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吗？”
连北看到溪煜的眸光闪烁着，仿佛早就预料到他的反应，眉眼间的笑意更浓了。
溪煜拿过连北手上的勺子，自食其力，没想到这东西竟然是甜的，他还以为和他以前喝的中药味道一样，很不能把整张脸上的五官打结在一起的苦。
溪煜转了转眼珠，等嘴里的东西吞下去才说话：“都是甜的吗？”
他刚才看到那里面，全都是长相奇特的方块三角，琳琅满目。
连北道：“是的，不过只能再吃两块。”
溪煜刚要狮子大开口，嘴还没张开呢，话就被堵了回去。他准备说“那我全都要”的。
不过他并没有什么不满，道，“两块就两块。”
等连北带着新挑选的两块端到他面前时，溪煜抬头看他，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准备说什么？”
对方似乎很了解他，知道他喜欢吃甜的，所以确定他会喜欢他拿给他的东西，知道他会狮子大开口，所以提前订好了规矩。
溪煜时刻关注连北的表情变化。
看不出什么破绽，和平日里一样，坦然轻松，带着温和的笑意，嘴刚一张开，溪煜就直接打断：“别说是你猜的。”
连北反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溪煜：“……”
“别说你也是猜的。”
溪煜舌尖抵着腮帮，犟道：“我先问的，你先答。”
人与人之间，有一种东西叫感觉。
这种东西简直比术法还要玄乎其实。
对方一个表情，亦或者动作，就知道他想要什么，准备干什么。
“或者，换一个说法，我一直在看你，所以你的每一个表情变化我都知道，比如，你嘴上说不要吃，眼睛却一直盯着，说明你想尝试一下，如果真的不喜欢，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我说的没错吧。”
的确。
溪煜幼年时候生病，照顾他的医生为了让他乖乖喝药，硬生生追着他跑了五里地。
溪煜一次头都没回过。
选电影的时候，连北怕溪煜应激，到时候冲上去要除鬼，抓都抓不住，所以特地避开了鬼片，选了一部动画。
溪煜没看过这种新奇玩意，津津有味。
一天过得很快，两人回去的路上遇到了罗杨，他正在路上发传单。
传单这东西罗杨发得再熟练不过了，一眼过去，就知道哪些人会拿，哪些人不会拿，哪些人会接过看一眼，哪些人直接丢进了下一个路过的垃圾箱。
看见他们，罗杨惯性递过去一张，“你们今天约会约得怎么样？”
溪煜道：“还不错，我觉得明天就能出发去落南山拜了。”
连北却道：“我觉得还差点。”
“差哪？”
一天下来，溪煜自说从来没有如此听话过，乖乖巧巧跟在连北屁股后面走，连北说什么他做什么，饭面对面吃了，电影看了，街逛了，手也牵过了。
连北道：“可能还差一天吧。”
溪煜不住吐槽：“我怀疑你和白富美是一伙的了。”
罗杨打圆场道：“没事，一天两天，感情这种东西，急不得，急不得。”
连北赞同点头，低头认真看着罗杨的传单，照着念道：“‘我超会教，你超会学。’”
这就是罗杨的公司。
没错，罗杨其实是有公司的，一个教育辅导机构，只不过前两年不景气，濒临破产边缘，他这个老板只能出去打工。
他一直在攒钱，等待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说起这个，罗杨激动地拉起连北的手，感激不尽：“以后你就是我公司的第二大股东！”
连北道：“第一大是你吗？”
罗杨摇摇头，道：“不是，我也忘记是谁了。”
他的记忆被改的有点错乱，再加上他记性本来就不太好，只记得那个股东给了自己一大笔钱，他这才有了启动资金，就像是天上掉馅饼那样给的钱。
他们的对话，溪煜一概听不懂。
不懂就问，“公司，股东，是什么？”
连北解释道：“不好说，就是他开了一家公司，教书的，然后我是帮助他的一份子。”
教书？
学业？
溪煜看看罗杨，又看看连北，仿佛看到了第二份功德在向自己招手。
随是这样想，但他也不盲目作为，要解决事情不能直接一锅端。一棒子全部打死，万一杀错人呢。
毕竟他现在暂不明确学业之乱，乱在何处，因何而乱，如何之乱。
万一罗杨是个好人呢。
有的是时间观察。反正他们两个现在住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也不怕对方跑了。
所以，回去的路上，罗杨问他要不要去参观一下他的公司，溪煜毫不犹豫点头同意了。
溪煜一进屋便将目光锁到了旁边柜子上的神像之上，神像前面摆着一盘苹果，一盘糖果，还有一盘包子，前面的坛中插了三根香，十分标准的祭祀摆法，这个溪煜很熟悉，只是不太熟悉的是上面放着的神像是为何人。
罗杨十分上道地为他解释：“这是财神爷。”
“财神爷？姓甚名谁？”溪煜想看看他到底认不认识这位神，没想到罗杨卡了壳，无奈掏出手机搜索了起来，五花八门众说纷纭，最后他大概得出了一个结论——此爷算是一个统称，并非独指一个人。
罗杨立马纠正：“这是财神爷——中的一位，至于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总之供在这里不会错的。”
溪煜道：“你们现代都拜什么神？”
罗杨掰起手指：“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千手观音，关羽，还有好多。”
溪煜道：“那你知不知一个神仙，缔义真君？”
“缔义真君？”罗杨在脑中搜刮了一下，摇头，“没有，可能是我孤陋寡闻，我搜搜看。”
