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舒公主有两秒钟的时间是处于发懵状态的,但很快,舒公主的强大心理素质迫使她立马便作出了回应。
公主先是急忙转身对着大床,以此避开了穆某人那冷淡又带着三分戏谑的视线,随即她抬手拨弄了两下自己的盘发,最后才转过身看着穆某人,假装很淡定。
“哦,这儿是你的房间吗?不好意思我走错了,你可别多想以为我故意走来你这里想跟你发生点儿什么ok?我今天本来不想来参加相亲宴的,还不是我妈使诈叫我来我才来的……懂?”
她说了这么一大通,对面离她距离不过五六米的穆晋臣只淡然一笑。
他将手里那卷书放到一张立柜上边,随即朝舒窈的方向走来。
舒窈先是一愣,以为他想做什么,便后退两步。
然而后边就是定制的真丝大床,退无可退,她刚退了一步便被床绊倒直勾勾朝后倒去。
有点儿狼狈,幸好她极力镇定,撑着手立即坐了起来。
此时穆晋臣已经走到大床旁,居高临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嘴角一抹似有若无的淡笑。
舒公主认为这是穆晋臣在取笑她!
于是立马不高兴了。
她面孔浮现一丝恼怒而显得娇嗔的表情。
此刻她盘发的发髻已经有点松了,几绺发丝轻飘飘地飘下来盖着脸颊耳侧,显得楚楚可人又有些娇媚的模样,白皙面庞上也浮起一丝红云。
要命的是,她刚刚脱下来的那些衣服全部堆叠在身旁的被子上,场面就有点儿颓靡。
要是有谁此刻闯进来看见此情此景,绝对会误以为她跟穆晋臣有点儿什么事儿的!
这么一想,舒窈的脸色更红了,不由腹诽穆晋臣,下一秒便转而瞪了他一回。
他只站在床边淡然看她,继而伸出一只手递给她,似乎是要拉她起来。
犹豫了几秒钟,舒窈还是抓住了他的指节。
他反手握住她莹润柔软的指节,顺势拉她起来。
不料这时有脚步声哒哒哒很急促地往这边来。
舒窈心里一慌张,便要把手从他手里抽回去,但没想到他握得紧,于是这股力道就迫使她拽着他的手往床上倒……
两个人就这么一上一下扑通一声倒在了两米八的真丝大床上。
舒窈绕是足够镇定,也很难不在这种时刻做到心不乱不跳,她脸都红了,耳根子也很烫,身上也出了薄汗。
睁眼一瞧,穆晋臣的脸就近在咫尺,她和他鼻尖对鼻尖,差一点儿就可以亲上了。
穆晋臣在压着她倒下去的那一瞬间早已用两只手撑在了她身侧,因此二人虽是以这副姿势倒下去的,却也不算真出了什么事儿……不过在外人看来,这样子怎么看都像是有事儿的。
卧室门口,穆雅纯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而她后边的穆晋言脸上的诧异则是一晃而过,接着便淡定对穆雅纯道:“小纯,别打扰大哥他们,我们先出去好了。”
穆雅纯又看了眼那里边的场面:真丝大床上散落的衣物七零八落的,她大哥和那个舒家公主抱在一起都快亲上了好吧啊啊啊啊啊啊她快要疯掉了啊啊啊啊大哥不会真的要和这个公主结婚了吧啊啊啊啊啊啊她不要让大哥结婚后就搬出去啊啊啊啊啊啊。
穆家公主虽是万分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只好故意夸张哼了几声后扭头出去了,穆晋言看着里边的二人笑了笑,说:“大哥,你们继续,下次记得锁门。”
穆晋臣&舒窈:“……”
穆晋言走了之后,舒窈终于回过神来,她先是看着眼前某人的眼睛,接着眨了几下自己的眼睛,随即脸烧红,双手猛然一推穆晋臣。
他顺势起身离开,站在床边整理了一会儿自己的领带结,随即背对她走了几步,走到一扇轩窗前,拉开一把黄花梨木的椅子坐下,嗓音沉沉。
“舒小姐快穿好衣服,一会儿若还有人来,你我说不清。别担心,阿言不会乱说,至于小纯,我会叮嘱她嘴严些,舒小姐的清誉,还不至于因这么一件小事蒙上什么污点,我保证。”
“……”
舒窈脸色还是红红,但听他说了这么一通话,她放心了不少,便穿好衣服,披上外套,整理了一会儿头发后头也不回地走到卧室门口。
末了想到什么,又回头用一副她自认为很有威慑力但在某人眼里只是小老虎装狠的带着点萌劲儿的眼神瞪着他。
“穆晋臣,今天的事情你最好真的让你妹妹能够守口如瓶,要是……要是我在外边听见我跟你传出什么绯闻了,我就来找你算账!我要把你吊起来打一百八十遍!我才没有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穆晋臣很淡地坐在那儿,连眉毛都没抬一下,漆黑的眸子映照着屋内朦胧灯火,几分温润,几分阴鸷。
末了,温声对面前张牙舞爪的舒公主说:“当然,我保证,这件事不会传出去。”
“你知道就好!哼!”
