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黑，郁楚反应过来自己的低情商发言可能伤害到了对方。
别说黎渊这样优质的、骄傲的、拥有不低的社会地位的人类，就算是弱小的啮齿类动物失去繁衍能力，都会崩溃，更何况是如此高傲的黎渊？
于是郁楚直白的脑子紧急转了转。半晌，少年皱着白皙的小脸，不情不愿开口，道：“我是说……你的未来规划里根本没有幼崽，对吗？”
郁楚有点想哭，鼻尖发酸。
钱全部搭进去了，时间浪费了不少，感情也逐步升温，但现在黎渊居然告诉他他不能生？！
小龙对象没找同族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找了个不能生蛋的老婆！
那他这段时间的忙活算什么？
郁楚彻底陷入了迷茫。
整个龙沉浸在这巨大的悲伤之中！
少年无法接受，这比找不到工作还令龙难受，郁楚焦虑地紧紧搂住了抱枕，白皙纤细的手指抓得柔软布料变形，鼻尖阵阵泛酸。
尾巴也因情绪低迷而蔫哒哒地低垂，没一会儿尾巴尖又开始不断拍打沙发面，皮面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脆响。
“真的……”
少年纠结地咬着自己的唇瓣，看起来像是快要碎了，“真的不可以吗？”
他脸蛋煞白，不似以往那般活力四射，语气透着淡淡的死感。
黎渊猜到他这脑瓜在想什么，一时竟有些怔愣，气笑了。
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掀睫，长眸幽暗，那张清冷又薄情的脸上似乎含着几分笑意，冷调的嗓音带着些许玩味，“人类的生理结构你了解了多少？”
“一点点。”
郁楚吸吸鼻子，抬起了湿漉漉的眼眸，他委实憋屈，只觉天都要塌了，少年鸦睫湿透，鼻尖沁粉，可怜兮兮的。
他有种网恋被诈骗后，紧接着又发现被狠狠照骗的窒息感！
说完，怕这个回答会让伴侣觉得自己不够上进，郁楚瘪了瘪嘴，蔫了吧唧地小声补充：“但我一直有在学，我爱学习。”
最后四个字说得哽咽。
“好。”
黎渊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没有解释，趁少年还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世界中，他在网上买了四节青少年性.教育网课、三节人与人际关系（青少年版）、两节兽人与人类的交往必备注意事项，随后一起打包发给了郁楚。
黎渊：“看完。”
“啊？”
郁楚愣了一下，他听到要学习，并没有这个年龄段的少年该有的排斥，反而像是吃了定心丸，幼崽也不敢要了，只一个劲儿点头，“好。”
他现在需要做些其他可以高度集中的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免得满脑子都是自己现在冷冰冰的对象和在幻想里就夭折了的幼崽。
郁楚：“我会好好学习的……”
可眼看男人布置完任务就要走，少年反应过来，他不肯，下意识伸手抱住男人的腰，哭声喊道：“别走！”
黎渊动作一顿，头一次没有立马将人拉开保持距离。
他垂眸，一低头就看到了少年伤心得真心实意的脸蛋。
他睫毛也同发色一般浅，湛蓝眼眸通红，雪颊濡湿，柔软的发丝被泪水浸得黏连勾缠在颊边，有些充.血的唇瓣细细哆嗦，悲痛的情绪浓郁得几乎能将人感染。
那焦躁又纠结的模样，别提多招人疼了。
这架势，甚至不输黎渊要跟他撇清关系那次。
干燥温热的大手插.进了少年头发里，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揉弄，郁楚放松了些，低沉悦耳的声音便在头顶响起，“你说。”
郁楚仰头在那手心蹭两下，也顾不得什么情不情商了，他深吸口气，抽抽噎噎地提议：“现在的医疗技术很发达……不，不要讳疾忌医，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黎渊：“。”
都憋出成语了。
他冷笑一声，郁楚见他笑了，还以为有希望，湿漉漉的小脸还没来得及浮现欣喜，按在脑袋上的大手用力揉了两下——黎渊抽手，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郁楚呆呆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门关上的瞬间，着急得脸都憋红了。
他不说话，还落荒而逃！
黎渊任他头脑风暴，将不愿接受现实的少年交给了A3。
A3打开了黎渊给郁楚安排的几个学习视频。
机器人宽慰：“好好学习，书中自有真相，而且知识是不会背叛你的。”
*
他在军部处理一些剩余的工作，等到一切任务交接完毕，他依旧会跟着上将执行任务。
有同事看他已经在整理办公物品，忍不住上前安慰，“你还好吗？就当是休息一段时间吧。”
“我们相信上将是无辜的，希望你早点回来。”
李特斯：“感谢大家的信任。”
他虽是黎渊的副官，但黎渊停职期间，李特斯被顺势调去了外查部门，主要跟星盗打交道，吃力又不讨好。
几大主星虽然安全，但一些周边星球有好几个星盗团伙，一直干扰航空公司的太空航道，甚至攻击伤害乘客，不仅敛财伤人，还会掳掠走一些低龄兽人。
