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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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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重衡午后无事,将书从宋议渊处抱回来后,便帮着周绥整理了一下午的书格,包括擦书柜与书籍列序。

而周绥本人很悠哉地坐在窗边,一壁温着热茶搭白玉糕,一壁执着墨笔临摹字帖。

“公子,这本要放哪儿?看着怪怪的,还没有名儿。”

李重衡从书筐犄角旮旯里捡起一本无名的小册子,看着比方才摆在书格上的都小上许多,仅有巴掌般大。翻开首页,密密麻麻的小文字他认不懂,便立即合上朝周绥招招手。

周绥落笔写完一捺,勾出凌厉的锋尾,随即将毛颖架在笔搁之上,端着白玉糕的盘子走过去。

“我看看。”周绥将白玉糕递过去给李重衡想让他吃些,又把那本棕黄色的小册子拿了过来翻看,外封没留任何字,“奇怪……”

书阁里的书只要是从外带进来的,都应该有名字记存,周绥想该是他人进入时不小心落下的。

周绥本想拇指随便勾出一页看后再考虑放回筐里去,未曾想翻开后他直接被书中直白露骨的画面呛得猛烈咳嗽了好几声。

只见这页书上唯有两个赤条条的小人相拥,姿势怪异,周绥眼神还没来得及看清,手比脑快地把册子“啪”地一声合上了。

“怎么了?”李重衡连忙放下糕盘,他见这热天,周绥的脸又忽然地蹿了红,以为是里头太热,把人闷得发病了,担忧地上前一步想用手背探探周绥涨红的脸颊。

“没事……”周绥偏头躲开了,动作利落地将册子丢回篓里,“把这册丢了罢。”

“丢……丢了?”李重衡怀疑自个儿是不是听错了,平日里周绥最爱书,他这是第一次听得周绥竟无缘无故要把这册书丢了。

“对,丢了。”周绥深吸一口气,回到桌前将已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李重衡不解,但他迟疑一下,还是决定将书篓抱起来,往外走去。

他不知道该把书丢在哪里,找了半天还在书阁周围晃悠,犹豫再三,他把那册子拿起来塞进了衣襟里先留着。

周绥向来爱书如命,万一他今日是冲动丢了书日后后悔了怎么办?

李重衡越想越觉得将书册偷偷留下是正确的,抱着空书篓回去路上还想着某天周绥记起来指不定要如何夸自己,乐得自然收不住欣喜的表情。

“丢完了?”李重衡一进书阁,周绥便再次抬头问道。

李重衡隔着衣衫碰了碰,回得有些心虚:“……对。”

不过周绥没多想,招手让他过来:“坐下歇歇,吃点糕垫垫,但别贪多,过会儿还要去食香阁。”

李重衡落座在周绥对面,重新打量起这白玉糕,倏忽低语蹦出了一句:“公子小时候就像它一样。”

周绥:“?”

周绥抿着茶水再次差点被呛到,什么人会说自己像一盘吃的?

李重衡也察觉失言,急忙找补解释:“……我是说,之前还不知道你叫何名时,你给了我一碟像白玉糕一样的糕点,晶莹剔透,很像……白团子。”

“那时候觉得公子也很白,所以就……就偷偷喊公子为‘白团子’,直到后来你告诉我名讳。”

周绥微微挑了挑眉,他没想到当初在李重衡那儿自己还有个名不见传的小外号。

“吃你的‘白团子’吧。”周绥替李重衡斟了杯热茶配糕,又继续低头写着字消磨时间。

李重衡就坐在一旁看周绥的一举一动,他也不会觉得半分无趣,亦是很享受这般恬静的时光,只希望时间过得能再慢一些。

“我之前教过你‘重衡’二字如何写?可还记得?”周绥低着头,总能感受到李重衡那灼热不离的目光。最终忍不住了开头搭话,想法子转移他点注意力。

李重衡这近十年都未再碰过书的人,突然被提问点有关文识的,被唬得浑身僵硬。

“记得点……”

周绥将宣纸摆正在李重衡的面前,拿毛毫蘸了墨汁,递给他:“写一个我瞧瞧。”

李重衡记得自己名字的字形,凭着印象照着画,却写得歪七扭八。字最后倒是磨磨蹭蹭地写出来了,但整个字的框架都是散的,不是头重脚轻就是左小右大。

看着毫无半分美感。

周绥淡定地接过毛笔,对照着李重衡写下的位置,行云流水地示范了一遍,力透纸背、清隽神意。

“练练。”周绥又把笔塞回李重衡手里,让他打发时间,而自己去书格找本书来看。

李重衡练了半盏茶的功夫,便眼巴巴地望着支着下颚翻书的周绥。

起初周绥还能无视,到最后不经意抬头发现李重衡纸上就写了三遍,现如今还再盯着自己瞧,便彻底忍不住了。

周绥揉了揉眉角处:“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事,就是……”李重衡指了指其他空白的区,“我能在上面写……‘周绥’吗?”