舒公主昂着小脑袋婷婷袅袅地快步而出。
穆晋臣起身去立柜那儿拿了刚刚放下的那本尼采所著的《悲剧的诞生》。
他坐下来,接着之前看的段落看了几行,却发现自己始终静不下心来,脑海中忽而闪现舒窈刚刚离去的背影。
过了十来分钟左右,他索性将书籍合上,起身走到黄花梨木书架上放好。
这时管家乔海达端着一杯刚刚冲泡好的热茶走进来。
“阿臣,晚上喝茶会睡不着,不如今天别喝了吧?你最近都在忙,快过年了,应该好好歇息。我看还是换成牛奶好了。”
穆晋臣笑了笑,拿走那杯热茶嗅了回,浅抿一口,问乔海达:“阿言和小纯两个睡了没有?”
乔海达:“阿言的房间已经熄灯了,想必是睡了,小纯在你妈妈那儿缠着你妈妈明天带她出门做旗袍。”
说到这儿,乔海达一笑:“你妈妈今晚刻意留了舒小姐母女住一晚,就打算明天和舒小姐一块儿出门逛一逛提前增进些感情的,有意不带小纯去,因此小纯这会儿在磨你妈妈呢。”
穆晋臣放下白玉茶盏,淡然看了眼窗外一株已经掉光了叶子的石榴树,道:“妈似乎很喜欢舒家这位小女孩儿。”
乔海达:“那是当然喽,舒小姐长得漂亮极了,性格也活泼可爱……你妈妈她一直认为你们兄弟两个的性格比较沉稳,好是好,但也好像挺闷的,就希望儿媳妇能够活泼开朗一些,要不然家里都是些不活泼的人怎么行?”
“小纯还不够活泼?现在还好些,她十几岁那会儿,简直是闹腾。”穆晋臣淡淡说了句。
乔海达:“你两个姐姐也是很沉稳的,加上你们两兄弟也是如此,可你妈妈一直希望有个闹腾些的孩子陪她,难怪你妈妈疼小纯比疼你两个姐姐要多一点儿。”
穆晋臣:“这话可别当着我那两个姐姐说,她们俩虽然大了已经嫁出去,也还是大小姐脾气,也会吃醋,你没看前些日子小纯从爸妈这里得了一艘游艇,我这两个姐姐听到风声,结伴跑回家央爸妈给她们一人买了一艘才消停。”
乔海达笑了笑:“你两个姐姐又不缺钱花,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情回来吃一回醋的?不过是她们两个嫁出去了,想家了就回来一趟看你们罢了。”
穆晋臣淡然笑了笑,起身走到大床边,摘下腕表放床头柜,又将领带松了。
乔海达眼尖,瞧着那床上被子怎么皱巴巴的和有人躺过了似的,便疑惑。
因穆晋臣有些强迫症和洁癖,不洗澡之前是绝不会上床躺下的,因此就问穆晋臣:“这被子怎么和有人躺过了似的乱?”