说来，郁楚前往首都的那一趟飞船就遭到过袭击，但警务和空乘人员发现的很及时，恐怖袭击还没来得及闹大，一群星盗就因低温昏厥倒在了底舱。
最重要的是，那一批昏迷的星盗中，有一个沼泽鳄兽人身上明显带有……被黑骨虫外激素感染的特征。
经验血猜的得到验证，参与人员悚然，消息全面封锁！
李特斯陷入思索，可这时，他的终端突然亮了起来，联系人居然是郁楚。
郁楚换了一次终端，新终端里除了黎渊还多了几个联系人，李特斯就是其中之一。
他没有犹豫，接通语音问：“下午好，是有什么事吗？”
“打扰了，”
少年声音很软，憋着股难以形容的委屈感，只言片语都能抚得人心软。
“我……我是想问，黎渊脾气好不好？”
通讯那边的声音弱得可怜，光是听声音都能想象他捧着手腕上的终端求助的模样。
郁楚：“我昨天说错了话，他很可能生气了，我想哄他回来，我会好好道歉的，我学过。”
郁楚学习完就老实了，小龙头一遭体验尴尬情绪，整个儿从头麻到了尾，名为羞耻的情绪宛如一锅浓粥在脑子里咕嘟咕嘟翻滚，他像是被烫着了嘴，没法儿开口。
原来……雄性人类不能生蛋啊。
郁楚真心不知道。
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爱上一个没法生幼崽的对象做些痛苦纠心的表演，就了解到了成年的人类男性，尤其不能接受被质疑性.功.能！
他翻了一下这个问题的评论区——
「怀疑男人不行就是羞辱他！说出来更是对他人格和精神毫不留情地蹂躏！」
「有问题的男人会破防，没问题的男人只会默默流泪……QAQ」
小龙震惊，他现在很担心黎渊躲到某个角落伤心去了。
他没勇气直接跟黎渊语音通讯，只发去了一些消息问候，怂不拉几的。
李特斯了解，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当情感导师的一天，开导的对象居然还是上将的伴侣。
“上将看着冷漠，其实脾气很好。有问题及时沟通解决，上将不会怪你的。”他宽慰。
这位跟郁楚有数面之缘的副官坚信，只要审美正常的人见到了郁楚的脸，心都会朝着他的方向偏。
郁楚犹豫地咬着唇瓣，怀里紧抱着尾巴，磕磕巴巴坦白，“但我的话很尖锐，伤害到了他。”
黎渊无坚不摧从容不迫的形象深深烙印在军部每一个人心中，其中也包括李特斯，他有些好奇道：“你说了什么？”
郁楚耳尖血红，声如蚊讷，“我以为他有性功能障碍，还劝他去医院……”
还是哭着劝的。
李特斯：“……”哇。
他消化了片刻，感觉到通话那头的郁楚是真心悔过，李特斯安慰道：“没关系的，以后别说这种话了。”
这话，很像是某种调情引诱。
但很显然，少年并不懂。
李特斯：“也别太焦虑，你于上将而言，是特别的。”
此话并非虚构，郁楚出现之前，李特斯从没见过黎渊会对谁这般……心软。
明里袒护，暗里庇佑，沉默地接受对方的靠近。
且不论喜欢与爱这种过于浓烈的情绪，但郁楚在黎渊心里一定是特别的，特殊的，与众不同的。
李特斯：“上将以前一点绯闻都没有，你是第一个。”
听到“第一个”三字，郁楚心里本生出了一些愧疚荡然无存，瞬间被欢喜淹没。
少年不自觉笑了起来，他害怕情绪激动尾巴会乱甩搞破坏，便伸手将尾巴捞进了怀中。
银白漂亮的尾巴尖拍打着他纤瘦的肩，微垂的柔软发丝晃动，明媚精致的五官郁气消散，唯余赧然。
郁楚羞涩地低声喃喃：“我是第一个啊……”
*
“金屋藏娇了谁？”黎清没点儿掩饰，开门见山地问。
“章程说你为了保他自揽责任，现在闹成这样，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青年往老板椅上一靠，清隽的面容写满了烦躁，怒火隐现。
“债主。”黎渊淡淡回道。
黎清：“……哈？”
黎渊简单讲了经过，黎清面色几番变化，最后笑了起来，“小冤家啊。”
男人没吭声，墨黑幽邃的眉眼沉敛，不置可否。
“怎么让他住你家？”
“他生活自理能力很差，且社会认知相当浅薄，”
语至此，男人顿了顿，眸底划过一丝异样，补充道：“他很黏人。”
一双宝石似的眼睛望着你，一进门就八爪鱼似的黏上来。软乎乎的身子温热地靠着，挨着，贴着，会闷声闷气地倾诉遇到的琐碎小事，小情绪很多，但转头就能忘掉。
雪颊柔软，唇肉嫣红。
黎清见他神情不虞，只当他是烦躁。
黎清叹了口气，道：“没人能忍受贫穷，再相爱的人都会因为生活中的柴米油盐消磨完感情，更何况你们之间没什么感情基础。”
黎渊看去，没吭声。
黎清知晓此事本质还是自家人惹出的麻烦，但为避免麻烦扩大、发生更多不必要的纠缠，他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案：“你装穷吧。”
“等你那套大别墅都没了，你们搬进潮湿逼仄的城中村老房子，吃不好睡不好还得打蟑螂的时候，他铁定受不了要跑。”
黎渊并未认同这个提议，静了片刻，“我还欠他钱。”
“等他受不了跑掉的时候再还给他，多补偿些，又没让你当老赖。”
男人沉默地站在落地窗前，黑眸落入远处，“这像是某种拙劣的考验真心的手段。”
“？”
黎清狐疑地打量他，问：“你是怎么想到这一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