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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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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铭推开房门进去的时候,段毅正坐在1楼的沙发上。

家里冷气开得足,段毅看样子也刚从公司回来,身上穿的西装都没脱下来,手里拿着一份熨烫平整的报纸在读。

“哥……”

段铭看着沙发上坐着的他哥,4年时间,让他从一个青涩的少年自认为变成了“成熟男人”,可他哥,还是4年前他离开时的样子。

段毅放下手中的报纸,站起来走到段铭身前,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手心轻轻拍在他的后背上,“回来了。”

闻到段毅身上熟悉的烟草味,段铭眼眶有些发热,“我回来了哥。”

段铭吸吸鼻子,把自己忽然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段毅不仅是他大哥,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算是他多半个“爸”。

大他14岁的段毅,从他降生之后,始终带着他,比他名义上的爸妈陪他时间都长。从小到大所有的家长会,都是段毅去给他开。

也是段毅亲手送他出的国。

一想到这儿,段铭心里委屈得直冒泡,他努力了半天,再开口时,声音还是有些哽咽,“这4年你都不来看我。”

段毅轻叹口气,摸了摸段铭的头发,这时他才发现,段铭又比出国前,高了很多。

走之前,段铭才刚到他的鼻尖,现在已经快要和他齐平了。

这小子一个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长大了很多。

这一瞬间段铭心中有股难以言喻的微妙遗憾。

“得给其他几家交代,说了送你一个人出国,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呢……”

段铭瘪瘪嘴,“好吧。”

“饿了吧,先吃饭,家里换了新阿姨,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段毅带着段铭往餐桌的方向走,段铭其实也就随口一问,“爸妈今天在家吗?”

这句话好像戳到了段毅深藏在龙鳞之下的逆鳞,话刚一出口,段铭就敏锐的捕捉到了段毅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

“不管他们,今晚就咱俩。”段毅眉头下压,脸上带出些不悦。

段铭了然,只有他和段毅两人,说明他爸妈没回来,说不准是在世界哪个角落又环游去了,或者哪个朋友有音乐会、画廊要开展,有新奇的pary要参加,有时尚晚宴要出席……

反正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都比段铭这个小儿子更重要。

显然两人今天不着调的行径,着着实实让段毅不快。

反观段铭,他是真的没放在心上。

你会抓心挠肺去关注一个一年都见不了几面的“陌生亲戚”,为他们的离谱行为感到生气吗?

段铭认为自己没这功夫。

反正在他整个成长的旅途中,段毅承担了最重要的家长角色。

但是这会儿,段铭又后悔自己说了刚才的话,何必在他和大哥团聚这么幸福美满的日子,提起令大哥不悦的话题。

“我之前跟你发消息提过的Brain你还记得他吧?通宵打了三天游戏,直到高数课不能再逃,才背着包来上课。铃响才没10分钟,这货睡着了从阶梯教室滚下来,一路滚到教授面前……”

段铭选了一个留学时的搞笑小故事,努力活跃气氛。

段铭之前发给段毅的这种生活小事,段毅其实回复的很少,多数时候都是一个简单的“嗯”。

但是段铭莫名其妙的就觉得,这些故事他哥是爱听的。

“……很可惜,我们的高数老师是个德国教授,他这辈子可能都要和他的硕士毕业证说再见了。”

果不其然,一个小故事讲完,段毅的心情如段铭所料,又好了起来。

帮佣陆陆续续开始上菜。

今天段家传说中的段二少爷回家的第1顿饭,厨房阿姨使出了浑身解数,誓要拿捏二少爷的胃。

鲜灵的牛肉韭黄饺子,个个皮薄馅大。

香煎排骨、辣炒小银鱼、肉末蛋羹、茭白毛豆,凉菜上了水晶肴肉,酸辣藕片。

反正放眼望去,没有一道段铭不喜欢的。

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一眼就能看出阿姨费的心思,用来摆菜的盘子小巧精美,每一道分量都不大,但做的精致。

段铭夹了一只饺子,蘸了蘸阿姨配好的蒜汁,整个塞进嘴里……

“好吃好吃!”段铭幸福的眯起眼睛,享受牛肉馅中充盈的汁水在舌尖上炸开后的鲜美。

然后一个接一个,吃的停不下来。

这会儿段铭也空不出嘴和段毅说话,段毅就专心的给段铭夹菜。

段铭一口气扫荡掉一半的餐食,感受了一下自己胃里的空间余量,放慢了进食的速度,主动挑起一个话题。

“哥,我下午听齐天乐说宋家卷钱跑出国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论是张思斐还是宋辞自己,都把这事儿没说清楚,他们几个肯定知道的没有他哥段毅知道的多,段铭没从宋辞那里得到准确答案后,就瞄好了要问他哥。

段毅用茶漱了漱口,“宋平威找了门路,赶在银监会政策出台之前,弄了一个P2P投资平台,对外的宣传话语是,一年本金,五年利息,10倍返还。”

段铭嘴里还没咽下去的小银鱼,差点扎在他的喉咙里,他有些不敢置信,“就靠这个?这么粗糙简单手法能让宋平威卷走70亿?”

