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集团上班需要慎重考虑,因为公司不是儿戏,再回去上班就是长远的计划了。
可惜,顾南身边从来就没有一位长辈给他指明前路,或是引领方向。
他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这个秘密与司韵早早埋藏。
纠结的点主要是在于跟顾西洲同餐同眠,这样做非常容易被同事发现,当然主要是不情愿!
顾西洲就不会考虑这些问题?只知道指挥为难人。
就在还没纠结出结果时,这天下午顾南正在后花园给苹果树施肥。
负责主楼起居的张阿姨急匆匆跑来说,“顾女士来了,在主楼前厅等您。”
听闻顾政希这个名字,顾南顿时有些紧张,自己都没发现有多依赖顾西洲地问,“哥哥在家吗,哥哥知道吗。”
当年绑架出事后,家里阿姨、保镖、安检人员全部换了批。他们皆不知当年情况,但十分恪守自身职责,在顾政希的车子进入私人大街第一时间就通过容朗通知了顾西洲。
所以收到确切信息的阿姨匆匆赶来告知,“顾先生说您不用去见,要是害怕现在派容助理过来接您去公司。”
檀山随处可见保镖,在家里还是很安全的。
没必要劳师动众,顾南放下小桶,“麻烦转达公司就不去了,我现在回副楼。”
阿姨点点头,陪同一起回副楼。
走到半途中,一道清脆的高跟鞋响起,隔得老远顾南看见顾政希,顾政希也瞧见了他。
“小南。”层层叠叠的绿茵间,顾政希扶着胸口大衣,微微挥了挥手。
三人转眼在小道碰上,顾南强行挤出微笑,“姑姑。”
“你这孩子,找你半天原来躲在这儿。”顾政希亲昵地挽上他的手臂,真如长辈那样和蔼可亲地说,“看看你这一头汗。”侧目,她朝跟着后头的阿姨佯斥道,“你们也要多照应着。”
“浇了花出身汗,在这秋天吹场风就要感冒。”
阿姨讪讪地笑。
顾南屏息着,“姑姑,是我不让他们参与的。”
“是是是,我知道。”顾政希笑着说,“这后花园是你的宝贝,除了你谁都打理不好。”
说着她轻轻嗅了嗅,惊喜道,“各种花香染在身上,连头发都是香香的。”
从没关注过这个问题,也或许是鼻子早已习惯。
抬手闻了闻,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顾南放松几分,“好好闻。”
“是吧?”顾政希好笑地瞧着他,“走快些,起风了。”
主楼近在眼前,顾政希对他越热情,顾南就越不安。
倏地,他脚步一顿。
顾政希问:“小南怎么了?”
“没没、没什么。”顾南笑得勉强。
刚刚脑袋划过了什么?哪个字眼让神经猛地绷紧?
起风、热情、不安!
对!不安!
敛着眉头,顾南感觉自己恍惚好像抓住到了某个关键点,他不安,是因为身边有人让他感到不安,而缘由却是不安全,所以不安。
接下来就怎么也想不起了。
三人来到主楼,步入下沉式的客厅后,顾政希才松开他。
人到中年的顾政希保养得极好,岁月没有她脸上留下痕迹,白皙的脸庞没有细纹也没有一点瑕疵。
一身驼色大衣稍稍减弱了端庄不笑时的冷漠。
顾南看着她,她关切地问,“怎么回事,不是舒服吗。”
顾南挤出微笑,特意挑了个稍远的沙发坐下,“没有姑姑,我只是在想下一次浇花是什么时候。”
“还在想花,每天在家里都干这些么?”顾政希问。
“嗯,我也不会做什么。”
顾政希笑容浅浅地望着他,“瘦了,是不是阿姨做得菜不合胃口。”
“合胃口,在家里没有活动所以吃得不多。”顾南恭恭敬敬地回。
“那就好。”
张阿姨过来问顾南要喝什么,主要提及备好了喜欢的橙汁,得到答复后才问顾政希需要什么。
顾政希静静听着,说,“白水。”
橙汁和白水齐齐端上来放在各自面前,顾政希奇道,“小南,姑姑一直想问你,怎么没有出席屹为葬礼?”
“当时问西洲,西洲也不解释。”她说,“想起你跟屹为关系那样好,担心是不是病了,所以过来看看。”
距离顾屹为去世已经过了46天,未免太后知后觉......
“当时烧了几天很快就好了。”顾南说,“谢谢姑姑关心。”
顾政希起身来到他身边,顾南往旁边挪,顾政希轻轻柔柔地抓这他的左手不放,“屹为走后你看起来很不开心,是不是有心事,跟姑姑说说。”
“没有,我一切都好。”顾政希的手指温暖又柔软,顾南却很不适应,“希望姑姑您也是。”
“真是个乖孩子。”顾政希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头,“听说前段时间西洲把你安排进集团上班了?现在怎么又在家里待着呢?”
重点到了,顾南说出准备好的说辞,“姑姑,是我自己投简历进去的。”
“哦,这样啊,那怎么最近没去上班,不喜欢吗?”
