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场实在是太空旷安静了，方林听到电话那头的话时，整个人都怔了一下。
谢总他从马上摔了下来，昏迷不醒，怎么会这样？
他一直在旁边盯着沈商齐的脸色，发现话音落地那一瞬间沈商齐的呼吸声骤然停顿了一下，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沈商齐却已经挂了电话大步朝着出口的时候跑去，可他手中的手机却没有放下，相反的很快又拨通了另一通电话，方林只愣了一秒，也胡乱地拿起桌上几样重要的东西，拔腿跟了上去。
最近飞国内的航班需要等到早上七点，原本方林以为他要直接赶去机场，可没想到的是沈商齐却将车开到了距离市中心最近的一个郊区。
夜色中的郊区只有偶尔几盏路灯还亮着，寒风凛冽，宽阔的道路显得格外宁静。
就在方林犹豫着开口问他们这是要去哪里的时候。
却忽然听见一阵直升机旋桨的巨大轰鸣声由远及近，几乎快要将他的耳膜震破，紧接着，方林便看到半空中一架黑色的直升机缓慢降落悬停，最终落在了郊区空地处的一处草坪上，机翼的气流极大，带起周边的树枝摇动，树叶都簌簌作响。
方林直接惊了，我去，怎么会是直升机？！
国内的直升机一般有管制，私人不会允许跨国飞行。可哪怕是在M国，要申请跨国航行路线的话也得通过国际空管局，这一来二去最少得好几天，这一架能这么快，肯定不是普通的私人直升飞机，除非是救援机或者是军用机……
虽然他一直以来知道沈总对谢总很关系，感情很深，但是这种程度的，是不是有些过了？毕竟国内有医生，谢总已经被送去了医院，沈总和夫人都已经过去了，即使晚一天似乎也不会什么影响。
但沈总这一刻都等不了赶回去的模样，就像是……就像是……
方林忍不住转头看向驾驶座沈商齐，从刚才接到电话开始，沈总就一直都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握住方向盘的一只手紧紧按着方向盘，手背用力到青筋毕露。原本因为打球而汗湿的头发贴在脸侧，锋锐的眉宇间戾气横生，牙关却紧咬，脸上的神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怒和焦躁。
仿佛是压抑在冰潭之下的活火山，一直克制着才没有爆发。
但是这愤怒是对着谁的，他却不得而知，方林心中惴惴不安，咽了咽口水，却一句话都不敢问。
他觉得沈总这个样子真的很可怕，是他跟在谢总身边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样子。
对，即使之前知道沈总的脾气不如谢总温和，但这也仅仅只是停留在这一层面，他从来都没有直观地接触到沈总现在这样的一面，简直不像是正常人……
忽然，一阵猛刹车将，沈商齐近乎粗暴地解开安全带摔门下车朝着直升飞机大步走去，而方林也不敢耽误，赶紧跟着他拿起自己准备好的证件打开门跟了上去，至于车，等会儿应该会有人开回去吧。
……
只用了三个小时，直升机降落在中心第一医院的空中停机坪，方林下直升机的时候甚至有些腿软，他扶着舱门才勉强站稳，而等到脚踩上地面，看着周围的建筑物他猛然才意识到，他们居然直接就到了B城。
方林全程脑子发蒙，根本没搞清楚沈商齐究竟是怎么操作的，只见坐了几个小时颠簸的直升机的沈商齐居然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直接跟着等在一边的几名工作人员下了直降电梯。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方林面如菜色，心说他回来以后一定要和谢总忏悔争取原谅回到谢总的身边，沈总这做事风格，他真的跟不上，经过这一次，他觉得自己以后都要有心脏病了。
*
病房门口，沈宗拍了拍秦勉的肩膀，对着从刚才进医院起就一直身体僵硬面如白纸的秦勉，安慰说：“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只不过小瑜他身体情况特殊，所以看着场面要吓人一些，你不用太过担心。”
秦勉转眼看着明显已经背着他们哭了一遍的谢婉，心中的歉意更浓，说：“谢阿姨，对不起。”
谢婉听了之后却勉强摇了摇头：“好孩子，没事，你姑父说得对，这只是意外，你也不想的。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守着没问题的。”
秦勉摇了摇头，坚持要在这里等谢瑜醒再回去。
正在这时，空旷的走廊里穿来一阵脚步声，谢婉循声看去，却只看到还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的沈商齐正朝着自己这个方向大步走过来，她一时有些意外，心想这个时候这个煞星不应该还是在国外吗？
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
然而等他走近的时候，谢婉才发现他的表情几乎极其可怕，她心一惊，下意识脱口道：“小齐……”
