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一笑,如繁花绽开,月华皎皎,就连见过不少美人的合欢宗弟子们也忍不住呆了呆。
只有许青墨,不知为何,他看着谢惊雪的浅笑,背后却有些发凉,但许青墨没有细想,毕竟他先前早已同谢惊雪说好,让谢惊雪当他在合欢宗的挡箭牌,许青墨沉默地望着谢惊雪,眼神眼巴巴的,透露出些许无措,用眼神示意谢惊雪帮自己解围。
被许青墨这么看着,谢惊雪也不好再继续装聋作哑,他拍拍衣袖,抚去身上的泥土与灰尘,总算缓缓起身,走向许青墨。
从头到尾,谢惊雪都没有看过那帮合欢宗弟子,仿佛把那些弟子当成了空气,就这样走到许青墨跟前,谢惊雪那双瑞凤眼微掀,唇边当即流露一抹浅笑:“阿墨,你可算回来了。”
阿墨?这个称呼似乎比之前更加亲昵了,许青墨还没回过神,谢惊雪却已经轻轻抓住他的手。
当然,谢惊雪抓的是许青墨的袖子,严格来说并不能算许青墨的手,尽管两个人的距离一点点拉近,但谢惊雪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触碰到许青墨。
“你快来看,我种的花开了。”
谢惊雪拉着许青墨向前,两人虽没做什么,也没说太多话,但在场的人却觉得两人亲昵无比,似乎谁来了也插不进这两个人之间,于是有些合欢宗弟子没了兴趣,当即转身离去,毕竟有谢惊雪这种绝色在前,也难怪许青墨看不上他们。
但也有一些弟子还没放弃,依旧继续留了下来。
谢惊雪拉着许青墨,许青墨便也跟在谢惊雪身后,两人一起走到那块小小的菜地旁,顺着谢惊雪期待的视线,许青墨也低头看去,他本想出声夸几句,直到他看清那所谓的“花”的模样——
那花全身绿油油的,叶片在空中摇曳,植株最上方还顶着一个小小的粉红色花苞,按理来说,这应该很可爱,但当一只蝴蝶从空中轻轻飞过时,许青墨眼睁睁看着那花苞突然一下子张开,露出一张狰狞的巨口,巨口附近还有两颗滴溜溜转动的眼球。
眼球顷刻间锁定那蝴蝶,好不留情便张口将那蝴蝶吞了进去,蝴蝶消失不见,只剩一片残破的蝶翼缓缓飘到许青墨长靴旁,而那凶残的植株吃下蝴蝶以后,便再度恢复原样,粉红的花骨朵沐浴着阳光轻轻摆动,看上去漂亮又无害。
许青墨:“……”
一旁的谢惊雪同样看见了花吃了蝴蝶的全过程,但他面色不变,见许青墨久久不语,他便有些失落地问许青墨:“我的花不好看吗?”
谢惊雪语调温柔,许青墨面对他眼中的期待时,实在很难摇头说出反话,于是许青墨沉痛地点了点头,违背了自己的良心说:“很好看。”
“那就好。”
谢惊雪这才露出一个笑容。
“少宗主,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很好看?我可以看看吗?”