换了好几个浏览器，都没有看到什么缔义真君，只有一堆杂七杂八的。
没有庙，查无此神。
殒了？
他还没有出手，缔义真君就已经被世人给遗忘，自行陨落了？
溪煜换了一个，道：“那你搜搜看，北上尊君。”
结果同上。
电梯门突然开了，两人停止交谈，一个带眼镜打着领带的男人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进来。
“我就请一天假，就一天，我和我女朋友快结婚了，我们打算去落南山拜拜，讨个好兆头。”
“我知道落南山塌了上不去了，我们就在山腰处的落安庙，那边已经通了。”
“一天请不来半天好吗？或者两个小时，我一定不会落下工作的。”
“好好好，谢谢谢谢。”
溪煜握紧了胸口处的铃铛，道：“我不需要培养感情。”
“那么快？你们……？”
溪煜道：“不是我们，我路上碰到了一对，他们刚好有登落南山的想法，我打算跟着，有必要的话，助他们一臂之力。”
“女孩身上有鬼气。”
次日，溪煜早就将连北抛之脑后，带着罗杨，一大早就前往了落南山。
在山脚等到中午，这才看到一辆白车缓缓驶来，车门打开，一个女孩蹦蹦跳跳地从车上下来了，她抬起头望了一眼落南山，眼睛亮的吓人，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抬手一指，兴奋地喊喊起来：“快看啊！那就是落安庙！”
昨天在电梯遇见的那位男子后脚下车，摸了摸女生的头，宠溺笑着：“看到啦！”
山不算高，相较于华溪山大半被云霞裹挟，朦朦胧胧，一眼望不到头，充满着神秘感。
落南山是满山松柏苍翠，虽遮盖了大部分东西，确仍觉得普通，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座能成仙的山。
细看，依稀能看到半山腰有一座黑黝黝的破烂小屋，那就是落安庙。
溪煜也是昨日才知道落安庙的存在，是为了祭奠惜爱仙君逝去的妻子，特地所建。
因为落南庙一直不太灵，世人想，爱情爱情，两个一起才叫爱情，不灵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惜爱仙君的妻子与他两隔的缘故。
落安庙便是由此而来。
自古到今，拜鬼也不是从来都没有，许多鬼界名将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寺庙，溪煜特地问了一嘴，落安庙何时建造的。
也有千年了。
那鬼界那么久都不知道施安的存在，也真是奇怪。
只要有庙，就一定会有人拜，那么长时间，就是一个祈愿都不用做，光是堆出来的功德就已经不少了，怎么可能藏得住？
带着问题，溪煜和罗杨尾随着两人。
他们看上去感情很好，一路上一直在闲聊，眼里只有对方，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一直跟着他们走的两个人。
“落安庙会不会不灵啊。”
“反正他们是夫妻，夫妻同心，拜谁都差不多。”
同心？
溪煜心中隐隐出现一个猜测，若是当真如此，那么属于落安庙的祈愿，也应当会归到落南庙之下。
可两人在拜完以后，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功德应该满了吧。
那就说明夫妻两个应该不同心。
溪煜的猜测是这样的，夫妻俩，一个当神一个当鬼，天壤之别，他们或许不知道现在天庭和地府已经和谐了，保持着千年前的思想，所以施安认为陈不南一旦飞升了，两人之久再也不能见面了。
她不愿。
所以施安看似在帮助陈不南飞升，实则一直暗中阻挠，目的就是为了让陈不南能够一直陪在她身边。
落安庙的神像是一位坐着的女子，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溪煜转了一圈，只察觉到了很重的鬼气。
施安应该来过这里，现在不在。
好机会。
溪煜突然对罗杨道：“这里没什么好看的，我们继续上去吧，去落南庙看看。”
罗杨担心道：“上得去吗？我刚刚看到好多棵倒塌的树拦路，这山虽然不高，爬上去还是蛮费时间的。”
他说的正是溪煜爱听的，溪煜道：“不费时间，我知道一个近路，不要多久就到了。”
“冲冲冲！”
他这些话就是专门说给跪拜完准备离开的男女听的，一路上，他们不止一次说起落南庙不能上去有多可惜。
甚至女生在看到那几颗倒下的树时，还半开玩笑说：“如果没几颗我就直接跨过去了，可惜好多，你只请了三个小时的假。”
“下次再来。”
“也不知道有没有下次了。”
“一定有！”
……
溪煜笃定他们会跟上。
白富美给了法力，溪煜到时候直接开一个速通，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他们登上落南山庙。
落南庙是古建筑，相对于落安庙更加破烂简陋一些，不过该有的仪式还是一点不少，若是要上去，得先跨越九十九阶台阶。这象征着两人之间的爱情长长久久，夫妻或情侣携手一步步走过台阶，便是立下了第一个誓言。
女孩抬起头，万分欣喜：“真的好快！落南庙！落南庙！宝宝我们快上去吧！”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
溪煜一抬眸，看到的是落南庙牌匾旁坐着的一个小小的人。
那是施安。
知道有人会来，所以特地守在这里吗？
见有人来了，施安猛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