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的出场方式有点怪异。
赵欢远看着是个婀娜多姿,风情万种的女人。
等她走近了些,他才发现方圆脚步虚浮,摇摇晃晃着。
平日里她会打理好的精致的长发,此刻松散的放在脑后。
她左手拎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
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下,仰头喝酒。
她正停在一盏昏暗的灯光旁,身子轻晃。
黑夜里,她从面颊到脖颈,优雅经典蓝色的旗袍包裹着她娇娆身姿,晚风吹拂着她的秀发任其飘逸,落在地上长长的阴影里,她像正在饮用魔法药水的精灵。
他只靠在车边,偏头去看她,面上平缓,神色寡淡 。
他不走近也不靠近,只默默的抽烟。
与他的平淡不同的是,西装左侧口袋的手机却一直剧烈的震动着,手机的屏幕亮光上,闪烁着许柔洁的名字。
直到方圆拉长的影子落在他的脚下,他刚好把烟灭,把口袋里还在响动的手机调成静音。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在静静的等着她走到自己的身边。
他计算着,还差一步,他伸出手就可以抱住她。他知道,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不会让他失望。
于是,南城的一轮月光印证下,她便跌跌撞撞就扑到在了他的怀里。
他早就松了手臂的防备,张开双臂稳稳的接住了她。
浓烈的酒精味扑面而来,而女士的香水味亦在夹缝中留存了些。
浓而密的长发,触到他的唇,贴上他的脖颈和喉结,一切是绵长的藤蔓,缠绕了他。
他不自觉动情,轻轻的吻了吻她的发。
“小愉。”
她的头靠在他的温暖胸膛之上,呢喃出声。
他身子僵硬了一秒,却又低头笑了笑,藏匿在镜片下的眼睛住进了一片雾气皑皑的森林,早已看不清一切。
他很有耐心,勾着唇,不知是自嘲还是其他,“方圆,我不是赵愉,我是赵欢。”
她大抵是醉了,像根本没听见他的话一样,诉说着她内心的情绪,“小愉,我好想你啊……”
“我知道的。”
“小愉,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他回不来了。”
“小愉,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吃蛋糕了……”
“没关系,都过去了。”
……
无尽的晚风无尽的吹,无尽的月下无尽的思念。
她纵使说了那般多的话,都得了一一的回应,她半醉半醒间,稍稍仰起头,目光又触及到了男人的眼镜。
她明明清楚的知道,小愉是不会戴眼镜的。
所以面前这个人,是……赵欢。
她终于记住了他的名字。
她轻轻扬起红唇,有些委屈,“小愉,你送我的耳环丢了。”
“上去给你找找,好不好?”
极致的温柔腔调,带着蛊惑的嗓音,像潘多拉的盒子,打开了就没办法再盒上。
她应,“好。”
*
痛……
方圆意识混沌中,就是觉得脑袋痛。不只是单纯的宿醉后的昏昏涨涨,更有像被人打了的疼痛感。
她睡眼惺忪的摸向了后脑勺,果然有一块儿已经肿了。
“昨晚……”她蜷缩在被子里,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后,又睡过去了。
方圆有赖床的习惯。
再次睁眼的时候,又是去摸手机,微信消息和电话很多,她都没看,而是玩了三十分钟的保卫萝卜。
最终,游戏里体力耗尽之后,她才眨了眨眼睛,穿上黑拖鞋下床。
这一觉又睡下午3点多,这次她穿的是纯棉的格子睡衣。
她揉着脑袋推门出去准备去刷牙。
一回生二回熟,推开房门就准备右拐去厕所,走上几步她才发现沙发多出来一个人。
后知后觉的回头,看见赵欢正从电脑中抬起头看她。
“早上好。”方圆张口就来。
“嗯。”他出声。
“吃了吗?”方圆一直有种自来熟的特性。
他挑眉,“还没。”话语停顿了一秒,“等你刷完牙一起吃。”
“好的。”
方圆对他抛了抛媚眼,然后哼着小调欢快的去了厕所。
方圆刷牙的时候,还不忘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后脑勺。
疼痛感依旧在。
昨晚应该是撞到到哪儿了。
“怎么没撞失忆呢……”
她满嘴牙膏,嘀咕了一句。
刷了牙洗了脸,她还选了一瓶海蓝之谜的精华和赫莲娜的黑绷带往脸上涂了涂。
涂完之后,她不禁想:上次来好像还没有这些东西……
瓶瓶罐罐的多出了许多,都是新开封的,好像一次都没用过。
男人一旦开始精致起来,说明他最近有新动向。
不过这和她没有多大关系,她不过是顺便享受了一些福气而已。
方圆趿拉着拖鞋出来时,赵欢正站在窗户边打电话。
他穿了一件休闲的纯蓝色衬衫,若隐若现出身材的线条。单手插兜,合身的裤子修饰着他修长的腿,一股子和小愉截然不同的成熟男人气息扑面而来。
方圆估计着,他的身高应该有180往上的,无论是抱着他还是亲他,方圆都需要稍稍踮脚。
尽管他声音压得低。
方圆还是听得很清楚。
“嗯……有什么要我过的文件,直接发我就好了。”
“……一会儿把这个项目排期顺便发给我一下。”
“最近那个代言人势头还可以,尽快出个宣发计划交给我吧。”
……
方圆对男人的事业向来都不怎么感冒。
除非有人央着她做什么,她才会多说几句。像刚刚断联系的白凯风,曾对她开过口。
那时她正对小鲜肉白凯风兴致盎然,便也同意了他的请求,不过顺口和自家有个娱乐公司的侄子说上几句。
后来白凯风具体的一些工作细节她就不再关注。
虽然内心也清楚这些人跟着她,不过是为了这一些甜头。她大大咧咧,能给的,能提供的,她不会多说二话,给到他们。
钱财和资源,她方圆从来不缺。
肆意人生与纵情享受才是她所追求的,而那些繁琐沉重的爱情,她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得到过了。
后来的那些人,无论真心与假意,在她看来,都不过如此。
没有人能比得过小愉。她想。
方圆坐在沙发上,发现茶几都围上了一圈防撞条。
她愣神思索了一秒,又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两三步他就走到了她的身边。
宽厚的手掌摸上穿过她的头发,轻轻的摸上她的脑袋,“还疼吗?”
