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糖嚼着苹果,随口问:“谁呀?”
蓝嘉抚过帕上的绣纹,“你还记得我十七岁那年,被loyen骚扰时,有位好心人为民除害吗?就是他,我今天遇到他了。”
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蓝嘉早慧,跃级是常有的事,因此在一众普遍比她大好几岁的同学里显得……瞩目。
再加上体弱多病,需要靠化妆增添气色,看上去就像橱窗里精致易碎的瓷娃娃。
心理学里有个词叫可爱侵略症,面对过分美好的事物或人,大脑会发出一种“破坏”、“残害”、“毁掉”的指令。
那天,是一个即将暴雨的糟糕日子。天空灰蒙蒙,室外的空气粘腻、沉闷,透不过气的灼热像恶心的蚂蝗紧紧附着在皮肤表层。
蓝嘉在练功房排练话剧,她的搭档ewan因为有点事情需要处理,半个小时后才能到。
loyen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张开手掌、像一只癞//□□趴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用火热的眼神肆无忌惮地盯着蓝嘉,裤子有清晰的轮廓。
蓝嘉不经意回头,险些心脏骤停。
她一害怕,对方更兴奋了,玻璃隔音,她听不见在说什么,直到ewan路过将人赶走。
“ulysses,你还好吗?”
“我没事。”蓝嘉惊魂未定,咽了咽,“那人是谁呀?”
ewan说:“他叫loyen,是隔壁导演系研二的学生,导师是好莱坞大牛,家里很有背景,据说还和Mafia有联系,院里的人都不敢招惹他。”
“Mafia?那不是黑手//党吗?!你刚刚还——”
“我又没惹他,不会有事的,放心吧。倒是你以后得注意了。”ewan忧心忡忡:“loyen艺术天分极高,就是不走正路,光是我听说,他就已经玩残六个女孩子了,有的毁了容、有的全身瘫痪、有的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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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wan见她脸色苍白,“总之,你以后小心点,他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正如ewan说的,loyen盯上蓝嘉——这位年轻貌美又扶风弱柳的东方病美人。
他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破碎的美感,这对一个学艺术的导演而言犹如缪斯。
从那天以后,loyen疯了一样追求蓝嘉。
蓝嘉对他避之不及。
阿糖知道这件事后,赶紧给远在港城的蓝堂海打电话。
蓝堂海生怕小女儿受伤,给她增派了很多保镖。
蓝嘉的生活得以恢复平静。
但这只是一时,越得不到,越思之如狂。loyen想要她,想得快疯了。
终于,他找到机会了。
那天,康涅狄格州突然爆发乱动,听说有Mafia的参与,但具体怎么回事,不是蓝嘉这种留学生能够知道的。
她从排练的剧院出来,发现自己带来的保镖不见了,没来得及细想,又接到阿糖的电话,说州政于十分钟前颁发道路管控,很多路都限行,暂时无法过来,让她在剧院先等等。
蓝嘉心有不安,告诉她保镖不见的事。
阿糖震惊:“怎么会呢?嘉嘉你别乱跑,我很快带人过去!”
挂断电话,蓝嘉站在剧院门口,外面雾蒙蒙,天空黑压压。
这段时间,康涅狄格州的天气总是不好。
蓝嘉想进去等,结果一转身,loyen就贴在自己身后,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裤子高高,还算英俊的脸格外扭曲变态。
蓝嘉吓得倒退几步,声音发抖:“你——”
“ulysses,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每天做梦,梦里都是你妙曼的身影。”
loyen步步紧逼,下流地吸了一口气,如痴如醉,“你的身上总有股特殊的味道,前调微苦,但余韵好香。”
蓝嘉的脸上毫无血色:“你别过来!”
“我好不容易有机会接近你,你别躲着我好不好?”
“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做//爱,你答应我的追求,好不好?”
