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洁,静默地洒在方知安身上。
其实他之前就发现,霍觅在某些时候总带着点浪漫。虽然不太明显,不过方知安总能慢半拍地被他撩动。
不好说这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方知安并不反感,相反,他还挺吃这一套。
“其实我也有东西要给你,”霍觅把手伸进口袋,片刻后拿出了一个相似的盒子,他笑了笑,“虽然被学长抢先了,但现在应该也不算迟。”
霍觅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的也是一枚戒指,但这枚戒指上还穿了一条链子。
“你怎么也……”方知安很意外,眼睛都睁大了。
他还以为只有自己借着这次的约会要送礼物,没想到霍觅和他想到了一块儿去。
霍觅把项链递给方知安,垂下眼睫,像是有点害羞地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戴戒指,所以配了一条链子,戴在脖子上别人就看不见了。”
送出和收到礼物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
银链冰凉,方知安接过时它轻轻晃动,两枚戒指撞在一起,发出了一声轻响。
*
餐厅外面的花园空间很大,方知安自从上次送了霍觅花之后就对花花草草起了兴趣,他和霍觅边散步边聊天,心情很舒服。
他以前很少这么放松,但在霍觅身边时,这种极少的时刻却探出了头。
准备回家时方知安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看了眼来电人,面色变得不太好。
在霍觅察觉出不对劲之前,方知安挤了出一个笑,他说:“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接个电话很快就回来。”
他说着就拐进了花园,霍觅看出来方知安并不想自己让自己听见,因此没有跟过去,只是站在餐厅和花园的交界处等着。
晚上的餐厅冷清依旧,远处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霍觅转过身向走廊看去。
“霍总,在这等人呢?”一个男声响起,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
霍觅瞥了眼来人,脸上的笑消下去一点:“陆其,你怎么来了。”
“我开的店还不让我来啊,霍觅你别太霸道啊。”陆其长得很英俊,但不同于霍觅那种硬朗锋利具有侵略性的五官,他的面容更柔和,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
“我说你今天为什么突然来我这吃饭还要包场呢,原来是早有预谋。”
“你很闲?”霍觅眼眸轻抬,颇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陆其倒是不以为意,他和霍觅从小一块儿长大,老早习惯了对方说话的冲味,因此只是笑嘻嘻地说:“你别急啊,我都听梁姨说了,你居然真的闷不吭声和人结婚了啊?”
“是,刚领证不久。”霍觅惜字如金。
“不过......”陆其顿了顿,“其实我刚看你对象觉得还挺眼熟的,是不是我以前在哪见过啊。”
“是在哪呢?”陆其摩挲着下巴思考。
陆其大学是出国读的,但是偶尔放假回国闲不住,总会跑到霍觅学校里溜达两圈。当时霍觅身边朋友不多,陆其只来了几趟就和人全部处成了哥们,但凡有什么活动都带着他玩。
陆其思来想去,越发觉得方知安看起来面熟。
“你是见过。”霍觅看了眼方知安的方向,直白说,“他是我以前的学长,比我大两届。”
陆其眉心微蹙,顺着霍觅的话语终于从回忆里找出这么一个人来。
他这人记性不算好,之所以会对方知安有印象,完全是因为霍觅。
霍觅大三那年运动会陆其去了,他原本想和霍觅一起找乐子,结果霍觅全程待在看台边上没走。陆其百无聊赖,一回头却发现霍觅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台脚下的志愿者棚看。
陆其沿着他的视线看去,只看见了一张漂亮的侧脸。
男生披着志愿者的红马甲给前面的运动员递水,他身段挺拔,笑得好看,眼角眉梢的弧度都温柔大方。
陆其的眼睛一点点瞪圆,表情开始变得不可置信:“你你你,你不会从那会儿就……不是吧哥们!”
“你别跟我说你这个条件,现在还在搞暗恋?”
霍觅原本嫌他叽喳聒噪,但听见陆其这话却没回答,只是默默移开了视线。
陆其一看霍觅这表情就知道自己是戳到他肺管子了。
“依照我对你的了解,你那位学长现在应该不知道这事吧。”陆其悠悠挑眉,一幅胜券在握的样子。
做生意这方面他远不如霍觅,但论情情爱爱,陆其自认为还是比霍觅强得多。
但霍觅恍若未闻,他只是举起自己的手,而陆其一眼就看见了无名指上那枚惹眼的戒指。
“你这是干嘛?”
“给你看看我的婚戒。”
“学长送我的。”
陆其闻言立马“咦”了一声,他怪声怪气说:“学长俩字还挂嘴边呢霍总,我要是没理解错的话,你是在跟我炫耀吗?”