穆晋臣摘钻石袖扣的手一顿,随意看了眼被子,发现上边有点红色的痕迹……应该是舒窈的口红不小心蹭了上去。
他从衣架子上扯了件衬衫搭在被子上沾上口红的地方,面色冷淡道:“没什么,刚才小纯过来找我说些事儿,她自小贪玩儿爱闹,就爱滚被子。”
“也是,没聊妥吧?小纯这次又提了什么比较刁钻的要求?我说怎么刚才远远在回廊那儿看着小纯从你这屋出来脸色很不好的样子,是央你带她去溜冰么?”
穆雅纯从小就喜欢参加各种户外活动,冬天溜冰是她的保留项目,然而就算是穆晋臣也有办不到的事情,比如溜冰这种体育项目,穆晋臣不会,这么多年也懒得去学。
“……差不多。”穆晋臣敷衍过去,“不早了,乔叔你也早点休息。”
乔海达应了声,笑呵呵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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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窈从穆晋臣那屋里出来后迎面就遇上了穆雅纯。
穆大小姐似乎非常生气,走过来便伸出一手拦在舒窈面前,舒窈只好耐心问:“这次又怎么了穆大小姐?”
穆雅纯先是左右看看,随即才靠近她,用一种蚊子叫一样的嗓音问:“你跟我大哥刚刚在屋里做什么呢?是不是你故意想对我哥下手?太阴险了你,我讨厌你讨厌你啊啊啊啊啊啊讨厌鬼!”
“……你没事儿吧?大晚上的别嚷嚷了,这么跟你说吧,以本小姐这副美貌,分明是你哥把持不住了才对我……咳咳咳,总之事情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就是一个意外,纯属意外,我大人大量是不会跟你哥计较的,当然你不能说出去,这样很败坏我的名声,否则律师函伺候,懂?”
穆雅纯翻白眼:“神经病吧你?我干嘛说出去给你和我哥的感情添砖加瓦?我巴不得你们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呢,哼,你想得美,以为我会大嘴巴到处去乱说成全你和我哥吗?想得美,这件事就是烂在我的肚子里我也不会说出去一个字的,尤其是我妈,我妈真是不知道吃错哪门子药了,怎么单单就看上你了呢。”
舒窈大言不惭:“当然是因为我超级无敌漂亮可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啊。”
穆雅纯:“……”
“总之我要去睡美容觉了,穆大小姐,晚安啦。”
舒窈用手做作地翘着兰花指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就茶得明明白白,穆雅纯气得鼻孔都大了:“总之你别太得意了!我哥才不会跟你结婚呢!哼!”
舒窈:“随便他啦,另外这句话你是不是说反了?是我才不会跟你哥结婚好吗?哼!”
两个大小姐正针锋相对时,后边回廊上出现一抹人影。
来人咳嗽一声,二人同时看过去,只见穆晋言走过来,对二人微微一笑,问:“你们聊什么呢?快十一点了,回去休息吧,小纯,你明天要去溜冰,早点休息,别到时候起不来。”
穆雅纯:“……哦,二哥你也早点休息,哦还有,你别忘了吃药,别忘了哦。”
说完,穆大小姐一步三回头心不甘情不愿地朝自己的卧室去了。
平城入冬后虽下了几场大雪,这几日却是消停了,虽然冷,却晴朗,天上一轮明月冉冉初升,在天际撒下大片银灰,院子里的物事因此都蒙上一层淡淡的银色。
“Charline,你也该回去睡了。对了,这边冷,是不是不太习惯?”
