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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耍横(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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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绥神不知鬼不觉带着李重衡回了家。

至于为什么非要偷偷摸摸的,只是怕他外祖父老人家大半夜若是见着灰头土脸还带伤的两人,会吓得直接失眠。

李重衡不明所以,但周绥一本正经地鬼鬼祟祟的模样,对比小时候已经熟练了许多。

周绥年幼时经常受薛泓所限,不能够出门,李重衡知道以后偶尔会从薛家后院的狗洞里爬进来,陪着周绥。

李重衡从前来见周绥都不敢走正门,他知道村里的小孩一向都不太喜欢他,他怕自己每天大摇大摆找周绥,会连带着其他人都不喜欢周绥,也害怕薛泓会把自己赶出去。

但事实证明这事儿还是他想多了。

周绥的体质很奇怪,冬季怕冷,但夏季又很怕热,还不能吹风受凉。他还记得有一次闷热夏季的夜晚,他抱着一碗酸梅汤来找周绥。那是他白天在小摊前帮着大娘招揽生意得的奖励,他一路上回来护得很好。

“他们都说解暑解渴,你尝尝。”小李重衡潜进周绥的房间,两人只点了小小的一盏蜡烛在床头,烛火照着两人的身影映在墙壁上,影曳着。

小周绥抿了一口,没感到解暑:“……好像都被你捂热了。”

“真的?”小李重衡不信,低头也唑了一口,瞬间耷拉了下来,“好像……是真的。”

小周绥不忍心看他一副心碎的模样,于是一口气都喝尽,还瞎扯说“喝完了就凉快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薛泓敲开了房门,亲自端着汤药,要小周绥睡前服用。

因为以前的周绥不爱喝药,没人看的时候总喜欢把药倒了浇花。所以薛泓之后若不是自己盯着他喝完,也要找个人盯着他。

“阿绥,你嘴唇怎么这么红?是有哪里不舒服?”薛泓察觉出了点异样,他自周绥差点因为时疫染病而丢了命之后就对周绥的身体很是紧张。

小周绥怕藏在身后被子里的人小李重衡被发现,然而又没发展还没来得及藏起喝完酸梅汤的空碗,淡定地扯谎:“没事,刚才睡不着出去跑了一圈,可能是有点热。”

薛泓没说什么,他看了看小周绥,把汤药递过去:“喝完早些休息。”

小周绥刚喝完酸梅汤,又被迫喝苦药,他有点郁闷,但还是乖乖喝完了。

直到薛泓将装着酸梅汤的小碗也带走了,小周绥才反应过来刚才早就暴露了。

但薛泓离开时只留下一句话。

“后院的狗洞外祖父已经叫人明日来填了,下次要记得让人走大门进来。”

李重衡一边惧怕着薛泓,又一边感念着薛泓实际上并没有排斥他和周绥待在一起。

“李重衡,过来。”

周绥的声音打破了李重衡的回忆,李重衡回过神,发觉自己停在了周绥房间门口。

他走去在周绥身边坐下。

林原在一旁搬出了一堆瓶瓶罐罐,周绥拿着一瓶金疮药,朝李重衡伸手。

“给你上药。”周绥见李重衡还在犹豫,直接把人手臂抬放到桌案上来,“我都听淳熙姑娘说了,说你差点和衙役打起来。我不是让你去找林原吗?下次不要这么笨了,你又不是铁做的。”

林原见周绥数落起了李重衡,想起自己最后抱着银锭,听了周绥之前的嘱咐却什么事也没做好,有些不忍心:“公子……其实李大哥来找我了,就是他们欺人太甚,怎么说也不让我们进去找人,更别说放公子出来了……”

周绥瞥了一眼林原,把李重衡手上的布给拆了:“那也不能急到直接冲上去和刀子拼,你自己看看,这留下疤好看吗?”

周绥生气的不是李重衡的做法,而是气李重衡什么都不顾,赤手空拳就上去和人家拼。

好歹也拿个棍子啊。

他一边气一边给李重衡重新上药包扎。

以前李重衡也经常有伤口和淤青,周绥虽然不会医,但为人包扎这事儿也算是因为李重衡练得炉火纯青。

“我错了。”李重衡低声同默不作声的周绥道。

林原在一旁想起两人都还未用膳,便下去准备着。

周绥叹了一口气,没再接着训他:“何姑娘怎么样了?你下午带她去医馆解决了吗?”