“要不要到姑姑的酒店来上班?”
“不不不,不用姑姑,我现在挺好的。”
“不用害怕,是不是西洲对你不好?”顾政希沉下脸,“西洲也是,怎么弟弟到集团也不关照关照。”
演完这段进入下一段,她又改了语气,哄拍着顾南手背,“不过小南你也得体谅他,集团每天事情很多,他坐在上面太久了,哪里注意得到底层员工的辛苦。”
“其实我很少跟哥哥见面的,就算在家里见面也只是打招呼而已。”顾南垂着眸,“我跟哥哥关系不是很好。”
“哎呀,这可怎么是好,你们天天在家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西洲又是那么个冷漠脾气的,他是不是给你脸色了?”
“没有,姑姑。”
“其实姑姑想让你到酒店来工作,刚好你大学专业学的园艺,而姑姑酒店正好缺一位擅长鲜花布置的经理。”
若不是顾西洲告知过绑架之事顾政希顾明喆都有参与,顾南真的会忍不住心动。
“姑姑,最近没去上班是因为又病了一次,现在已经完全好了。”他委婉地挣脱顾政希的手,“我很喜欢集团的工作,打算最近几天重新上班。”
“希望姑姑不要告诉集团其他同事,不然大家对我......”
他时刻谨记顾西洲的叮嘱,对于他们两个到底如何关系,到底有没有帮助只字不提。
笑容凝固在顾政希脸上,“那就好。”
“你母亲还有我大哥他们走得早,西洲每天忙也不管你。”
“唉......现在在集团一团糟,西洲一意孤行要做海南项目.....”她止不住地唉声叹气,“如果遇到困难要第一时间打给姑姑,知道吗小南。”
尽量让笑容自然,顾南点点头:“知道,谢谢姑姑。”
“好了看过你姑姑就走了。”顾政希走到原本坐着的沙发提上包。
顾南送她出去,走到前苑草坪时,顾政希看见附近不断巡逻的安保人员,诧异道,“上次来吊唁都没有这么多保镖,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
怕自己逃跑吧?顾南撒谎道,“我也不知道。”
司机等在大门口,顾政希没再多问上了车。
临走前还特意降下车窗挥手道别,远远看着车尾灯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顾南唰地垮塌下肩膀,披着绯红晚霞无比疲倦地往副楼走。
只是这么简单周旋一圈就如此心累身累,却莫名将心比心。
这些年顾西洲是怎么过来的,18岁一个人是怎么撑起那么大的集团?
顾政希和顾明喆还有其他人有为难过他么?
趿拉地进入电梯回到三楼,本想洗个澡再睡觉,却倦怠地不想抬任何一根手指。
刚躺上床,手机在兜里响了起来。
他摸索掏出一看,“哥哥”字眼跳动闪烁。
“哥哥。”顾南沉闷地叫他。
“在睡觉?”顾西洲那头很安静。
“嗯。”
“睡吧,在路上了。”
神思回拢一些,顾南低声说,“姑姑已经走了。”
“知道,睡吧。”有车引擎发动的声响,“我马上回来了。”
“嗯。”按断电话,顾南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心头忧惧所以反复做梦。
第一个梦是幼儿园。
幼儿园全天候托班制,那时他很不适应。
司韵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要坚强,好吧,顾南闷闷坐回小椅子。
等到午休,一屋子的小朋友全在哭,要妈妈爸爸爷爷奶奶姥姥姥爷。
顾南躲在被子里想哥哥。
想“顾屹为”陪在他身边的安心,想“顾屹为”逗他说好笨的话术。
老师为了安抚孩子们的情绪,拿出手机给家长打电话开视频,顾南很羡慕,可是他没有哥哥的号码。
晚上回到檀山,他偷偷摸摸溜进主楼,去敲“顾屹为”的房门。
“顾屹为”问他新学校适应的怎么样,饭菜好不好吃,游乐场有没有家里的大。
一五一十讲了白天在幼儿园发生的事,顾南问他要号码,说我想你的时候也要给你打电话。
“顾屹为”托着腮说,“我可不会想你。”
“好吧。”顾南悻悻而归。
“可怜的南瓜。”“顾屹为”啧啧嫌笨,“站住,回来,伸手。”
一连串的发号指令,顾南重绽笑容。
从书房的柜子某个柜子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顾屹为”抽出一张自己的蓝底两寸照片,“想我的时候不能打电话。”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手机。”“顾屹为”唬他,将寸照塞他手里,“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你要学会适应。”
接着顾南看见哥哥很神气、得意地扬起下巴,“如果实在想的话,就看看这张照片。”
“看完之后要好好学习,别看着拼英U就想起U型姜糖饼干。”
小小的手掌托着小小的照片,顾南很是珍惜地抹了抹,“那我现在要吃。”
“牙蛀几颗了还吃......”“顾屹为”将他推出房间,“至少不要在我面前吃。”
自那以后,顾南每天中午在午休前都会躲在被子里,抱着那张照片看看。
可惜那张寸照,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