然而她的话音才刚落地，就见沈商齐走到了秦勉面前，突然抬起脚朝着旁边站着的秦勉重重踹了一脚，那一脚力度极大，又极其地突然，秦勉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一脚踹倒在地，倒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一脚真是让人心惊肉跳，顿时惊起旁边的护士和行人们的一阵惊叫。
谢婉也惊呼一声，紧接着沈商齐一个箭步冲上去，一只手揪起了秦勉胸口的衣领，将他提起来，脸上表情极其暴烈阴霾：“你故意的！你怎么敢的！秦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小到大一直对他有偏见！他要是真有什么事，你信不信我今天直接在这里打死你！”
秦勉被这一脚踹到在地，闷哼一声，紧接着从后背和腹部传来阵阵剧痛，口腔中都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又被沈商齐揪住衣领强迫抬起头，他抬眼盯着沈商齐发狠的样子，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的怒火，怒吼：“打死我？沈商齐你是不是疯了，我可是你亲表弟！你为了一个外人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要打死我？”
沈商齐眼中冒火，听了这话抬手对准秦勉的脸又是重重一拳，阴鸷的脸上有种发狠的暴戾冷意：“你再多说一个字试试。”
秦勉一连挨了他两下，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此时脑袋也发了昏，也不管沈商齐是不是他表哥，翻身将人撂在地上，握紧拳头，也照着他的脸也狠狠来了一拳。
旁边的沈宗见到这两个人居然直接在病房门口打了起来，走过去拉住沈商齐的手臂要将这两人分开，却没想到沈商齐却充耳不闻，将他直接推开：“爸，你别管！”
谢婉连忙过去扶住沈宗，让他勉强站稳。
沈宗简直怒不可遏，怒斥道：“住手！都给我住手！沈商齐我看你是反了天了！”
沈商齐明显占据了上风，他本身就在气头上，又从小就学过拳击散打，简直是打架的一流好手，不防备的时候被秦勉来了一下更是发了狠，到了后面，秦勉基本就只有挨揍的份了。
没多久几个保安终于过来了，沈宗在旁边气得直抚胸口，说：“还不快把这两个人拉开！”
几个保安看这架势，立马上前去将沈商齐硬生生拉开，又过去把秦勉从地上扶起来，这混乱的场面才得以停止。
两人脸上都挂着伤，不过很明显秦勉脸上的要更重一些，站起来甩开保安，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地看着沈商齐，说：“沈商齐，你这个神经病！”
几个保安按着沈商齐，沈宗走过去，直接抬起手就照着沈商齐狠狠打下一巴掌，训斥道：“你哥他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管你表弟什么事？！如果不是秦勉把他送过来，他这时候才是真命都没了！”
沈商齐被打得脸偏过去，他眼眶发红盯着沈宗半晌，转脸吐了口嘴里的血沫，怒道：“那马场是不是他的，我哥还躺在那里昏迷不醒，我只是揍他一顿出出气，怎么了？！”
沈宗捏了捏眉心，盯着他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头疼地发现自己从小到大都和这小子根本讲不了道理，于是说：“那你也不能动手打人，即使小勉再有错安全措施没到位，这也只是一个意外。再说你哥还躺在那里昏迷，你连他情况都不知道却在这里动起手撒气打人，这像话吗？”
沈商齐听了这话怔了怔，脸上的怒意和戾气停滞了片刻，稍微冷静下来。
深吸了一口气，克制着声音，问沈宗：“医生不是说还在昏迷吗？所以我现在可以进去看他吗？”
沈宗见他终于冷静下来，才对旁边的保安摆摆手：“好了，放开他吧。”
“的确是还没醒，医生说是脑震荡，脑袋里还有一些瘀血需要清理，但是没有什么危险。你要是想的话可以进去看看他，不过不要吵到你哥，让他好好休息。”
“还有你这是什么衣服，赶快换了，真是不像话。”
沈商齐甩开按住自己的保安，大步朝着病房走了过去，等走到秦勉身边的时候冷冷瞪了他一眼：“这账等我哥醒了，我再找你算。”
秦勉听了面无表情，简直不想和他这样的疯子打交道，只冷哼一声：“神经病。”
*
病房里。
楚瑜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医院洁白的天花板，在摔下马之前，他已经让系统给他屏蔽了痛觉，所以现在除了脑袋有点发晕之外，他发现根本就和睡了一觉没有区别。
不，还是一点区别的。
楚瑜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右手到整条手臂发麻了，像是有无数的马赛克在他血液里缓慢爬动一样。