周绥想起方才站在不远处的何花,联想下午的事,总觉得何花同李重衡应该是相熟的。

李重衡咬牙,周绥气在头上似乎给他包得太紧了,但他没说痛,只默默忍着:“解决了,让庞伯开了几味药,疹子不严重。”

“我看你应与何姑娘认识,何庸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重衡垂首,将以前同何庸的过节道出:“……今早上街想买猪肉回来包包子的,何庸在那儿出摊,故意出了比平时高了三倍的价钱卖我。”

何庸的本意就是想让李重衡难堪,但实际上李重衡不在乎,他只在乎下午同周绥在布行,周绥不能被何庸侮辱欺凌。

“何花是我以前在春澜苑认识的,她是个好姑娘,同何庸并不是兄妹关系。”李重衡再次微微握起了拳头,“何庸他们家在坞水村不算太穷苦,何花是当年买来给何庸当童养媳的……只是收养之后一直以养妹称呼。”

周绥手中系带的动作一顿。

春澜苑是坞县上的歌舞院,何花不论是待在春澜苑还是在何家当童养媳,两条身世都是极其可悲的。

再加上今天周绥听何花的意思是,何庸往她喝的茶水里加了花蜜才导致她起疹子。

“那何庸他……”

“何庸好赌,那个卑鄙小人,是借何花的名头来讹一次布行。”

周绥本来听到何庸的恶劣行径心情就不悦,下意识皱眉,忽然又见李重衡像是痛得闭眼的模样:“怎么了?系太紧了?”

李重衡可怜巴巴地点点头。

周绥伸手调整了一下,随即又轻声责怪道:“紧了也不说,小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哑巴过。”

李重衡腼着脸笑笑,等到林原端着两碗挂面上来,周绥吃了一口,感觉味道怪怪的,但没注意,又开口问道:“何花是良籍?”

李重衡看了眼周绥面前的那碗面:“不是,她的卖身契好像还压在何家,之前她是在春澜苑做伶人身边小奴的。”

“那要替她赎身岂不是很难……”周绥还在思考该如何帮一把何花,毕竟何庸今日能用她的性命安危去讹钱,后日保不齐会做出何事。

若何花是良籍此时还好办些,但问题就出在何花是贱籍,卖身契还在何家。若是何家不愿放人,哪怕用银两,那也是始终解决不了问题。

周绥正思忖着,余光看见李重衡理所应当地把两碗面互换,又挑挑拣拣的。周绥以为是他挑食,却发现他是将牛肉粒都挑进那碗他还没来得及碰过的面里,随后推到周绥面前。

“怎么林原跟在你身边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从不吃姜吗?”

周绥瞬间了然方才面里怪怪的味道是什么了:“也许是失手放了。”

李重衡没说什么,低头吃面。

周绥觉得好笑:“你又在生什么闷气?因为林原给我面里放姜?”

“他照顾不好你。”李重衡如实回答。

“我买他回来本就不是想让他照顾我的。”周绥叹气,把牛肉粒送到李重衡唇边。

这话落到李重衡耳朵里怎么听怎么怪,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语气酸酸地问:“那你又为什么买他?”

周绥想了一下,“卖身葬父”确实在街上不少见,但其实他当时能独独看中林原,可能是因为他看起来太孤立无援了。

和李重衡一样。

只不过李重衡从没有像周绥第一次见到林原那样,哭得满脸都是眼泪和鼻涕泡。

周绥缓缓地吃了一口面,开玩笑道:“可能是想多给一个可怜人一个家?”

李重衡:“……?”

为什么这话听起来更怪了。

“好吧,其实就是那时觉得林原一个人哭得挺可怜的,我就又想到了你。”

李重衡想起这些年林原哭过的次数,嫌弃道:“我才不会像林原哭成那样。”

在门外站着的林原表示自己都听见了,而且很委屈,回头看了李重衡一眼,又被他嫌弃的直视目光刺激得转回头。

“好了,林原还在门口。”周绥敲了敲桌子,不准李重衡再用眼神和语言攻击林原。

明明两人也没仇,李重衡总是因为照不照顾得好周绥这件事而对林原很不满意。

两人吃完面,林原任劳任怨地过来收拾,顺便把饱饱从偏厅带了过来。

饱饱一天没有见到周绥,一冲进门就围着周绥叫唤,在漆黑的夜晚显得很突兀。周绥怕它把薛泓招来,朝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竟也奇迹般地让它停止了汪汪叫。

周绥摸了摸它的黄毛,李重衡发现饱饱的毛似乎是比平时短了一截。

李重衡揉了揉饱饱的狗头问:“你给它修毛了吗?”

周绥点头,抬着饱饱的爪子一掂一掂的:“我怕后头天气热,闷着它了,前几天就给它修了。”

李重衡立马抢过饱饱,搁在怀里不让饱饱爬回去,对周绥道:“我也要修。”

周绥:“?”

“你修什么……”周绥话刚说一半,就见李重衡伸出一只手,利落地将扎在脑后的发带解了下来。

为了丰富同等效果,他还伸手把头发抓乱了,两鬓的微卷发遮住了半张脸。

周绥:“……”

“扎回去。”周绥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李重衡直接耍起无赖:“不要,我都挡眼睛了。”

“不行,给狗修毛和给人剪头发不一样。”

“那我就这样邋遢了。”

……

为了争取和饱饱一样的待遇,李重衡直接披头散发在周绥房间里耍横耍了半个时辰,最后周绥实在拿他没办法,说是明天拿把趁手的剪子去他家给他剪。

“先说好,我没技术,坏了我可不管。”只给狗修过毛的周绥善意提醒道。

周绥可不敢在家就直接把李重衡的头发给嚯嚯了,若是这事儿让古板的薛泓看到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指不定要怎么训他。

说不定还会把李重衡抓过来一起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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