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林听了这句话不由地愣了愣,急忙从医疗箱里取出来碘酒和创可贴,重新走到了楚瑜的旁边,他原本以为冲了这么久的冰水,那点小伤口血早该止住了,正准备说让他可以停下来,自己好开始给他上药。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伤口处已经被冲得泛白往外翻皮,楚瑜的指腹处仍然不停有鲜红的血液涌出,混合着冰冷的水流流入水池不断之中,看着便让人觉得十分的不正常。
“这是怎么回事,谢总?”其实如果是自己的话,像是这点小伤口他根本就不用贴创可贴,它自己就能自愈,甚至连创可贴他都觉得用不到。
“等几分钟就好了。”楚瑜垂下眼睛,语气平静地说道。
方林听了却有些无语,拿着碘酒和创可贴在旁边甚至都有些不知所措,所以这几分钟就任由这血它自己流吗?
而足足过了三分钟左右,方林才看到那水流变得清澈起来,方林立刻拿起棉签和碘酒,认真地给楚瑜的伤口上了药,然后又仔细地贴上了创可贴。
他长长舒了口气,心说这样难怪总贫血,光是这么小伤口就能出这么多血,那要是真有个稍微大点的伤口,可不得完了。
楚瑜收回手,头也没抬,低声说了一句:“方林,你觉得我平时对你怎么样?”
方林愣了一下,心中有种不安的感觉,但是仍然点了点头,认真地说:“谢总一直对我很好,很器重我,也很提拔我,我很感激。”
“是吗?可你这次却和沈商齐联合起来帮我当傻子耍。”
楚瑜抬起眼,看向方林:“我对你很失望,我原本以为你是完全可以信任的人,没想到你却根本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更何况我实在想不明白,我的行程为什么需要向沈商齐一字不漏的汇报?”
方林心重重一沉,立刻联想到刚才沈总刚才那么难看的脸色,急忙解释道:“楚总你误会了,我和沈总都只是担心您的身体。沈总他是真的很关心您,根本没有别的意思……”
楚瑜神色平静地看着他,说:“不,方林,是你根本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方林下意识还想反驳,说:“谢总……”
“你在心底里更加服从沈商齐,觉得他的决定比我的决定更重要。你的确很会权衡利弊,良禽择木而栖,无可厚非,可我的身边不需要你这样的人。”
楚瑜转过眼,淡声道:“回国之后你就不用跟着我了,可以说你选的很对。跟着沈总,的确比跟着我更有前途。”
楚瑜这是一番真心话,却没想到方林听完之后脸色霎时间苍白,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温和的楚瑜这次居然会这么决绝这么不留情面,而这番话,几乎是在他脸上狠狠打了一耳光,让他无地自容之外,还有一丝丝委屈。
他脸色难看:“楚总,我真的没有这个想法……”
“究竟有没有,你不是很清楚吗?”
楚瑜平静地说完这句话,将手中的毛巾丢进了垃圾桶,便转身抬脚出了房间。
*
【打工人太惨了,你没看他都快要哭了吗?宿主大人?】
楚瑜想了想说:【我想,那大概是叫喜极而泣吧,跟着男主怎么也比跟着我更有前途不是吗,他将来一定会明白的。】
楚瑜从方林那里出来便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而等他正准备开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刚才出来的时候居然忘了带房卡。
他站在门口先是愣了一会儿,原本打算折返回去找方林,可随即想到自己带了手机,于是摸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酒店前台的电话,让人重新送一张过来。
却没想到,他斜对面房间的那扇门却在此时打开了,沈商齐走出来,刚好和站在门口的楚瑜视线撞上。
此时已经很晚了,走廊两壁的灯光暗淡,沈商齐发现楚瑜身上居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靠着房门口的墙壁,看起来身形十分削瘦,脸色更是没有血色的苍白。
沈商齐顿时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他此时会在门口,一时之间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握住门把僵在原地。
他站在门口做什么?为什么不进去?
