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就此不欢而散。
简直就像是一幕闹剧。
——这是来自于盛鑫的点评。
时家老爷公然出轨顾家的小姐,还让对方闹到了自家儿子的生日宴上。这个丑闻很快就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上流社会。
虽然对这些富豪权贵们来说,平时和伴侣各玩各的很常见,在外也会养不少情人。但把这事情闹到明面上来,还是太过于难看了。
显然这个消息让时长盛也震怒异常,时长盛气得当场拿着拐杖,狠狠打了几下时子孟。
时景屿的生日宴就以这样荒诞的结尾落幕了。
来时风光盛大,万众瞩目,最后却是这般可笑的闹剧。全程,时景屿都平静地看着自家父亲和顾家小姐的拉扯,神色无悲无喜,就像事不关己般冷眼看着。
待在角落的夏宁踮起脚,想看清楚少爷的表情,但离得太远了,他什么都看不到。
宴会一结束,他就立刻忙不迭想去找少爷。
但系统提示声却在这时候响起——
【滴!恭喜宿主触发剧情节点!】
【剧情节点:宴会上的丑闻。在顾问轩十八岁的生日宴上,他的姐姐公然晕倒。医生诊断后,判断顾家小姐顾问雪流产。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A市的上流社会,让人们对此议论纷纷。而又有知情人爆出了顾问雪竟在和时家老爷时子孟偷情。一时间,顾问雪和时子孟两人沦为了上流社会的笑柄。】
【顾问雪成为了顾家的弃子。顾问轩不忍自家姐姐被人指指点点,又是愤怒又是痛心,却又无能为力,陷入消沉之中。】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时,是原著攻盛鑫出现安慰了他,并让他原本枯木般的心死灰复燃,对盛鑫再度重燃爱火……】
虽然系统提供的剧情内容很长,但传输到夏宁脑中却只用了一瞬间。夏宁总结了下内容:“就是原著里,问轩哥发现自家姐姐被人骗了,所以很难过对吧?”
【对,然后宿主你需要做的,就是在顾问轩最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像原著里的主角攻那样,温柔对待顾问轩,成为他的救赎。】
【恭喜宿主触发支线任务:请在宴会结束后,立刻去安慰主角受。】
夏宁沉默了片刻,“抱歉,我做不到。”
他没有任何犹豫,转过身,自言自语般喃喃着:“……少爷在生日宴上遇到这种事,肯定也受到了很大打击。我得去看看少爷才行。”
【等等,】系统急了,【宁宁你要是没完成任务,可是有惩罚的。】
“惩罚就惩罚吧,”夏宁哂然笑了声,“至少在我眼里,还是少爷更重要一点。”
**
天色已晚,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被疏散离开。
临走时,他们依然克制不住八卦的欲望,对刚才宴会上最后的大料说得津津有味。
夏宁知道少爷会在哪里。
他来到了庄园后方的花园里。
月色静谧,月光安静地洒下,映照在时景屿的侧脸上,显得漂亮而又漫不经心。他百无聊赖般坐在喷泉边,用手拨弄着下面的泉水,任由细小的水珠溅到自己的身上。
他抬起头,对夏宁笑:“宁宁,你来了。”
“嗯,我来了。”
夏宁走过去,安静地坐在少爷身边。
少爷心情不好时,往往都会待在这里。
“怎么样,宴会好玩吗?”时景屿轻笑了声,声音慵懒而又随意,却很性感,“刚才宴会上那一出闹剧,有没有觉得很精彩?”
夏宁担心地看着对方,“少爷……”
“不用担心我,”时景屿打断了他的话,“我很好。不是在逞强,而是我确实不在意。”
他自言自语,“我觉得这部戏很精彩,我很喜欢。”
夏宁重复:“精彩……”
“是啊,难道你不觉得精彩吗?”时景屿兴致勃勃说着,“丑恶而又虚伪的男人,被花言巧语欺骗的女人,宴会上震惊的观众们……喔,还有在所有人看来,大概都是最倒霉的那个儿子,也是生日宴的主人。”
“——是我。”
“他们会觉得我很可怜吧,有这样一个父亲,还在儿子的生日宴上整出了这样的闹剧。一边同情我,一边又会用高高在上的态度评判我。”
时景屿扯出了讥诮的笑容。
“……真是光想就让人感到反胃。”
夏宁安静地听着,他知道少爷现在需要的不是任何安慰,只是他的倾听。
时景屿说完后,又突然把话题抛给他:“那你呢,宁宁,你也同情我吗?”
夏宁摇头,目光澄亮:“不。”
“那就好,你也用不着同情我,”时景屿哼笑了声,“因为这出大戏——”
他字字轻柔。
“从头到尾都是我主导的。”
时景屿突然丢出这个重磅炸弹。
夏宁和系统同时愣住了。
夏宁:“啊?”