舒窈违心道:“还好啦,外边虽然比较冷,屋子里暖和也不算难受,就是比较干。我刚刚听你妹妹叫你别忘了吃药,你一直吃药吗?高中的时候你就不怎么参加户外活动,是那个时候就身体不太好了吗?额……你不想说的话那我不问了哈。”
穆晋言淡淡一笑,抬头看了眼月光,坐在廊下的栏杆上。
舒窈也有点累了,就挨着他旁边的位子坐了下去。
“我妈快生那会儿,我在肚子里被脐带绕了绕脖子,导致大脑有些缺氧,后遗症就是学东西慢一些,心脏不太好……别担心,死不了,只是得终身吃药养着,做不了剧烈一些的运动项目,也不能像哥哥姐姐和小纯他们那样自由自在在外边玩儿。”
舒窈本来听到他说心脏不好的时候揪心了一些,但一听他的意思,又好像不太严重,于是放了些心。
好歹同学一场,她对他印象也很好,而且以后要是她真嫁进来,这就是她的小叔子了,她关心一下也很正常嘛。
等等,舒窈窈,你刚刚在想什么?你想嫁进来?嫁给穆晋臣?
啊啊啊啊啊绝对不可能!!!
舒窈晃了晃脑袋,脑袋忽然间拨浪鼓似的摇,这副样子把穆晋言逗笑了。
二人分别时没注意到的是,不远处回廊下还站着一个人。
乔海达想着忘了提醒穆晋言要记得吃药,便又从自个儿屋里披上衣服出来了,没想到在这儿撞见了穆晋臣,便上前去。
“阿臣?你还没睡啊?”
穆晋臣将视线从二人刚刚坐过的地方收回来,对乔海达说:“乔叔,阿言还没睡,你有空的话,记得去他屋一趟提醒他别忘了吃药。”
乔海达笑道:“哎,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
穆晋臣转身往自个儿屋都方向快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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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舒窈睡到自然醒,醒来一看已经九点多,她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下床洗漱后到处找自己的旗袍。
这时玉嫂敲门进来,手里拿着托盘,上边是叠得整齐的一套旗袍。
玉嫂说:“舒小姐找衣服吗?你昨天那身我拿去洗衣房洗了,今天穿这一套吧,这身是太太今年新做的,没穿过一次,太太听你妈妈说你喜欢粉色,就拿了这一套粉色的来让你穿,你瞧瞧合不合身。”
“……好的。玉嫂,大家都还在家里吗?我妈妈呢?她怎么今天不来叫我起床了?其实我平时是睡到七点就起的,嗯,昨天可能有点儿水土不服就睡久了点,嗯。”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让玉嫂不禁噗嗤一笑,她把旗袍放在一张紫檀木方桌上,又叫人送了一只八宝嵌珠的花梨木锦盒进来,看着像是首饰盒。
八宝指的是八种玉石,比如这只锦盒,正面封盖上就用了碧玺、黄玉、寿山石、翡翠、玛瑙……等物镶嵌,细看之下,正面封盖上的人物真是栩栩如生,多种不同的玉石镶嵌也十分相得益彰。
玉嫂打开锦盒介绍说:“昨天太太看你盘的发髻漂亮,发髻上别的那珍珠发卡很衬你,说这身粉色的旗袍呢也要配好的才行,舒小姐,来看看这支发饰喜不喜欢?是太太的嫁妆那里找出来的,太太的父亲从英国一位古董商那里买下来,从前从宫廷里流出去的,做工很细致,想必你会喜欢,这个叫翠玉嵌珠宝钿花。”
“……啊,好,我看看。”
舒窈走过去瞧。
这发饰做了些现代工艺以便于佩戴,上边的样式很漂亮,瞧这成色,又是从前宫廷里头流传出去的,应该挺贵重的,用料也不简单,有珍珠、翡翠、红玛瑙……
舒窈对着一面镜子别上,玉嫂道:“真漂亮,舒小姐今天佩戴着吧,很搭那一件旗袍。”
“对呢,真好,衬我!我怎么谢你们太太比较好?”
“窈窈,你真要谢吗?给我们家做儿媳妇就得了!”
舒窈和玉嫂同时往卧室门口望去,来人是宋岚盈,边上跟着穆雅纯,穆大小姐的脸色堪称一级臭,非常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