他低下眼睛，就看到了罪魁祸首。一颗黑色的脑袋正贴在了他的右手手背上，随着他的动作，那颗脑袋突然抬起来，是一颗肿了半边脸的沈商齐的脑袋。
此时他睡眼朦胧，看到他青肿一片的脸和他额头上的红印子，楚瑜也总算知道自己的手为什么会这么麻了。
在对上楚瑜的视线之后，沈商齐整个人仿佛瞬清醒过来，他激动地抓着楚瑜的手，眼眶通红全是血丝：“哥，你醒了！你有没有哪里痛，我去叫医生过来。”
楚瑜被他握住右手，嘶了一口气，皱眉按住自己的右手，示意他赶紧放下。
沈商齐见他脸色痛苦，紧张起来，感同身受一般心疼地问他：“我是不是弄疼你了，你还有哪里痛，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忍着。我这就去叫医生！”
楚瑜一醒过来被他一堆问题问得脑袋疼，也就没拦着他，任由他去叫了医生，刚醒过来没多久，他脑袋还很晕，等缓解了手的麻意后，他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期间他能感觉到医生过来给他做了检查，但是他眼皮很重，所以一直没有睁开眼睛。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周围安静下来，他也彻底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重新清醒过来，不过却是被饿醒的。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靠着旁边椅子已经睡着了的沈商齐。
他只动了动手，稍微制造了一点动静，沈商齐就醒了，扑到床边看着楚瑜，声音沙哑地开口：“哥，你终于醒了！”
楚瑜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以作安慰，灯光下，看清楚他脸上的伤口，皱眉问：“你的脸怎么了？”
沈商齐冷笑一声，毫不在意地说：“狗咬的。”
楚瑜明显不信，却也没有追问下去。
而沈商齐却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盯着楚瑜苍白的脸色，眼中心疼之色毫不遮掩：“哥，你告诉我，你怎么会从马上摔下来，你明明不会骑马，为什么会去那里？”
楚瑜看了他一眼，才淡淡地开口：“其实当时我只是看那匹马很漂亮，才想试一试的，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匹马会突然失控……我只记得我情急之下勒紧了缰绳，却没想到，反而被直接甩了下去。”
沈商齐听了之后，却敏锐地抓住他话里的一个信息，皱眉问道：“没人陪你练马吗，秦勉就敢这么让你骑一匹从来没骑过的马？”
楚瑜看着他，说道：“和小勉没有关系，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
沈商齐捏紧了拳头，眉宇间怒意渐显，忍了片刻，才克制着声音对楚瑜说道：“哥，你根本不明白。他对马那么熟悉，他明知道你骑的马不是普通的马，而是每一匹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赛马，你一个生人没有任何专业训练贸然去骑，怎么可能不出意外？”
楚瑜想了想，盯着沈商齐看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你把这件事想得太偏激了，即使因为以前的事，小勉或许一直对我有些误会，但他决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我说过是我自己不小心，和小勉没有任何关系。你作为表哥却这么恶意揣测他，很不应该。”
“你也明白他一直因为之前的事对你有偏见，既然这样你还帮他说话？”
楚瑜看着沈商齐没说话，半晌才定定地说道：“我确定这和他没有关系，只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再这么说，我就生气了。”
沈商齐脸上的怒意僵住，可他见楚瑜脸色的确不好，也不想再继续争论这个话题惹他不高兴，于是生硬地转移话题，低声问：“哥哥，那个……你饿不饿，我让人送餐过来？”
楚瑜盯着他的脸，发现真是肿得挺高的，心说男主一张帅脸可别破相啦，想了想重新问：“你这是和谁打架了吗？怎么会这么严重？”
沈商齐被楚瑜这么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偏过了头，语气含糊地说：“没事，哥你别看了。不严重，等过两天就好了。”
然而他这句话刚说完，房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而当楚瑜看到门口出现的人时，不由地愣了一下。
好家伙，这……这是秦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