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景屿的眼睛雾蒙蒙的。
如果端看外表，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个漂亮到无可挑剔的美少年，显得无害至极。只有系统知道，那看似带着笑意的眼下含着多么深不见底的疯狂，那如春晓般过盛的美色下是副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心肠。
他看似像所有同龄人那般活泼开朗，总是笑着，实际上却是个绝对独/裁的暴君。
他是蛰伏着的蛇、是开启潘多拉盒子的狂人。
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哪怕知道对方根本无法发觉自己，系统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熟读过原著的它，对原著中时景屿的敏锐与残酷手段都深有了解。
而事实上，这也是被原著盖章智商top的角色。
系统战战兢兢地看着夏宁和时景屿两人的互动，有心想提醒自己宿主这是个危险人物，却又不敢出声。
它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两人的互动。
夏宁欢呼了声，扑进时景屿怀里蹭了蹭，“少爷！”
时景屿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发，不悦地挑了挑眉，“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洗完澡后连头发也不擦干。”
他哼了声，“生病了可别指望我伺候你。”
夏宁吐了吐舌，理所当然说：“但是少爷会帮我擦干的吧。”
时景屿没有反驳，显然是默认了夏宁的话，甚至很享受夏宁的依赖般。他睫毛很长，黑若鸦羽。
“来我房间吧。”
他拽着夏宁的手腕，看似嫌弃地数落着，语气里却带着笑意，“真是个小笨蛋。”
“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啊。”
轻若叹息。
**
直到两人进了房间，开始擦起了头发，系统都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他宿主看上去和时景屿很熟的样子？
系统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夏宁坐在时景屿的腿上，而时景屿的手指轻柔拨弄着夏宁的发。他的手指很长，指节分明，透着冷雪一样的细白。时景屿侧脸专注，动作缓慢而又小心翼翼。
如同对待着自己最珍视的宝物。
他甚至没有用吹风机，而是拿着毛巾一点点替夏宁擦干。
而夏宁靠在时景屿怀里，半闭着眼，像只惬意眯起眼睛的小狗，差点就要发出舒服的咕噜声了。
这相处怎么看怎么和谐自然，甚至两人都习以为常。
早已习惯了这样亲密的相处。
把头发擦得半干后，时景屿才开口问：“你刚才打算出门？”
夏宁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回答：“对……”
时景屿继续：“这么晚了，你出去干什么？”
夏宁毫无防备回答：“哦，是打算去找问轩哥。”
时景屿沉默了半晌，挑了挑眉，“都快睡了，你去找他干什么？”
“嗯……总之就是有点事要找他。”
夏宁不能说真正的原因，支支吾吾开口。
时景屿看出了夏宁在隐瞒什么，眸色暗了暗。但是他没有追问，只是说：“这么晚了，你有事找他的话，明天去学校再说吧。”
夏宁乖乖点了点头。
“好哦。”
**
天色晚了。
时景屿擦完头发，捞起袖子，似有意无意般说了句，“今晚睡我这边吧。”
声音淡淡的，却不由分说。
夏宁嗯了声，模样看上去很温顺。他总是习惯于听从少爷的话。从小父亲就告诉他，要多跟少爷玩，要听少爷的话。
时家对他们有大恩大德。
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拒绝少爷。
夏宁这么多年一直是这么做的。
而他也坚信少爷永远是正确的。
时景屿满意地轻笑了声。他抱起了夏宁，把夏宁抱到床上。怀里的重量塌陷下来，夏宁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皮肤传递到他身上，像温热的雪花，让他的心被挠了下。