蓝嘉吓得拔腿就跑。
loyen当然不肯放过她,几步追上来就要对她动手动脚。
蓝嘉又气又恼,呼吸都快喘不上来,拼命挣扎,终于,她一脚踢中loyen的命门。
可惜她力气小,没给他废了,他短暂疼痛的时候,蓝嘉抓紧机会跑了,loyen恼羞成怒追,对她穷追不舍。
蓝嘉的体力很差,运动于她而言,是不可能的。
她这是第一次使出浑身解数逃跑,耳边是呼啦啦的风,天空飘起朦朦胧胧的细雨丝,刺在脸上,像蛛丝网一样纠缠不休,叫她快要窒息。
她的心跳跳得很快,咚咚咚要炸了一样,浑身的血液倒流,喉咙里全是腥甜发锈的气息,鼻腔灌尽数不清的冷风,头疼欲裂,甚至开始出现耳鸣。
蓝嘉眼前发黑,一头栽到地上,视线朦胧间,看到loyen离她越来越近。
她咬牙爬起来,裙子脏了,跑丢一只鞋,继续狼狈地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分钟、或许是十分钟、亦或者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蓝嘉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大咧咧地停在马路边。
她冲过去,想要求助,但脑袋昏胀得失去指令,无法协调身体发出求救的信号。
蓝嘉和车身擦肩而过。
她跑过了。
彼时,那辆车只降下后座的车窗,里面光线晦暗,一截修韧的小臂探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一支半燃的香烟。
蓝嘉是错过了,但loyen撞上了。
光顾着追她,没有注意那只手,直挺挺撞上去,折了烟,也烫到他。
loyen顿时恼怒,停下咒骂。
然而,不出两声,一道突兀的枪声响起。
犹如平底惊雷,瞬息后,万籁俱寂。
蓝嘉怔在原地,呆滞地看着loyen脑门上的血洞。
一枪毙命。
他直挺挺倒在地上,没了呼吸,殷红的鲜血从后脑勺涌出,染污肮脏的地面。
隔着纷飞飘零的雨丝,蓝嘉远远看到那个坐在后座的男人。
他在打电话,眉梢间透着戾气,哪怕刚刚有一条活生生的性命被终结,也不曾得到半分眼神。
更别提注意她这个小喽啰。
蓝嘉侥幸逃过一劫,后来,她从ewan那里得知,loyen意外死了,他家族里的人没有报仇,反而还举办了欢庆party。
“办party?”蓝嘉不能理解。
ewan说:“你不懂,loyen是作死,惹了不该惹的大人物,没有被牵连,已经是大发善心了。”
再后来,院里又有些声音,蓝嘉听明白了,归根究底就是一句话。
一支烟,抵一条命。
…
“这么巧!”阿糖当然记得,就是因为这个变态,才让蓝嘉对男人避如蛇蝎,“是在寒昭禅寺吗?”
蓝嘉点头。
“异国他乡初遇,多年后回国再遇,嘉嘉,你俩这就叫缘分。”阿糖边吃边说。
蓝嘉看着手里的绸帕。
“那你有问他的名字吗?”
“没有。”
“什么都没问?”
“嗯。”
“啊?那也没事,既然你们有缘,肯定会再遇的。”她吃得咔嚓脆响,偷瞄蓝嘉,见她望着帕子魂不守舍,就什么都明白了,故意打趣她:“其实遇不到也没事啦。”
蓝嘉立马看着她,杏眼鼓得圆溜溜的。
“我说真的,某人不是说,对男人不感兴趣吗?”阿糖挤眉弄眼。
蓝嘉脸颊发烫,狡辩:“他不一样。”
“噢?哪不一样了?不都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吗?”阿糖说:“有上次喊你看的那个男人帅吗?”
“哎呀,你不懂,不跟你说了。”
“哎呀~我是不懂有人想以身相许啦。”
“阿糖!”
“哈哈哈哈不逗你啦,那你给我说说,你喜欢他什么呀?”
蓝嘉想了想,“第一:他长得高高的,身材好,相貌也好,是我喜欢的类型。”
“第二:他给我的感觉是个温柔的绅士。你知道的,因为loyen的缘故,我很排斥那种阴暗偏执又做事很疯的男人,这种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具有不稳定性,会让人整天提心吊胆。反正我是不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还有呢?”
