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颂今本以为，自己的这个问题不会得到回答。
可只是过了一会儿，青年坚定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是。”
仅仅一个字。
这一个字很轻缓，语调平稳，但又好像带着灼人的温度。
这温度唤醒了顾颂今内心沉睡的火山。山口喷薄出滚烫的岩浆，烧得顾颂今心尖发颤。
抑制不住地，喉咙发出愉悦的轻笑。
对上祁安诧异的眼眸时，顾颂今面色不变地说道：“被我猜到了。”
尾音微扬，藏着些许柔软。
祁安没去管他究竟是在想些什么才这么开心，也无心继续深究这个话题。毕竟姓顾，也不会是这个世界的顾家人。
时间不早了，他下午还有课。于是他站起身来，说道：“我准备回学校了。”
顾颂今没有意外，点了点头，说：“那我送你吧。”
“不用。”
祁安对上那双幽深的黑眸，还是选择坚定自己的想法，“我自己回去吧。”
他停了一下，笑着说，“进小区的时候我观察了一下，小区前不远处有个公交车站，好像有直达我们学校的公交。”
拒绝的意思明明白白了。
顾颂今拿外套的动作顿了顿，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外套披上。
“那我们加个微信吧。”他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对着祁安晃了晃，笑道，“你到了学校给我发消息道个平安，好吗？安安。”
祁安垂眸盯着他。
不知为何，他竟从顾颂今素来清冷淡漠的面容上看出几分恳求来。
报平安……也不是不行。
祁安沉吟片刻，低声应道：“好。”
“记得把药水拿上。”
“好。”
祁安重新把眼镜戴上，加了微信之后就跟顾横告别出了门。
小区前不远处确实有公交车站，也确实有直达学校的公交车。
祁安坐到最后一排的靠窗位置，一时无聊，便拿出手机看了眼刚加上的微信。
神差鬼使的，他给顾颂今的备注是“大哥”。
他点开顾颂今的朋友圈。什么也没有，干干净净的。
和他的一样。
祁安扯了扯嘴角，在心底轻叹了声。
［宿主，你很烦恼吗？］许久没有出现的系统这时冒了出来。
祁安瞬间来了精神：［你再不出来我还以为你报废回总部维修了。］
［……］系统知道这次是自己太久没出声，倒也没反驳祁安，只是接着说，［和顾颂今打交道……会让你觉得苦恼吗？］
［倒也不是。］祁安望着车窗外变化的景色，神色淡然，却把手中的药水握得很紧。他说道，［系统，你知道吗，他真的很像顾横。］
［我还是第一次觉得……能有人成为顾横的替身。他给我的感觉实在太像了。］
系统沉默了下去。
它知道自家宿主很清醒，哪怕两个人再像，再怎么“替身”，自家宿主都不会把感情托付在顾颂今的身上。
可又正因为像，有时候做一些选择或者决断的时候，宿主总会情不自禁。
这份“情不自禁”会影响宿主的行为。
就好比……
宿主很清楚顾颂今是任务之外的人物，但正因为顾颂今身上有那个人的影子，所以在面对顾颂今的接近时，他也舍不得拒绝。
他会忍不住将几分目光放在顾颂今的身上，会忍不住在顾颂今身上花费些许心思。
［宿主。］系统忍不住问道，［你真的不打算向顾横表白吗？］
听到这个问题，祁安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住了。
他过了许久才问：［如果是你，你会喜欢一个……从始至终都跟在自己身后，没自己优秀也没自己耀眼的“小弟”吗？］
［宿主，你有没有发现，你在对任何人任何事的时候，你都有足够的自信，可偏偏面对顾横，你却不够自信了。］
［这很正常。］祁安扯了扯嘴角，［有多少人在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足够自信？更何况我本来就觉得他比我优秀太多。］
［可是你也不差呀宿主，你已经比很多人都优秀了。］
系统难得没有呛嘴，而是选择耐心疏导，［至于你问的那个问题……陪伴也能打动人心，更何况心动只在一瞬间。］
一见钟情也好，日久生情也罢，最初的悸动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而后续的发展来源于那瞬间悸动产生后情不自禁产生的注意，慢慢发展，慢慢更喜欢。
祁安没说话了。
系统的这些话总让他回想起，自己初入快穿局的时候，进入穿梭大厅时在门口与顾横对视的那一眼。
那个时候他就记住了那双深邃幽深的黑眸。
瞳孔里好似只有平静与淡漠，似乎什么也惊起不了这双眼眸的主人的波澜。
再到之后在位面世界里遇到顾横，强大、冷静、运筹帷幄。
在很早的时候，在祁安自己也没有发现的时候，祁安就已经在观察顾横了。
手机里又收到了消息。
祁安点开。
【陈渊：祁安你看到了吗？你还好吗？】
祁安当然很好。
他动了动手指：【看到了，我很好，谢谢。】
陈渊秒回：【我刚刚还在论坛上翻到你的帖子了，你现在可是成了学校里出名的帅哥了。】
他顺手甩了链接过来。
祁安有些意外地打开帖子，翻了翻，在楼里发现不少别人偷拍的自己的照片。
而那些人都在打听他的名字。
恰好这时，新加的女生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便开始问他该备注什么名字。
祁安没有遮掩的意思：【我叫祁安。】