段毅皱眉,拎起茶壶给一只玲珑小巧的茶杯中倒上茶水,推到段铭面前,“咽下去再说话。”

小巧玲珑的茶杯,捏在段铭手指中间,小的像一只旺仔小馒头,段铭感觉杯子里的这点水,只够润湿他的舌头,还不到喉咙里,就已经被舌头吸收完了。

兄弟俩一个喝一个倒,半壶水都下去了,段铭才品出来这茶什么味道。

看到段铭顺下去了,段毅才继续开口,“不是靠自己的才能赚来的钱,最终都得凭自己的本事让这些钱亏出去。这几年在房地产和互联网上小赚一笔的人太多,宋平威又不是只捞一票就跑路,这盘棋,他下了最少有一年。”

“一年?”段铭真就纳闷儿了,“就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对劲?”

“你第1个月往里边存了1000,第2个月客服告诉你能提2000出来,如果你把这2000继续存在里边,下个月就能提出来5000……”段毅给他举个例子。

“那人把这2000全都提出来,他不得亏死?”

段毅无奈的看了一眼段铭,“宋平威赚的就是那些想挣大钱的人的钱。”

“投1000,第3个月的时候只能挣到5000,你要是投一万呢,不得有五万?更夸张点说,投10万,投100万……”

“你想着少投一点试试看,就算亏了也无伤大雅,宋平威让你投小钱的时候全都尝到甜头,这些人还哪来的理智拉住自己,让自己别往进投大钱?”段毅对这些手段,摸的再熟不过了。

“再说了,当时宋平威身后还有宋家的船厂做背书,大家心里都想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更是心安理得的往里投。真正亏了的人,都是尝到甜头之后,恨不得卖了房和银行贷款往进投钱的人。”

段毅也想趁机教育一下段铭,人现在回国了肯定是要正经干点事儿的,宋家这事儿当做反面例子并无不可:

“你想着占别人利息,人家惦记的是你的本金。以后做生意,心里记着点,别贪表现上那点三瓜两枣,多算算人家究竟靠什么挣钱。”

段铭想到今天在ktv里,宋辞被张思斐那几个傻屌刁难的样子,心里气就不太顺。

“国内现在就没有办法了?他卷款70多亿,国内得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人都已经跑了平台才爆雷,除非政治层面的引渡回国,不然你上哪找人要去?”

段毅也不想在段铭回国第1顿饭的餐桌上,就和段铭聊这么沉重的话题,这些商场上的诡谲风云,以后有机会了,他把段铭带在身边,可以再给段铭慢慢讲。

“那宋家留下的宋辞怎么办?”

听到段铭提宋家,段毅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压下自己心中对宋平威的鄙夷,心平气和的跟段铭说话。

“宋家这事水深,搞不好最后得扯两个上头的大人物落马,这会儿多方正在博弈,你别掺和进去。我估计这是后边有转机。”

这家人做事的手段,实在是上不了台面,段毅是真瞧不上他们的手段,可惜了宋老爷子生前给他不成器儿子宋平威铺的路。

“啊?有转机?真的假的大哥?”

段毅斜他一眼,眼神里说的很清楚了,“你不许掺和。”

段铭犹犹豫豫,最终才给他哥吐出来一句,“我那个,大哥……好吧我不掺和。”

“碰见宋辞了?”

段毅还能不了解段铭?他今天屁股往哪边撅,段毅都知道他要放什么味儿的屁。

“碰见了。”段铭扒着碗沿,眼睛布灵布灵地眨,试图迷惑他哥。

“把你泛滥的爱心收一收,别让我发现你在里边插了一腿。”段毅警告他。

段铭信誓旦旦的给他哥发誓,“你放心哥!我绝对不乱来。”

段铭在心里给自己偷偷补充,前括号,包括但不限于包养宋辞,后括号,补充完毕。

他这叫对落魄的往日死对头,伸出友谊的援助之手。

看两人吃的差不多了,帮佣端上来最后一道汤。

汤盛在汤锅里,端菜的帮佣去掉了锅盖,放在隔热垫上的汤锅还在沸腾,浓郁的香气立刻散开。

段铭只闻了一下,就知道阿姨做了什么菜。

他先用摆好的汤勺给段毅盛了一碗,放在段毅面前,然后又给自己装了满满一碗,用勺子舀着小口吹气,帮助汤快速散热。

段毅这才看清楚碗里盛的是什么汤,食指微屈敲在桌面上,铛铛两声脆响。

负责端菜的帮佣快步走了过来,“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小铭不喜欢吃有奶味的东西,告诉厨房以后……”

“没事哥,”段铭用勺子舀着汤,小口吸溜了一下,感觉新来的这个阿姨做的蔬菜浓汤味道还挺纯正,“挺好喝的。”

“大少爷,那……”

“没事了,你先去吧。”段毅手心向内,幅度微小的摆了摆手。

段铭举着勺子吹气,等汤面上的热气散去一些,就送进口中,很快一小碗汤就见了底。

段毅心情有些许复杂,“以前不是从不喝牛奶么,现在喜欢了?”

“人总是要成长的,”段铭故作深沉地压低嗓音,但是没憋几秒自己先破了功,“也没有,主要是大不列颠的饭实在没有挑食的余地。”

段毅不得不承认,段铭这短短几个字,确实扎得他心底一痛。

他这个从小在家里娇养长大的弟弟,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的4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从前这可是挑食挑到人神共愤的主,做饭的时候,没有辣椒的菜不吃,辣椒放太多,太辣也不吃,甜食不吃,几天桌上不见甜食又要闻味儿……

家中每隔几年就要换一次阿姨,都是因为段二少嫌阿姨做饭的口味吃腻了。

段铭现在竟然连以前死都不碰的牛奶,都能喝的津津有味。

段毅捏着勺子的右手小拇指无端的抽搐了一下。

沉默片刻之后,段毅忽然说,“你的黑卡我已经给你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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