麻痒的厉害。
“真乖。”
他低声道。
夏宁全程都像个娃娃般任他摆弄着，看起来又乖又软，眼睛湿漉漉的，里面满是信赖与依恋。这越发满足了时景屿心中那叫嚣着的控制欲。时景屿抚摸着夏宁的发梢，隔着自己的手背，在对方发梢上落下个轻柔的吻。
“睡吧。”
他说。
“好哦，少爷，晚安……”
夏宁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被子上隆起鼓鼓的一小团。
听着夏宁那逐渐均匀的呼吸声，时景屿缓缓吸出一口气。他告诉自己，不是时候，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隔着被子，缓缓触碰着夏宁的后颈。
温热的皮肤，薄得像蝴蝶翅膀般，由一层皮肉栓连着。能让他清楚感知到热量的蔓延。如果再用力一点，甚至能感受到下面涌流着的血管。
鲜活而又生机勃勃。
时景屿静静停留了会儿，然后收回了手。
“晚安。”
他关掉灯。
那双夜深如露的眼底，发酵着隐隐约约的危险。
如猎人觊觎着自己窥视已久的猎物。
**
夏宁这晚上睡得很香，系统却整晚都没能睡着——当然系统也不需要睡眠这种东西。它东想西想，却怎么也想不通。
于是第二天，它憋不住了，趁时景屿去拿早餐时，发问。
【你和时景屿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夏宁还没睡醒，在揉眼睛，理所当然回复，“他是我少爷呀。”
【我当然知道他是你少爷，但是……】系统欲言又止，【你们间的关系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夏宁不满意了，“我和少爷关系好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呀。”
【但原著中你们关系很糟糕啊。】
系统郁闷了，心头百思不得其解，【原著里你虽然是时家的仆人，但不知为何从小就被时景屿所厌恶，也连累得你被时家其他人排挤打压。这就是主角受会成为你心中白月光的原因。】
“啊？”夏宁顿时勃然大怒，气呼呼的，脸都气红了，“这什么原著不是乱写吗！少爷对我最好了，怎么可能会讨厌我？”
“对了，”夏宁想起来了，催促，“你昨天还没告诉我少爷在原著里是什么身份呢。”
【这，】系统吞吞吐吐，最后还是说出口了，【他就是原著里那个大反派啊。】
“什么？”夏宁大惊失色，“你昨天说的反派就是少爷吗？”
他认真想了想，皱起的眉头随即松开。
夏宁放松下来，正色说：“既然那个反派是少爷，那么就一点都不可怕了。我相信少爷做任何事都是有理由的，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去害人。”
他补充了句：“就算伤害了别人，那也一定是因为那个人有错在先。”
夏宁说得天经地义，就仿佛这是世间真理。
系统无言以对：【你还真信任他啊。】
话说这宿主是不是有点太缺心眼了？
夏宁点了点头，眼睛亮亮的，“因为少爷确实人很好啊，从小到大对我都很好。哦，不过有时候他生气起来会有点可怕。但只要乖乖听话，少爷就不会生气了。”
系统：【……】
看着自家宿主全心全意信任时景屿的样子，系统痛心疾首，这不是完全被反派的温柔乡给迷惑了吗，【可是，原著里他没有对任何人付出过真心，哪怕是对他的白月光也同样。】
“白月光？”夏宁愣了愣，“少爷的……白月光吗？”
系统说：【是啊。时景屿有着钦慕多年的白月光，并将白月光一手捧红，圈养多年。】
夏宁沉默了好几秒，眼睫眨动着。过了好半天，他才回魂般很轻地问。
“那个白月光，是谁？”
系统试探着：【是明序，你应该认识这个人吧？】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夏宁心沉了下去。
“我认识他。”
他当然知道明序是谁，是少爷多年的好友，在娱乐圈小有名气。也是时爷爷所欣赏的晚辈，每年寒暑假都会来时家暂住。
夏宁和明序关系不算近，也不算远。因为少爷似乎不喜欢他和明序走得太近，所以夏宁便顺从了。
原来……少爷钦慕着明序那么多年啊。
这就是少爷不想让他接触明序的原因吗？
夏宁明知这件事和自己毫无关系，少爷有了心仪之人他应该祝福少爷，可却又莫名感到如鲠在喉。他显得过于安静了，时景屿回来时一眼就发现了不对。