公交车的到站声响起。
祁安给陈渊回了个“知道了”，便收起手机，起身下了车。
现在距离他上课还有一个小时，祁安懒得来回奔波，索性也没回学校。
那就逛逛学校吧。
作为A市有名的A大，校园风景建设自然也是数一数二的。刚好他穿过来之后还没好好转转。
可他刚扫脸进入学校，还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叫唤：“祁安！”
是个女声。
祁安顿了顿，转过头去，便见到一个挂着明媚笑容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吊带长裙，外面披了个毛线开衫。她长得高挑，身材极好，穿什么衣服都有自己的风韵滋味。
那明媚大方的笑容让人心生好感。
祁安站在原地等了片刻。
女人快步走过来，笑眯眯地看着他。
祁安能够看出来女人眸底的兴味与好奇。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相互打量着。
过了一会儿，女人才饶有兴致地说道：“祁安，我叫安庭轩。”
这个名字一出，祁安就想到了顾时泽的那张脸。
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安庭轩又道，“别紧张，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她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我对你没有恶意。”
祁安能察觉出来。
他点了点头，还是礼貌地说了一声：“祁安。”
安庭轩笑开，问他：“今天下午有课吗？”
“嗯。”
“我们应该都是后面两节吧。”安庭轩很自来熟，或者说她对祁安好奇已久，“你准备去哪儿等？”
祁安顿了两秒，还是选择如实道：“我没想好。”
这个安庭轩对他没有恶意，他也不知道现在的遇见究竟是偶然还是刻意。
但既然安庭轩和顾时泽扯上了恋爱关系，那或许对他的任务有帮助。
起码在交流之后，他也能明确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那不如陪我去操场走两圈吧？”安庭轩笑着问道。
原主角受不是能与别人热情交流的性子，祁安本身也不擅长和别人闲聊。
于是犹豫了两秒，他也只是应了一声：“好。”
安庭轩不在意。
她笑着与祁安往操场的方向走。
途中遇到许多相识的人，她都笑眯眯地打了招呼。
“我比你大一届。”
这个点一般不安排体育课，操场的人也比较少。安庭轩开始和祁安聊天，“若是你乐意的话，你可以叫我一声‘学姐’。”
“我对你早有耳闻。”她看了祁安一眼，笑着说道，“其实我挺喜欢你的，我觉得我们可以做个朋友，至少不用那么生疏。”
叫“学姐”是拉近关系的一种手段，叫“大哥”也是。
祁安抿了抿唇。
他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又看了眼安庭轩和善的笑容，依旧不知道安庭轩突然和他交好的用意。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回应道：“好，学姐。”
安庭轩笑得更灿烂了。
她似乎一向这样落落大方，丝毫不在乎两人这样散着步，如果被有心人看到，又会在论坛掀起怎样的火花。
甚至此刻，她忽然问了一句：“你知道我是顾时泽的女朋友吗？”
倒也直接。
祁安没否认，说：“知道。”
“哈哈，那你会不会有些意外我接近你？”
她顿了顿，视线落在祁安精致漂亮的脸庞上，又移开，缓声说道，“不过你倒是比我意想之中得要平静很多。”
她以为……
祁安这么在乎顾时泽，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大概是会很难过的。
可现在好像并没有看到任何难过。
除非那平静的外表只是一层伪装。
如此一来，安庭轩反而觉得自己像是伤害别人的帮凶了。
毕竟顾时泽对祁安……也不是真的不在乎。
找祁安聊天是一时兴起，安庭轩也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一时兴起告诉祁安真相。
“你现在可不像传闻中那么怯懦敏感。”她看了祁安一样，笑道，“你难道不好奇我怎么认出你的吗？”
操场上拂着轻柔的风。
她的笑容从始至终都明媚大方，注视着祁安的眼眸也一直怀有一种欣赏与好奇的神采。
两个人相处时没有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反而还有几分轻松自在。
她的长发被轻轻吹拂。
祁安没说话。
“好吧。”
安庭轩像是憋不住了，慢慢开口，“今天顾时泽去找你的时候，我看到了。”
“我之前也在论坛上刷到过你，你现在这副长相没人会联想到‘祁安’这个名字，我一开始也没想到。”
“但是今天看到顾时泽对你的态度之后，我就肯定了。因为他只对你这样。”
祁安似笑非笑：“你觉得这是殊荣吗？”
安庭轩没在意他突如其来的攻击性。
她摇了摇头，轻笑：“我只是想说，其实你在他那里也是特殊的存在。”
“哦。”祁安掀起眼帘，应了声，“但我不是很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