏殿,就瞧见三阿哥站在门口等着,面上有几分愧色。
“福晋,我来扶你吧。”
这难得的软话,倒是叫三福晋眼圈泛红。
将三福晋扶上撵轿后,三阿哥率先同太子告了别,其余兄弟也依次向太子告辞。
***
四、八、九、十,这几位以及大阿哥,都住在乾东五所,从毓庆宫回住所的路是一样的。
胤禟在路上说了八福晋几句,叫四阿哥听见后训诫了一番,“你要想这事传遍全京城,就继续念吧。”
胤禟不情不愿的闭上嘴,回到四所,便扯开领口,喝了一大碗凉茶。
“可算回来了,这一路都快憋死爷了。爷受了委屈,还不能骂一骂,真是气死个人。”
“今日若不是五哥拦着,我非得打掉郭络罗氏一嘴牙。”
“这死女人,心跟锅底一样,又黑又脏,嘴跟马桶一样,臭不可闻。”
“爷才成婚,就说这些恶心话,气死爷了!”
说罢,就一脚朝着桌子踢过去,想要泄愤,然而那桌子是紫檀木做的,十分坚硬。
下一刻,胤禟就抱着脚痛嚎,“哎呦痛死我了,连个桌子都欺负爷,还有没有天理了!”
乌云珠卸下了首饰,回头瞧见他这副模样,在心底默默摇头,她这是嫁了个巨婴啊。
但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
她走过去,蹲下身问道:“爷让我瞧瞧,若是严重,咱们就传太医来看看。”
胤禟吓得赶紧将脚缩回去,他还没洗脚呢,万一熏到福晋,那他英俊潇洒的形象就毁了。
“爷没事,福晋不必担心。”
“当真不疼?爷让我瞧瞧罢,不亲眼看过,我不放心…”
“一点都不疼。”胤禟挤出笑容,余光瞥见何玉柱在门口张望,忙问道:“干什么呢?”
“爷,前头门房来报,八阿哥来了,想问您什么时候过去。”
胤禟这会儿正是心头怒、脚尖疼,听到他的好八哥来了,心情也没好转。
“去什么去,爷不想见他,让他滚。”
何玉柱愣住,爷这是跟八阿哥闹翻了?
“嗻,奴才这就去。”
何玉柱离开后,胤禟闷了一会儿,悠悠叹道:“都说妻贤夫祸少,八哥也是倒霉,摊上了八嫂这个搅事精,以后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牵累…”
乌云珠:……
他竟心疼起八阿哥?八阿哥老婆在造他老婆的谣唉!
他怎么不心疼心疼我呢!
况且八阿哥没那么无辜,他早该制止八福晋发疯的,但他没有,他一点都不冤。
“爷跟八阿哥还真是兄弟情深。”
阴阳怪气的说完,她起身进了内室沐浴。
福晋好像生气了,为什么啊?
胤禟坐在桌前反省,兄弟情深是个好词,但很显然,福晋并没有夸他的意思。
……
乌云珠洗漱出来,依旧没理人,在梳妆镜前涂抹完,独自上了床,背对着人。
福晋待自己一向温柔,突然的冷淡,叫胤禟无所适从。
他小心翼翼贴过去,“福晋,爷方才可是说错了什么?爷跟你道歉,你别不理人啊。”
乌云珠仍不吭声。
胤禟越发忐忑,伸手去碰她,结果人家往里头挪了挪,离他更远了。
“福晋你也太……”
太不识好歹了!
他何曾这样对人低声下气过,对方却丝毫不领情。加之先前的气还没消下去,这会又碰了一鼻子灰,他那皇子阿哥的气性也上来了。
“行,你要是有本事,就一辈子都别搭理爷。”
胤禟撂下狠话,气哼哼进了内室沐浴。
洗完澡,脑子也清醒了,有些后悔方才说过的话。
一出去,就听见了床上的啜泣声,呜呜咽咽好不可怜,听得他心生怜惜,忙跑过去笨手笨脚的哄人。
“福晋?你别哭啊,是爷错了,爷不该凶你。”
“爷明儿让御膳房给你做一桌好菜,当作赔礼,成不?”
“那送你一副宝石头面?”
“再加一匣金瓜子,再多…爷可就拿不出来了。”
乌云珠的闷气先前就消了,方才哭也是为了博胤禟怜惜,怕他真恼了。夫妻一旦离心,那她往后还怎么策反他?
这会儿见到有梯子递过来,便见好就收。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爷可不是那等食言而肥的人。”
见自个福晋终于露出点笑脸,胤禟试探着询问:“福晋方才为何生气,现在能说了吗?”
这个啊,她能说她当时是嫌弃他吗?肯定不能啊,得找个理由。
她酝酿了一下情绪,弱弱道:“我怀疑今日这事是爷惹出来的祸。”
?
胤禟脸上写满了问号。
乌云珠小声的分析,“从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宁寿宫内的事情怎会让八福晋知晓?当时殿内就你、我和太后娘娘。我没说,太后娘娘也不可能说,那就只有爷了。”
“不可能!爷烦她还来不及。”
“那会不会是,你跟八阿哥说了,八阿哥再跟八福晋说的?”
胤禟一时语塞,之前他真考虑过去找八哥说说这事。八哥善交际,说不定能替福晋想出取悦皇玛嬷的法子。
“不对啊,爷这一整天都跟你在一块,没找过八哥。所以这消息,不是我传出去的。”
幸好他没去,不然他今日就成了祸头子。
“那会是谁?”
“会不会是宫人走漏了消息?”
“那明日将身边的人查查看。”
“嗯,好。”
“福晋…”
胤禟将手从下摆伸进去,开始兴风作浪。
***
同样的夜晚,有的人共赴鸳鸯美梦,有的人怒气重重,难以入眠。
康熙疼爱太子,想要知悉儿子身边发生的一切,便在毓庆宫中安插了一批人,每晚入睡前都要听一遍汇报。
今晚阿哥公主们在毓庆宫小聚,他是知晓的,期待听到兄弟和睦之类的话,却没想,听到了八福晋恶言中伤妯娌、险叫三福晋小产的事。
“好个八福晋!不愧是岳乐的外孙女。”
嘴上说着好,可熟悉他的人,都知晓他这是动了真火。
梁九功更是将头垂着更低了,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梁九功!”
“奴才在。”
“传旨给惠妃,让她好好教八福晋规矩,中秋之前就不要出门了。”
“八贝勒教妻不严,罚半年俸禄。”
梁九功讶然,万岁爷这回罚得挺狠啊。
该罚的都罚了,受惊的也该有所补偿,康熙想了想又道,“去朕的私库,挑些补品,给三福晋送去,再挑一柄玉如意送九福晋。”
玉如意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意头好啊,皇上钦赐的玉如意,不正说明了对九福晋的满意吗?
“奴才这就去办?”
康熙颔首。
这事得尽早办,用他的态度,压下先前的非议。
傍晚三福晋被抬回来,就惊动了东西六宫,奈何当时打探不出具体消息。这回梁九功传旨,大大方方不隐不瞒,于是消息灵通的四妃就知晓了缘由。
四妃中,唯有德妃置身事外,惠妃是挑事者八福晋的(养)婆婆,宜妃、荣妃是受害者九福晋、三福晋的婆婆。
荣妃失宠多年,又听康熙已经处置过,孙子还在,索性不再追究。
宜妃隆宠不衰,又最是护犊子,听完后就怒了,竟欺负她儿媳,她非得欺负回去才行。
略思忖一二,便拧着沾了姜汁的帕子,往乾清宫方向去。一刻钟后,心满意足的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