见许青墨和谢惊雪“相谈甚欢”,旁边有一名合欢宗弟子还没死心,他不甘地想要加入对话,为了表现自己,这名弟子先是低头看了看那株被许青墨夸“很好看”的花,随后便弯腰,假装不经意要将那朵花摘下来。
“这朵花真漂亮。”
“等……”
许青墨略微睁大眼睛,他还没来得及阻止,那名弟子却早已朝着那朵花伸出手,不得已,许青墨皱起眉,他眼疾手快拎住弟子后领,一把将那弟子提了起来。
也就是在这时,似乎是感知到“食物”靠近,那朵看似可爱实则无比恐怖的花顷刻间褪去漂亮的伪装,露出深渊巨口,差一点就将那弟子的半条手臂完全吞进去,好在许青墨反应快,那弟子这才毫发无损。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合欢宗弟子惊魂未定,他下意识想要朝救下他的许青墨寻求安慰,可惜许青墨这人向来不解风情,将弟子救下后,许青墨便毫不留情松开手,任由弟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而许青墨则皱眉教训这名弟子:“不该碰的东西别乱碰。”
“我……少宗主,对不起,我只是看这一朵花太漂亮了,没想到……”这名弟子在众人眼前出了个大糗,心底窘迫不已,被许青墨这一说,他既委屈又有些不甘心,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这名弟子将账算在了看似相对好欺负的谢惊雪头上:“是我做得不对,可少宗主,他怎么能在您的院子里养这么危险的东西?万一伤到您怎么办?”
这名弟子话里话外看似是为了许青墨着想,但实则是在挑拨离间,怂恿许青墨惩罚谢惊雪。
闻言,谢惊雪抬眼看向许青墨,他目光淡淡,却又隐藏着几分失落:“不能养吗?”
“呃……”许青墨迟疑,其实他也觉得这名弟子说的对,谢惊雪养的这东西确实是有些危险,当然,许青墨并不觉得这东西会伤到自己,这点危险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可以不放在心上,但谢惊雪不一样,谢惊雪现在修为尽失,如果养着这么危险的东西,想来会伤到他自己。
许青墨正想劝劝谢惊雪,可一转眸,便看见谢惊雪眼帘颤了颤,他什么也没说,可许青墨却在他眼中看见了浓浓的失落之色。
许青墨要说的话一下子就卡在喉咙里,上下不得,最后他轻叹一声,妥协了:“你要养就养吧。”
仔细想想,谢惊雪修为尽失后好像就只有那么一点爱好了,如果连这点爱好也要剥夺,许青墨忽然产生一阵浓浓的罪恶感,于是他态度一转,非但没有再劝着谢惊雪,反倒还从储物袋里掏出更多种子递给谢惊雪。
谢惊雪要养就养着吧,最多他花点精力,多看着谢惊雪,这样谢惊雪就不会被那些危险的植物伤到。
“这是?”
看着手里的一大把种子,谢惊雪眸光动了动。
“这是无相莲、噬魂花……的种子。”
许青墨面不改色,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名字,许青墨所说的可不是普通植物,那可都是魔渊里赫赫有名的凶残魔植,就拿噬魂花,这种花能够制造幻境,凡人和金丹以下的修者一旦步入噬魂花所制造的幻境中,就会逐渐迷失,再也寻不到出路,最后化为魔渊再常见不过的森森白骨。
“……”
谢惊雪原本只是要拿那株低级魔植试探一下许青墨对他的容忍度,但现在……看着手中多出来的“意外收获”,饶是谢惊雪,此时也不免眉心跳了跳,让人在自己的院子里种这么危险的东西,许青墨这人……难不成脑子真有什么问题?
谢惊雪陷入深深的困惑中。
许青墨把这种困惑当成了开心,于是他目光欣慰,看着谢惊雪:“不用太开心,你要是觉得不够,我这里还有其他种子?”
……并没有很开心。
谢惊雪扯扯嘴角,但先前的某些经历让他早已不想和许青墨这个笨蛋说太多废话,于是谢惊雪干脆顺着许青墨的意思,表露出高兴的模样,那双瑞凤眼轻轻弯起,谢惊雪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谢谢,我很高兴。”
“……”
一旁的合欢宗弟子告状不成,反倒快被这对狗男男秀得闪瞎了眼睛,如此一来,在许青墨不知不觉间,周围那些围着他的合欢宗弟子也开始受不了“恋爱”的酸臭味,作鸟兽散。
直到离两人有一段距离后,这才有弟子受不了,一脸愤愤地开了口:“呸,狗男男!”
