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无论这话还是这鄙夷的表情,都刺痛了四阿哥。
他都气到快麻木了,若是其他人……
不,其他人说不出来这番话,也不敢!
“你给我站住!”
四阿哥出声想拦住沈姝。
知道他不愿意帮忙,沈姝对这话根本是充耳不闻,没有停下脚步。
四阿哥见状跟上去几步伸手直接拉住了她的胳膊,沈姝扭头冷冷的看着他,眼神中还带着未曾消散的不屑一顾。
她很失望,不仅是失望于如此作死都没能完成任务。
还有对四阿哥这个人,后世还说什么雍正对贪腐毫不留情。
想必都是夸大其词,他根本就不敢!
也不比八阿哥这个夺嫡失败者好到哪里去,不过是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迎上沈姝的目光,四阿哥心中的犹豫逐渐消弭。
她的话刺耳刺心,但没有说错。
确实,他与八阿哥两个人是在相互推诿。
若暂且不论利弊得失暂,刑部之事若是属实,可见吏治之败坏!
民之治乱在于吏,国之安危在于政。吏治不清,民何由安?
这些四阿哥都懂,只是他需要做出一个选择,是大义凛然还是明哲保身?
现在他已经做出了选择,“我若是不查办此事,不仅被你这女子所轻鄙,也为百姓所唾弃。”
“当真?”
沈姝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其实来之前她就没抱多大希望。
之前被八阿哥拒绝了两次,别说是八阿哥,就算是十四阿哥在,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是会拒绝。
“当真。”
看着沈姝疑惑中迸射出惊喜的表情,四阿哥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松开了手。
而后继续道:“不过此事你必须听安排,莫要再如此口无遮拦!”
“谢谢四爷!”
沈姝说着行了一个大礼,“方才民女口不择言对您不敬,实在是错怪了您,您要是生气要责罚……”
“好了,起吧!”
受了沈姝一礼后,四阿哥沉着脸没好气的打断了她的话。
这女人,变脸倒是快!
刚才骂他那么狠,打她还敢还手,动不动就以死相逼,你你你的喊个不停,连声爷都不称呼。
应了她就立刻认错,又一口一个爷,一口一个您,识趣但虚伪,虚伪的狠!
但她为了救人可以拼命,着实是品性难得。正常人求人办事哪个不是好声好气、唯唯诺诺的?
也就是她,胆敢如此的以下犯上!
她完全可以挟恩图报去找福晋来说情,再不济哭哭啼啼的求求他也好。
可却偏偏拿这些大义来冷嘲热讽,简直是猖狂得很!
而他终究还是中了她的激将之计。
见四阿哥不再说话,沈姝不禁有些急,“四爷,那现在……”
四阿哥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下说。”
又是吵又是闹的折腾了这么一通,他被气的有点儿累。
见沈姝乖乖的坐好,四阿哥才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很急,但先别急。
你的消息来源未必可靠,现在要做的事情,是等。”
“等?”
沈姝不太明白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要等到明天去劫法场?
然后就见四阿哥端起茶杯又放下,抬头看向她,不说话。
“?”
总不至于是刚答应要帮忙,扭脸就想端茶送客吧!
沈姝看了一眼茶杯,又看了一眼四阿哥,愣了下才明白。
于是站起身来走过去,发现茶杯见底了,果然是想让她端茶倒水!
看在有求于人的份上,沈姝伸手拿起茶壶给添了一杯水,还说了句好听话。
“民女给您倒茶,您请慢用。”
四阿哥则是端起茶杯轻啖一口茶水润润喉,这女人还算是有眼色,就是没规矩。
算了,不稀得说她,省的她又梗着脖子气势汹汹,一点儿女子应有的温婉贤淑都没有!
放下茶杯之后,四阿哥才继续道:“既是明日午时处斩,那便让人去大牢门口看着,待确认人犯被提出来处斩再说。”
说完还故意瞟了沈姝一眼,“沈姑娘你如此聪颖,不会心急到连捉贼捉赃的道理都不懂吧?”
觉得这句话是在内涵自己,不过沈姝不在乎,能救人就行。
刚才骂了他一顿,就让他得几句便宜!
她装作恭顺的模样,“都听四爷您的。”
这顺从的姿态,看得四阿哥都想翻白眼了,凉凉的讥讽了一句,“你可真是……真是能屈能伸啊!”
装作听不出来嘲讽之意,沈姝接了一句,“您过奖了。”
不知怎么得,看过她对自己骂骂咧咧的刁蛮之状,如今再看貌似恭敬的模样。
四阿哥觉得实在是心口不一,虚假的很!