她懵懵的点头,“嗯。”
他立在她身旁,手上动作轻柔,“吃完饭去看医生。”
“哦。”
她看着那些防撞条终于有了些记忆,她抬头望着他,有些不敢相信指着茶几问,“昨晚……我不是撞那茶几了?”
“嗯。”他点点头,面露愧疚,“对不起,昨晚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对不起」和「保护」这两个词组和起来,在方圆这儿听来有些怪异。
甚至他眼神中毫不避讳的歉意里随言语而出。他于她的情感的信手拈来,让方圆坐在饭桌上时,还在出神。
赵欢把一块可乐鸡翅放入她的碗中。
她看了一眼外卖包装盒,也是西区的一家炒菜馆,知道的人并不多,但确实是她爱吃其中一家之一。
尤其这家的可乐鸡翅,和旁人的鸡翅比起来,这家是已经剔了骨,用的姜丝的味道也浓郁。她对吃的讲究,往往和小男友们出门,是她来选餐馆,也都是她来付钱。
她低头咀嚼时,脑海中缓慢想起昨晚摔跤的姿势。
是他背起她时,她不顾一起的向后仰。
于是……不可避免的吃痛。说到底,还是得怪他总要背着她。
“以后背你我会再小心些。”
不知他是不是会读心一般,正想着这,他就说出来了。
他拆了新的黑米豆浆,插上吸管,推到她面前。
“嗯,是的。”她喝了一口,点点头,很赞同。
“昨晚帮你找了,确实没有耳环。”他无奈。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
方圆对昨晚的记忆又清晰了一些。
撞了脑袋坐在原地大哭大喊了一会儿也,也是趁着酒劲儿把面前的人当小愉,所以撒娇、撒泼、打滚也就顺其自然起来。
哭完闹完,又满屋子的开始让他陪着找耳环。
他跪着弯腰在床底给她找东西时,她还拍了拍他的屁股……
昨晚的事情此刻终于一点一点在脑海中重播了。
她恨不得把头埋在米饭中。
更恨自己从小到大酒量太好,只有喝醉,没有断片。
想想,这种乱七八糟的发酒疯的情况是极为少数的。因为喝醉了,就办事了。
有耐心哄着她的,是少数。
能放心让她闹的,也是少数。
他又夹了半条秋葵放入她的碗中。
方圆适才有些回味过来,低头看了看叠得高的菜,慢慢启唇,“不好意思,昨晚,把你当成别人了。”
赵欢正挑鱼刺,本就是一个精细活,他全神贯注的盯着。
她话一出,他却丝毫未受任何影响,依旧专注,借着餐桌外的日光,挑出一块细小的鱼骨刺。
“小愉。”方圆继续说,“就是我把你当成小愉了。昨晚,是他的生日,我想给他过个生日。”
“你……长得很像他。”
——方圆佯装着踌躇,眼里表现出愧疚,望着面前的人缓缓道。
这句话,这种表演场景,她对太多男人用过。
带着目的来,了解她的过去的还省了一些解释。
而那些,求得感情的,是她最怕的。
她上一剂预防针,在一切未深之前,让他懂得及时止损。更是为了日后,不必要的纠缠。虽然她明白,面前的这个男人不一定会是那般拎不清的人。
但,就怕他真的有什么预想。
她不愿旁人带着一腔真心靠近她,因为真心她早就给了小愉,她给不了任何人回应。
所以,在一切伊始前,把一切事情说清楚,这样就不会太伤人,也不会太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