系统:【……什、什么?!原著里根本没说过啊?】
时景屿面无表情地说:“我在一个月前就查出了这件事。今天顾问雪也是我故意让人放进来的,不然她根本进不来。”
“可是少爷……”夏宁茫然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因很简单。”
时景屿露出了残忍而漂亮的微笑,“因为我想让我父亲身败名裂。我要他沦为笑柄,被所有人唾弃。”
“接下来我就会让人引导舆论,把这件事的错误和重心全都放在我父亲的身上。相关报纸和媒体我已经准备好了,”他笑吟吟地说,“希望我的好父亲能满意我这份礼物。”
他低下眉眼凝视着前方的夏宁,视线一寸寸游走在对方的脸上,贪婪而又不知足的。
时景屿声音低哑,他的手悬在夏宁的后颈上,来回摩挲着。
“……宁宁,会觉得我很可怕吗?”
夏宁还没来得及回答,系统先尖叫起来。
【天哪,反派也太可怕了,对自己父亲都能下这么狠的手吗?!】
夏宁皱了皱眉,就像没听见系统的话般,认真回答。
“我不觉得少爷你可怕。”
话锋一转,他说:“但我很生气。”
“生气?”时景屿微怔,“为什么生气?”
夏宁气呼呼的:“我不知道少爷你究竟是为什么想这么做,我相信少爷你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但是,你不能就这样毁掉了自己的生日宴。”
他难过地垂下头,就像只垂头丧气的小狗。
“这可是少爷你的十八岁生日宴,是你一生仅有一次的成年生日。这原本应该是独一无二的记忆,但是,现在这一切被毁掉了。”
时景屿奇异地听着夏宁的话。他心中稍许的忐忑和躁动被安抚而下,取而代之的是哭笑不得和暖意。
温柔的砂糖融化在他的心中,嫩小的叶片抽出了枝丫。
某种未知的情愫正在萌发和复苏。
时景屿哑然许久,他难得这般拙口拙舌,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半晌后,他只是沙哑地低语。
“宁宁……”
“这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夏宁脱口而出:“但对我来说很重要。”
“很重要……”
时景屿重复着这句话,他说不上心头是什么滋味,只是突然想笑。他经常笑,或是冷淡的笑、或者讥嘲的笑、或是礼节性的笑容,但他少有这般不夹杂任何负面情绪,只是发自内心的笑。
“谢谢你,宁宁。”
他很轻地伸手盖在夏宁额头上,隔着自己的手背,落下一个轻若羽毛般的吻。
郑重而克制。
“你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时景屿开口了,他从未对人讲过自己的过去,此刻也说的断断续续的,“宁宁,我好像没有对你说过我的童年。”
他们离得很近。
这个距离下,月色清华,夏宁能感受到时景屿的呼吸。浅淡的、均匀的、温热的。少爷身上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衬着月色,不知为何让他有几分紧张。
砰,砰,砰。
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少爷的声音也在他耳边无限放大,仿佛来源于遥远的距离。
“我母亲是自杀。”
“这点你应该知道。”
时景屿说,嗓音不疾不徐,很平淡而又冷静,“她确实如所有人所说,是个疯子,因此我大概也有精神病的基因。”
他笑了声,明明笑着,目光却是悲凉的,“她一生最大的错误大概就是所托非人。为了不爱自己的男人,在原本与未婚夫的婚礼前夕跑路,然后义无反顾地嫁进了时家。”
“她心里怀揣着美好的爱情童话。”
“但在与我父亲结婚后,她才知道了现实的残酷。我父亲并没有因为婚姻而收敛,反而越发肆无忌惮,屡屡出轨在外风流,甚至还有了私生子。”
“我母亲最终忍无可忍,她疯掉了,带着我的大哥,从别墅的二楼跳了下去。”
“——她以为这是对我父亲的报复。但我父亲不过愧疚了一秒,就欢喜于摆脱了这个枷锁,接着就能彻底逍遥自在了。”
时景屿叙述的口吻是旁观者的,带着一种剥离自己的冷静和残酷。但倾听着的夏宁却格外心惊,他不忍地看向时景屿,伸手想抓住对方的手,传递给对方一些热意,“少爷……”
“不用担心我。”
时景屿说,“你知道我那时候在想什么吗?我在想,我的母亲要带着人自杀,为什么她选择了我的大哥,却没有选择我。”
他笑了两声。
“所以我决定了。”
时景屿用指尖拨弄着夏宁乌黑细软的发丝,漫不经心地缠在手心上。他的脸在月色下显得有几分苍白,眼睛却亮得慑人,泛着不自然的病态与狂热。
“宁宁,我和我的母亲不同。”
他温柔地说。
“就算是死,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刻骨缠绵。
宛如对待仇人的誓词,却又像是恋人间,最绝望而又最浪漫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