“暂时没有了,就这么多吧。”
阿糖犀利点评:“那嘉嘉你这个不就跟普罗大众的喜好差不多嘛。”
蓝嘉却说:“先看外在,再看内在,剩下的都是以后的事情。”
“有点道理。”她啃完苹果,“我有一个问题,万一他有女朋友或者结婚了怎么办?”
蓝嘉有瞬间惆怅,但很快放下,斩钉截铁道:“那就祝福他和那位女孩子百年好合!”
阿糖拍手称赞:“没错,就该这样!咱们要拿得起放得下,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蓝嘉点头,“所以我打算等下次遇到他,就主动出击。有对象,我就撤;没有,我就追!”
“哇塞!”
“我厉害吧?”
“嗯嗯!”
“这是我俩的秘密,你不许说哦。”
“不说,拉勾勾!”
两人盖戳,相视一笑。
*
那晚以后,蓝嘉出门的次数多起来。有时和阿糖上街,有时去剧院彩排,但是天公不作美,她再也没能偶遇易允。
仿佛寒昭禅寺一遇,是镜中花、水中月。
蓝嘉的异常,逃不过蓝堂海的法眼。吃午饭的时候,他乐呵地问:“阿嘉最近怎么了?有喜欢的人了?”
蓝毓震惊,“阿嘉——”
蓝嘉被呛住,连忙否认,“没,没有!”
她眼神飘忽地喝汤,阿糖啃着大肘子,给她打掩护:“嘉嘉对男人不感兴趣。”
阿糖是藏不住话的主,但对蓝嘉的秘密却能做到守口如瓶。
蓝嘉给她夹了块红烧肉,阿糖眼睛一亮,撅起嘴冲她么么么。
蓝堂海和蓝毓一听,也就打消怀疑了,转而安慰起蓝嘉,怕她因为loyen的事有心理阴影。
吃完饭,蓝嘉放下碗筷,笑道:“阿爹,阿姐,我去剧院彩排啦,拜拜。”
“嘉嘉你等我再吃两口,跟你——”
“不了,今天天气好,我一个人也可以,你继续吃吧。”
蓝堂海叮嘱她:“别累着了,有事给阿爹打电话。”
“知道啦。”
蓝嘉回国后的首次话剧演出,时间定在四月六日,距离不到半个月。
演出迫在眉睫,任务紧,留给团队的时间不多。
司机把蓝嘉送到圣保利大剧院门口。
“你先回去吧。”
“好的,二小姐。”
不到一点,阳光明媚,晒在身上暖洋洋,很舒服,蓝嘉感觉骨头缝里的寒气都被驱逐了。
她走进剧院,在快到大剧场一号门的时候,突然遇到拿着手机、急匆匆走出来的财务老师。
她见到蓝嘉,眼睛一亮,“嘉妹!”
蓝嘉和她打招呼,笑容灿烂:“卫老师。”
“你可算来了。”
“怎么了?”她一脸莫名。
卫雨西拉着她的手,面露难色:“我刚刚接到一笔不可抗拒的大单子。”
蓝嘉疑惑地嗯了声。
“嘉妹,你是本地人,你听过易家话事人易允的大名吗?”
蓝嘉摇摇头,“我在港城呆的时间很短。”
“易家派人过来,要包场提前看咱们的演出。这位可是大人物,我们根本惹不起,而且他出的价很高,说实话整个团队里还是有些人心动了,觉得加演和包场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怎么行呢?咱们这次对外宣发的就是国内首演,加演了,不就欺骗观众吗?”
卫雨西也知道这个理,“易家送来四个大皮箱,里面全是美金,总计二百二十二万,说是包场费和加演费,如果不够还可以再补,随我们开价。另外你说的这个问题,对方也早有答复,将会对四月六日购票的所有观众给予三倍票价赔付。你看看,完全不给我们剧团拒绝的理由。”
蓝嘉越听越觉得,这位话事人有点像冤大头,很不能理解:“等,等会,图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这就是有钱任性吧。反正就一个条件,国内的首次演出,只能对易家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