还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态度,更真实些。
既然决定要查办,就必须要了解更多情况。四阿哥想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着沈姝问了几个问题。
“你可知道那人因何来京,被抓之前在做什么?还有你与他,当真只是同乡之情?”
之前的说辞是避重就轻,现在四阿哥直接问起,沈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想应该怎么说合适。
见状四阿哥沉下脸,忍不住的又想生气,“你求人帮忙竟是连实情都不愿道出?”
沈姝闻言抬起眼帘,决定实话实说,希望眼前之人不会出尔反尔,于是从头开始说起。
“民女是山西平阳人,丁炳先是山西平遥人,我们确实算是山西同乡。此番进京,俱为告状,状告山西巡抚噶礼。
不过我们并非是一同进京,丁炳先他们进京之后做过什么民女不知。
前些日子,民女偶然遇到丁炳先他们,才知道弹劾噶礼的两位御史被罢官。
丁炳先因此欲叩阍,结果几天前他的两位族弟找到民女求助,说是丁炳先被杖责一百后失踪了。然后民女就去求八阿哥,情况就是这样。”
噶礼被弹劾的事情四阿哥知道,可他没有想到沈姝居然是进京告状之人!
而且她并没有叙说因何告状,又是怎么委身于十四阿哥的……
见四阿哥眉头紧皱,沈姝以为他忌惮噶礼,想要退缩,不禁嗤了一声。
“皇上既已认定噶礼无罪,想必冒死叩阍亦是徒劳。
依律,纵使叩阍不实,罪不致死。
然而天子脚下,百姓至死都只能当个糊涂鬼!”
说实话,噶礼的事情,四阿哥觉得很难办。因为皇上宠信噶礼,自然会偏听偏信。
但刑部的事情,若是查实,至少可以救下无辜之人。
四阿哥看着沈姝说道:“此事我既已应下,必会设法查证。”
顿了顿,他还是想问问她的事情。
什么情况下,一介弱女子才会跋涉千里进京告状?
究其原因,必是惨剧!
怪不得她的情绪会如此激动,想必是对那个丁炳先感同身受,加之对噶礼的仇恨,才会如此。
究竟是何等的深仇大恨,四阿哥想知道。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怜惜之意,“你……是因何要状告噶礼?”
“因何不重要,告状亦无用。当下,民女只想赶紧把人救出来。”
沈姝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不会去告状,还会劝丁炳先他们不要再告状,而是要另想他法!
“……”
沈姝言语间对朝廷的不信任让四阿哥沉默以对,他竟无法反驳说告状一定有用,皇上一定公正无私,因为他保证不了也做不了主……
然而以她这性子,会轻而易举的放弃报仇?
四阿哥不信!
他甚至能猜到,十四阿哥应该也不可能愿意帮她报仇。
所以她才会对叩阍的同乡抱以希冀,结果……
可她这个人,不仅聪明有心计,还记仇,胆子也不小,必然不可能因此而善罢甘休。
“你……”
原本想说让她不要乱来,又怕惹她伤心生气,还没开口就又变成了更加委婉的说辞。
“你亦是读过书的,应知自古以来,多行不义,必自毙。所以噶礼之事,且待之。”
沈姝对此未置可否而是起身告辞,“多谢四爷提点,民女先回去安排,若有情况及时向您禀报。”
“好。”
四阿哥没有再问什么,而是目送她离开。
沈姝道谢后便赶紧回去安排,这事只能由丁炳先的两个族弟去刑部大牢附近盯着。
一旦看到丁炳先被押出来,就报信给四阿哥。
至于四阿哥会怎么做,沈姝没有问。
求人帮忙,人家愿意帮,只能听安排。
沈姝离开后,四阿哥盯着桌子上的发簪发了会儿呆,在反思自己今天的情绪是不是有些失控?
真是被气到怒火攻心,这女人不仅会骂人,还什么都敢骂!
一被骂,他就上头了,忘了先问清事情的全貌。
还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有些失控。
以后要切记、切记,戒急戒躁!
至少不应该对她动手,这也是他第一次对女子动手……
虽然她性子桀骜,脾气又大,倒也不失为有情有义的性情中人。
末了,四阿哥对着簪子叹了口气。
刑部的事情要查,还必须要把握尺度。
本以为这事可能是噶礼走动了刑部的关系,挟私报复。
否则人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进了刑部大牢?
但四阿哥真没想到,这事并没有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