他是第一次直接唤周绥的名字,还有些生拗。

“……可以。”周绥没有反对,让他写字主要就是想给李重衡找点事儿干,至于写什么都无所谓。

周绥刚想低头继续看书,蓦地想到一个问题,又转过身问:“你会写那两个字?”

李重衡一看终于谈到可以显摆的地方了,头点得那叫一个卖力:“会!公子你看!”

周绥撑在李重衡身边,看着李重衡极其用心地一撇一捺写下“周绥”二字,在对比之下,“周绥”写的就显得比“重衡”更有耐心多了。

周绥惊讶地看了眼李重衡,还没等他开口夸赞,李重衡又道:“公子,前些天你同我道了你的表字,能不能写给我看看?”

“好。”

周绥应后,很是潇洒地在右上角留了一道龙飞凤舞的“怀恣”二字。

须臾,李重衡捧着写满周绥名讳与表字,中间还掺了几个李重衡的宣纸,开口指着“恣”道:“这个字,是个什么意思?”

周绥瞥了一眼,淡淡地回:“也许是恣意的恣。”

李重衡还是不大懂,他只是愣愣地“哦”了一声,继续对着几个相同的字发呆。

他忽然觉得,读书识字还挺重要的。

周绥站起身,估摸着差不多时间,摸了摸李重衡的发顶,略加思索后言:“就是自由、纵情、可妄为。”

“好了,先收起来吧,去镇上。”

-

周绥自认为人生十几载,很少有能让他十分悔恨的事,但今日偏偏就跟有仇似的,挨个撞上了。

早上去书院搬书路上巧遇宋议渊,最后被自己抛下的李重衡瞧见了;下午正要同李重衡一起赴往镇上的食香阁,一出屋就同也要出门的宋议渊撞上了。

“怀恣,一起?”宋议渊自然而然地迎上来,只同李重衡对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全程只同周绥搭话。

周绥左边是宋议渊,右边是板着脸的李重衡,就像肉夹馍的馅似的,香喷喷地夹在中间。

起初李重衡还会试图说些话,但宋议渊的话头过密,到最后变成了周绥只顾着和宋议渊讲话而忽视了李重衡,入席之后李重衡便一人垂首,一副谁也不爱搭理的模样。

周绥怕一脸黑的李重衡被今日做喜事儿的高家见到了而感到不悦,于是用手肘顶了顶他,悄声虚言:“笑笑。”

事实证明李重衡不愿笑的时候别逼着笑,简直比哭还难看。周绥放弃了,眼神一瞟到隔壁桌有壶菊花茶,径直走过去拿着李重衡面前的杯倒了满杯,推到李重衡视线的正中心。

周绥只得没好气道:“败败火。”

周绥给李重衡倒完茶水后便没再管他,站起身瞧见薛泓坐得比较靠前,自己看了眼身侧还在闷闷不乐的李重衡,便没有上前。周绥收了心思一回头,发现姚淳熙坐在了他的另一边。

“坐呀。”姚淳熙自打同周绥一回生二回熟之后,便也不讲那些虚礼了,“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喜宴。”

“你以前没参加过?”周绥疑惑地问。

姚淳熙摇了摇头:“我之前总是和各路亲戚乱跑,好不容易有年本家有位兄长娶妻,但那时我正在我舅舅这儿,所以也没赶上。”

“对了,你们有见到何花姑娘吗?”姚淳熙特意看了眼另一侧的李重衡。

周绥回首看了眼李重衡,见他摇头:“没。”

“奇怪了,那日说好她有来的,我还想带点东西予她呢……”

周绥想不通姚淳熙何时同何花关系如此亲密了,他望了眼门外:“许是过会儿,再等等。”

“好吧。”姚淳熙收回张望的目光,注意到周绥正对面的宋议渊,“这位是?”

宋议渊没等周绥介绍,反而是主动开口:“幸会,在下宋议渊,同阿绥是好友。”

周绥忽然听他改叫自己“阿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小女姓姚双字淳熙。”姚淳熙施以一礼,同宋议渊简单攀谈起来。

到最后她瞄了眼周绥,感叹道:“宋公子温和儒雅,同周公子不愧是知交。”

周绥未发话,姚淳熙这话着实夸张了些。

他甫一回头,身旁的李重衡不知何时悄然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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