沈商齐一时之间脑子里闪过了很多念头,却只是死死地盯住了楚瑜,没有任何的动作。
楚瑜靠着墙壁,看了一眼穿着十分整齐的沈商齐,便又很快垂下了眼睛,他这个时候只感觉自己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只想赶快进去睡觉。
好在没让他等多久,走廊里就有酒店服务人员走过来,将房卡递给了楚瑜,说:“抱歉,久等了。”
楚瑜接过房卡,低低道了声谢,转身刷卡打开门,便抬脚进了房间。
沈商齐全程盯着楚瑜,发现全程他居然都没再看自己一眼,根本就是一副把自己当空气的态度。
手掌紧紧地捏住金属门把,意识到这一点,沈商齐瞬间感觉一种暴怒和狼狈席卷了他的神经,他用力地把房门摔上后,转过头三两步来到方林的门口,抬手重重敲了敲门。
他敲门的声音非常凶,原本还沉浸在自己被楚瑜炒鱿鱼悲伤之中的方林抹了抹发红的眼睛,赶紧过来开了门,一看是沈商齐这个煞星,讪讪地开口:“沈总。”
“我的机票呢!刚才我不是说让你给我定今晚的机票吗?!”
方林被他一顿吼,却只能苦笑:“沈总,你真的今晚就回国吗,那詹姆斯那边怎么办,不是约好了明天上午谈合同细节吗?”
“不谈了,叫他滚蛋!”沈商齐咬牙冷笑,想到楚瑜刚才门口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大老远跑过来M国真是可笑至极,大错特错!
“好吧,那我这就给您订。”方林声音沙哑地回复,想到这次出国的遭遇,顿时觉得自己真是太无辜了。
沈商齐冷哼一声,催促:“快点,选最近的航班。”
“沈总,刚才你是不是和谢总吵架了?”方林看着旁边的沈商齐,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说道:“刚才谢总手受伤,过来找我了。但他似乎很生气,说让我回国以后别跟着他了。”
“这些事可是您让我这么做的……”方林的声音越说越低,担心这话说完沈商齐等会儿生气起来,直接把他打一顿。
但是这锅他不想背,他还想在谢总身边干下去呢,别的不说,谢总脾气真的好,从来不会像沈总这样,动不动像吃了炸药似的。
沈商齐却直接忽视了他的后半句话,胸口一口气似乎突然被什么憋住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没说话,才仿佛漫不经心地紧绷绷问了一句:“你说什么,他的手怎么会受伤?”
方林没摇了摇头,把自己刚才的疑惑问了出来,说:“谢总他自己也说不知道,伤口不深也不大,甚至在我看来就很小一点很小的伤痕,但是很奇怪的就是,那一点小伤口一直就血流不止,这是什么情况?”
血流不止?
沈商齐听到这个词,一时之间愣了一下,紧接着心脏重重一沉,脸上仅剩的一点怒意顷刻之间敛去。
方林不明白,可他很清楚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一般人的身上出现伤口,会流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一个健康的人,他的身体有很强大的自愈功能。即使身体上出现了伤口,一般也不会出现血流不止的情况,甚至有些情况下,不用药也能结痂痊愈。
可楚瑜不同,从小时候起,他身上一旦出现伤口。哪怕是再小,也从来都不能自行痊愈,如果不上药的话,它就能一直流血下去,如果伤口没有处理好,甚至会非常容易地感染发炎发烧。
他小时候不懂原因,只嫌弃楚瑜太过娇气,比那些女孩子都要娇气难养,后来才知道这其实是一种病,而凝血障碍只不过是其中一个症状而已。
此外,由于缺少血液再生的能力,他的身上更是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很多淤青和伤口,沈商齐这些年自己甚至私底下查了很多资料,也知道这种病根本没有痊愈的可能,但幸运的是,这两年楚瑜的病情控制地很好,而楚瑜他自己也一直很小心,避免让自己受伤,避免让自己身上流血。
因为一旦有了伤口,就会很麻烦……
沈商齐紧了紧拳头,没再说什么,直接大步走出了房门。
可等他到了楚瑜房间门口的时候,却不由地停下了脚步,心想,一点小伤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既然方林已经处理好了,那自己何必再多管闲事,反正那个人也不会领情,只会对他冷嘲热讽,他干嘛进去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可沈商齐胸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越想越烦躁,他在门口来回踱了几圈,抬手准备敲门却又放下了。
不行,不能这时候去关心他。
这样不就真的像自己刚才说的那样,纯粹是贱的不行了吗?