“怎么了？”时景屿端着早餐盘，坐在床边，“有谁惹你不开心了？”
“没有。”
夏宁摇了摇头。时景屿拿起一片面包喂到夏宁嘴边，啪的一声，夏宁拍开了对方的手，自己转而拿起烤肠。
他赌气般大口大口嚼起来。
“我自己吃。”
时景屿默了默，“明明就生气了，还说自己没生气。”他也不恼，仍笑嘻嘻的，好声好气哄道，“难道是我有什么地方惹到你了？如果是我的错，那我向你道歉好不好？别生我的气了。”
夏宁别过了头。
眼见夏宁还是爱答不理的样子，时景屿缓缓收起脸上的笑容。
“我才是该生气的人好不好？你昨天那么晚说要跑去找顾家那家伙，我都没有生气。”
时景屿实在是被逗笑了，“现在你这生的又是哪门子气？”
他眯起眼：“还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样子看上去有几分危险。
“没有。”
夏宁认真想了想，系统不是人，所以他没有对少爷撒谎。这样他便心安理得起来。
因为不想少爷再问下去，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只是有点饿。”
说完，他狼吞虎咽抓着香肠和鸡蛋就往嘴里塞。
时景屿：“……”
时景屿：“……你吃这么急，小心别噎着了。”
他好气又好笑地递去一杯牛奶。时景屿深深看了夏宁一眼，也不知究竟有没有信夏宁的话。弹了弹夏宁的额头，站起身，“吃完后快点换衣服，换完衣服我们就去学校吧，今天可别迟到了。”
**
时景屿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夏宁盯着门外，吃早餐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微微垂下眸，有些沮丧。
以前他和少爷一起睡时，少爷会负责包办他每天的衣食住行。连他每天穿什么都是由少爷一手挑选好，放在他床头，让他乖乖换上的。
少爷可能在这方面有强迫症。
总是会无意识、强制性地包揽他所有事。
但从某天开始，这一切就变了。
少爷提出和他分床睡，然后衣服这些小事也都让他自己决定了。夏宁一度还以为被少爷疏远了，但他委屈地去问，少爷却只是含糊其辞地说。
“我怕我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
夏宁不知道原因，也胡思乱想过很多答案。但他现在大概清楚了，也许少爷是因为那个白月光，所以才会疏远他的吧。
少爷也长大了啊，有了喜欢的人。
夏宁忍不住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系统察觉到宿主的低落情绪，试图安慰：【别难过，宿主，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夏宁懵了。
他缓缓敲出一个问号，“……啊？”
系统也发觉自己安慰的话似乎不太对劲，咳了咳：【那什么，用错词了。总之这是好事，你应该离时景屿越远越好。】
系统信誓旦旦：【你那么笨，肯定会被反派给骗得团团转的。】
夏宁不乐意了，“我才不笨。”
他眼睛亮亮的，自豪地说：“我之前花了二十块钱在网上做过智商测试，说我智商有140呢。”
系统：【……】
夏宁继续说：“我把这事情告诉少爷，少爷也夸我果然很聪明。”
系统面无表情：【哦。】
你确定时景屿不是在说反话吗？
系统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拆穿夏宁的自我认知。它不忍心摧毁一个小孩的纯真心灵。
它换了个角度，循循善诱：【总之宿主，把时间浪费在感情上是不值得的，真男人，就应该搞事业！】
夏宁重复：“事业？”
系统语调高昂：【对，首先让我们从完成第一个任务开始吧，让我们踏出炮灰逆袭的第一步，最后走上人生巅峰！】
虽然系统的话充满了煽动力。
但夏宁依然十分怀疑：“…………和人捏泥巴真的算是搞事业吗？”
**
门外。
在踏出门后，时景屿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起来，他的眼底黑如浓墨，泛着涨潮般的压抑与乖戾。
手机冷白的光，映出他优美苍白的下颔。
时景屿面无表情地发出一条短信。
——查一下，最近夏宁和什么人接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