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朦朦胧胧之间,他似乎有了自己在昏迷的意识。
冰冷的触感是石制的地面,带着潮湿的水腥气还有植物的草木味,紧贴着脸颊有细密的刺痛,地面上有很多小颗粒的沙石。
耳边还有滴答滴答的水声,没有风但是却还是有着水流的轻响。
他试图醒过来,用他那混乱迟钝的大脑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无奈无果。
一片寂静中,他听到了轻若无物的脚步声,若非此时他的耳朵紧贴地面,那伴随着轻微摩擦声的震动还不一定会被他察觉到。
那声音愈来愈近,随着声响的逐渐清晰,随之而来的还有他逐渐清醒的意识。
那声音在他头顶戛然而止,他感觉到额头前的头发触到了一个物体,但这样近的距离之下,他却并没有感受到活物应该有的热度。
他强忍住睁开眼一探究竟的冲动,闭着眼假装继续昏迷着,身体紧绷着,做好随时可以战斗的准备。
他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注视着他,那道目光在他的脸上驻足了一段时间,然后又带着观察物件一般的打量,那种强烈的不自在的感觉让人无法忽视。
这一切的反应都在一瞬间完成,无论是对目光的敏锐程度,还是下意识静观其变的蛰伏,那几乎是凭借本能的行动。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似乎十分熟悉这一套流程,战斗和反击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这必须是经过长时间系统学习后的结果,它们还在被经常使用,直到成为了肌肉记忆,即使本人的头脑里甚至没有这一切的意思。
那目光久久的凝视,就在他以为攻击将要来临时,那目光却缓缓移开了,那人绕过了他,走远了。
这个变故让他一下子愣住了。他很想要张开眼看看,尽管没有感受到恶意,但他想了想,出于谨慎态度他还是没有贸然行动。
既然那人已经不理会他走远了,那就等那人彻底离开吧。一方面是出于对未知的谨慎态度,另一方面也是没有任何记忆后对未来的茫然无措。
“你还要躺多久,”就在他刚下定这样的决心之后,那人却在走了两步之后,停下了脚步,开口说了话,“杰森。”
那道女声十分清冷,声音里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但说出的内容却让他为之一震。
就好像干涸的湖泊得到了雨水的滋润,他枯竭的脑海中也慢慢的被小小的填补了残缺是一块,随着那一声“杰森”的叫出,空白的记忆慢慢的拨开这片被迷雾笼罩的区域。
杰森·陶德。
这个被自动补全的名字在他心中浮现,这种无法被忽视的亲昵熟悉之感让他确信,这是他的名字。
那么叫出这个名字的那个人,是否熟悉他呢,又是否是他的同伴呢?
他不敢去赌,这个人可能是熟悉的同伴,但也有可能是他的敌人,这关乎他的性命,他不得不慎重,更加警惕。
27.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我并不能确定他是否是无害,秉持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漏杀一个”的理论,我有想过“趁他病要他命”,就在他昏迷的这个时候,直接把他杀掉。
不开玩笑的说,我的刀已经横在了这个陌生人的脖子上了,只差一刀下去,身首分离。
顺便说一个地狱笑话吧,这把刀就是砍掉我第一个拥有的躯体的头的那把刀,真是很有缘分呢!
但看见他特殊的出场方式,与我如出一辙。
加上那个莫名其妙把我踹到这个地方来的那个人——时光守护者,那个总是呆在钟楼的时钟室,那个每次都一边暴打我,一边跟我念到国王做的烂事。
虽然我不知道时光守护者的目的,但鉴于她对于这个国家保护心理,我觉得她不会把一个对这个国家不利的人带到这里来。
虽然她对我非常不友好,但就目前来看,她的行为对于我来说是无害的。我不会死,她对我有所期望,她重视这个国家。
那么杀不杀死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就要再斟酌一番了。
28.
虽然已经决定在他醒来之前都不会动他,但出于对这个人实力的未知性,我决定还是要去搜寻一番卷轴,提升一下实力,防止这个人实力过于强盛,不敌而被杀死。
毕竟虽然我是不死的,但是对死亡的畏惧感还是要有的,不然就真的成为一个怪物了。
29.
这附近的怪我都杀了个干净,没有爆出一个卷轴,虽然我对于自己非酋的体质已经习惯了,但这种事情还是会有些恼火的。
而就在我杀怪的期间,我突然发现了一个被我忽视的事情,我与蘑菇君之间的连接断开了,连接的另一头传来的是不知名的气息,可以确定的是,那是一个有思想的活物。
那传达过来的情绪并不清晰,断断续续的,显然是无意识的。
痛苦,期盼还有绝望,一点点的扩散着,最后又戛然而止化为虚无,似乎是情绪到达零界点后的自我保护方式。
29.
我用心的感知了一下,最后可以确认的是,与我相连的从蘑菇君变为了那个不知名的人。
这个连接是双向的,及连接的两头都可以感知到对方的情况,一般情况下被套上这个牵绊的都是我的“武器”,比如说夜歌,再比如说蘑菇君。
30.
虽然说“武器”这个称呼或许对于有生命的夜歌和蘑菇君来说,过于不公平,但这个形容恰恰是最合理的。
伙伴意味着我与对方是互相付出,但我不会为了蘑菇君拼上性命,这就是区别所在,我甚至还会主动的将蘑菇君引爆,只是为了杀死更多的敌人。
他们对于我来说只是锦上添花,这一点和我手里的刀剑什么的没有任何区别。
而现在,这个不知名的人成为了我的“武器”,所以可以肯定的是,他对于我没有威胁性了。
31.
由于我可以感知对方的状况,于是我掐着点儿的赶了回去,几乎是在他醒来的那一刻,我就回来了。
而又由于对方是我的“武器”,就像我知道夜歌、蘑菇君的名字和能力一样,我也知道他的名字和能力。
32.
我早就知道他是醒着的,他甚至还对于我的出现分外警惕。
也许我应该安慰一下他?
但这对于一个近百年都在杀戒中的人来说实在是过于残酷了,我并不会这项技能。
于是我绕开了他,既然他希望我不理他,那我就顺从好了,这大概是我仅剩的一点善解人意了。
但是他竟然就生出来就这样呆下去的想法,这可不行啊,我可没时间和他这样耗着,于是我决定出言警告了一下。
33.
他抬头,直直的对上那人的眼睛。深邃的碧色中藏着寒光,冰冷而又深沉的眼眸,让他一瞬间联想到了刺骨的湖水。
而就在这一刻,他清楚的感觉到一种奇妙的牵绊在两人之间相连,甚至不需要用眼睛去看便知道那人的状况,他们之间有一条通道,连接的那一头是那样的冷静,连带着他也平静了不少。
空白的记忆,陌生的环境,这一切似乎都不那么让人紧张了,对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后产生的雏鸟情节也好,因为被相连后产生的同伴情意也好,哪种亲昵不知不觉的开始产生。
“你……叫什么名字?”良久,他听见自己这样问。
他们之间有这样的联系,那个人也知道自己的名字,也许他们很熟悉,也许他听见那人的名字,就会再想起是什么。
“我不记得了。”听到这句话,他猛地抬起头,这相同的经历,更是加深了他心中的猜测。
对面那人正冷淡地打量着手里一个荧蓝色的发光球状物,就像是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里的高高在上,冰冷的让人胆寒。但与这表相不符的,是那一头传来的迟疑和苦恼情绪。
“……细胞,”那人的声音毫无波澜,淡然的有些不近人情,“你可以叫我赛尔(cell)。”
“接下来,成为我的武器吧。”那人转过头,对上了他寻求依靠的目光,“我永远不会丢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