沈商齐冷下脸,还是决定等等,等过几天,起码今天晚上不行。
对,明天早上的时候再说。
想到这里,沈商齐硬生生逼着自己抬脚离开了楚瑜的房门前,然后抬脚重新回了自己的房间。
但是即使回了房间,他也根本坐不下来,一颗心就仿佛被生生悬在了半空中,既焦躁又不安。
可是,在这种心焦中,他偶然一想到楚瑜醒过来时在房间里和自己说的那一番话,又不免苦涩又心灰意冷地想:自己在这里这么担心他,他也绝对不领情的。
沈商齐在房间里坐立不安,心中几乎都快憋出火来了,偏偏这个时候,方林还发消息过来了:沈总,机票已经订好了。是最近的航班,一个小时后,您看需要我和谢总说一声吗?
沈商齐简直被气笑了,这么蠢的助理,那个人是怎么忍得住现在才炒鱿鱼的!
沈商齐终于忍不住了,索性抬脚出了房门,仿佛壮士断腕一样,走到了楚瑜房门前,用力地敲了敲房门。
他一连敲了三下都没人应,沈商齐愣了一下,心脏瞬间一紧,立刻转身回自己房间抽屉里翻出了酒店给的房卡,开门进了楚瑜的房间。
他的视线迅速地在房间里扫视了一遍,却没发现床上的被子被掀开了,楚瑜居然不在。沈商齐脑袋几乎瞬间空白了一下,可却在此时,他听见了休息区传来隐约的电影播放声。
沈商齐顺着声音走过去,走到了放映室,里面灯光昏暗,巨大的投影仪幕布前,楚瑜一个人就穿着睡衣坐在沙发前,安静地看着电影。
沈商齐长长松了一口气,见对方似乎没有发现自己,正准备悄悄离开的时候,却看到了楚瑜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沈商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到慌张,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闪身躲进了放映室门口旁边的隔断门后,不过好在楚瑜果然没有发现他,脚步不停地径直往房间开放式洗漱台走了过去。
沈商齐原本以为他只是要简单洗个手,正准备趁机溜出去,却没想到那水流声居然持续了将近一分钟之久,居然都没听到停下来的意思。
他心中终于觉得奇怪,而等他走过去的时候,居然发现楚瑜正站在洗漱台前,一手拿着手机在看,而另一只手就放在洗漱台不断的水柱之下,指缝间的血液一旦被水流冲刷干净流下,很快就会有新的血液涌出,简直是触目惊心。
而楚瑜他自己却反而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偶尔垂下眼睛看一眼,见血没有止住,脸上便露出既冷漠又十分不耐烦的神色,随后又转过头继续低头看手机了。
沈商齐一时之间整个人都怔住了,下意识的,他大步走了过去,对着楚瑜声音颤抖道:“你在干什么?!”
楚瑜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手一抖,手机都掉进了水池里,他第一时间赶紧把手机从水里捡了起来,却见一个人影大步走过来,将他的左手从水里捞了起来。
楚瑜一抬眼,发现是沈商齐,却见他又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一条毛巾将他整只手给用力裹住了。
楚瑜愣住,心想着他这是怎么进来的?好像是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