霍觅眉梢轻抬,他看见远处花园门口的人影在慢慢靠近:“是,那又怎样。”
“你学长知道你什么德行吗?”陆其撇嘴,很快被霍觅斜了一眼。
“那你既然结婚了,怎么不带他来和我们吃顿饭,大家都很好奇啊。”陆其压下心中的无语。
“下次吧,”霍觅摸过手上的戒指,“我们还在培养感情。”
“至于现在,你该走了。”
方知安跨出了花园,霍觅说罢就抛下陆其笑着走到了方知安身边,低下头又和他说起了话。
和方才的冷然不同,他在方知安面前温柔又黏糊,就像一刻不见主人的小狗,甩着尾巴往上凑。
陆其在拐角把霍觅的360°大变脸看了个完全,嘴角轻抽,内心唏嘘不已。
他也不知道当年那个冰山脸是怎么长歪成这样的,现在看来,简直是个闷骚怪。
陆其毫不留情地吐槽。
*
方知安心里压着事,情绪不太对劲。
他脑子里一直是刚才那通电话,回去的路上有些心不在焉。
一进家门,圈圈过来蹭裤腿,方知安就去拿了根猫条,坐在沙发上喂它。
霍觅也在一旁坐了下来,他看向方知安,问:“学长,刚才是谁的电话啊?”
方知安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说:“我弟弟。”
“他为什么突然给你打电话。”霍觅皱起了眉,“有事的话,不应该找他爸吗?”
之前方知安和他说过自己家里的事,但只是草草提了个大概,并没有说的太详细。
方知安对霍觅说自己父母早年离异,弟弟跟了父亲,并且他们之间关系不太好。他们都是聪明人,霍觅知道方知安不想提,因此后来没有多问过一句。
“他们是生活在一块儿,但陈建,也就是我爸其实不太管他。”方知安弯腰,把脑袋靠在了膝盖上。
圈圈察觉主人心情不太好,绕了几个圈跑到方知安腿边乖顺地坐了下来。
“所以你弟弟打电话来和你说了什么,”霍觅眼底划过一丝阴霾,但语气还是柔软,“学长,你心情都不好了。”
方知安摇摇头,嘴角抿起:“他没说什么,就是问我要钱,我没那个义务,所以也不打算给他。”
“他要那么多钱做什么?”霍觅很敏锐。
方知安看了眼身边的人,目光定在了某一点:“我也觉得不对,但刚开始我怎么问他都不说,到最后没办法了他才肯承认。”
“他去赌博了,而且还欠了一笔债。”
方知安手心紧攥,似乎是没想到陈知洋才上高中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父母离异早,他和陈知洋接触的不多。最开始方知安陈知洋偶尔也会去舅舅家,方知安想做个好哥哥,处处体谅照顾,拿出自己仅有的零花钱给他买这买那。
但不过短短几年,陈知洋就把陈建那些恶习学了个干净,甚至直接在舅舅家偷起了东西,还趁人不注意掐方奕文的胳膊,掀她的裙子。
那之后方知安不再和他亲近,只力所能及地提供一点生活费。
“那你准备管他吗?”霍觅问。
“不管,这是他自己的事,”方知安语气果决,“我每个月都有定期给他和陈建打生活费和赡养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霍觅问:“你是担心他们会找上家里来吗。”
他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和方知安划在了一块儿,此时此刻,他们才是家人。
方知安被说中了心思,语气沉闷地说:“嗯。陈知洋早晚瞒不下去,陈建说不定还会找到学校去。”
“那你准备怎么做?”
“他们要是真的敢来闹,那我就报警。”
霍觅平时在方知安面前把自己收敛得很好,几乎没什么脾气,但现在他的笑却不达眼底。
他的手覆上方知安的手背,两枚戒指交叠在一起。
霍觅说:“这个事交给我吧。”
方知安诧异转头,他并不想把这个麻烦推给霍觅。
“这本来和你没关系,你......”
“怎么和我没关系,”霍觅笑了笑,“领证之后我还没好好问候过小叔子和岳父呢。”
“学长,你就交给我吧。对付无赖要用无赖的办法,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影响到你的。”霍觅安抚性地在他手背上蹭了蹭。
方知安的心一下软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讷讷道:“谢谢。”
“不准说谢谢。”
霍觅站起身,牵着方知安的手一把将他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方知安按着惯性往前冲了两步,被霍觅抱了个满怀。
霍觅把下巴搭在方知安肩上,高挺的鼻尖盯着他的侧颈,这是一个完全放松的姿势,霍觅在得到属于他的戒指后才敢这么做。
“你,怎么了?”被他这么一抱,方知安一下手足无措起来,刚才的不愉快都被暂时抛到了脑后。
“抱一下,”霍觅的胳膊圈住方知安,“不要去想他们了,看见你不开心,我的心情也不好。”
“但是学长,我很高兴你现在愿意把这些告诉我。”
方知安逐渐放松下来,他借着拥抱的姿势摸了摸霍觅的头,说:“嗯,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