幸亏许青墨不知道这声诋毁,否则他非得大惊失色,他和谢惊雪也没做什么吧?怎么就成了狗男男?!
眼看周围渐渐清静下来,许青墨松了一口气,他抬眼看向谢惊雪,满目真诚:“谢谢你替我解围。”
“不客气。”
谢惊雪拿起地上的洒水壶,正想继续回去浇花,谁知,刚道完谢,许青墨又想起中午谢惊雪“做”的那满桌子菜,于是他在道谢又便又继续道歉:“抱歉,我回来得太晚了,明明你好不容易做了一桌菜。”
正所谓哪壶不提开哪壶,谢惊雪还对不久前许青墨那声“你好像我娘”耿耿于怀,而许青墨这一提,便又再度唤醒了他的记忆,谢惊雪动作微顿,他淡淡开口:“那桌菜我已经倒掉了。”
许青墨皱眉,他越发愧疚,但他还没说话,谢惊雪便又再次笑了笑,只不过他看上去温柔,但这语调……实在是有些阴阳怪气:“没关系,谁让我很像你娘呢?”
“你……生气了?”
许青墨终于难得敏锐了一次。
谢惊雪动作又是一顿,他心想,许青墨还不算太傻,只是这么想,谢惊雪却不能说出来,毕竟他要维持表面上的人设,于是他说:“没有生气。”
许青墨顿时松了一口气:“你没生气就好,我就知道你不会生气。”
谢惊雪握着洒水壶的动作紧了紧,他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但洒水壶的水却不要钱一样一直往地里浇,浇得那花都快蔫了,谢惊雪这才将洒水壶放在一旁的石椅上,他从怀里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不紧不慢地擦了擦手。
他再跟许青墨说话他就是傻子。
谢惊雪至少有几天不想同许青墨说话了。
谢惊雪刚想进屋,许青墨这边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出声喊住谢惊雪:“对了,你明日要不要同我一起去一趟极州城?”
谢惊雪脚步猛然一刹,他转身,眸光渐深:“去哪里?”
“极州城。”
许青墨以为谢惊雪没听清,便又在重复了一遍。
谢惊雪眼中的墨色渐渐扩开,犹如平静的湖面被一颗意外到来的石子激起阵阵涟漪,而湖面底下,是一片深沉的暗色,被这样的谢惊雪注视着,许青墨莫名感到有些不舒服,就好像那株花一样,谢惊雪温柔的表象褪去,他露出如凶兽般一般,用冰冷的目光一点一点打量着许青墨。
而许青墨竟然在这阵目光里感受到了些许压迫感,先前就算经历过无数个小世界,许青墨也从未有过这种感受,宛如被可怕的怪物盯上一般。
许青墨蹙眉,他惊疑不定向谢惊雪看去,然而在他的目光触及谢惊雪的那一刹那,谢惊雪却又恢复原样,他垂下眼眸,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许青墨听他低笑两声,很快便答应下来:“好啊,我和你一起去。”
难道刚刚的只是一场错觉?
许青墨有些不太确定,但谢惊雪既然答应了他的提议,他便也跟着说:“你身体不太好,现在又失去了修为,不太适合御剑飞行,不如这样,今晚我们就下山,去山下乘坐灵舟,灵舟速度虽比御剑要慢上许多,但也能在七日内抵达极州城。”
“好啊。”
谢惊雪答应下来。
于是两人便出发一起下山,等到到了山下,许青墨花了两块上品灵石,很快便在一艘看上去很不错的灵舟上买下两个位置。
眼看天色已经很晚了,而谢惊雪还没用过晚膳,许青墨目光便落在附近一家小食肆上,他问谢惊雪:“在这用晚膳?”
“好……”谢惊雪正想答应下来,直到他看清那家小食肆的名字,谢惊雪沉默,随即毫不犹豫拉住许青墨的袖子,露出一个微笑:“要不我们是换一个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