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嫁娶之事,关系到的不止两国。你嫁与相柳,也意味着带来了百姓和神族的支持,他们会不遗余力支持他登上帝位。”
“帝位,”小夭心中一慌,连忙反驳道,“不,不是。”
摆在她和相柳面前的,一直是轩辕和神农的恩怨,她从未越过去,看他们未来的路。
“那时便由不得你,除了相柳,无论哪个神农男儿承袭帝位,怕都不得善终。”
共工的话,意味深长,但也直接点明了,如果她和相柳在神农一日,身处帝位的人,就没有掌权的可能。
两国联姻,她是轩辕国的象征,是黄帝外孙女,是俊帝认下的女儿,是黑帝的妹妹。有这样的身份,就代表着背后有巨大的助力,无论神农谁称帝,都休想撼动她分毫,若想神农不被分裂,那么承袭帝位的人只有一个,相柳。
她的子息将会承袭神农,和轩辕国将有斩不断的亲情联系,要想天下长治久安,这是一个好办法。
但,这是她想要的吗。
小夭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俊帝和黄帝的模样,以及他们身后那影影绰绰如花般的容颜。
未来相柳也会像哥哥一样,娶很多很多妃子吗。
一瞬间,小夭觉得苦涩难言。
哥哥说过,帝王,是很难得到圆满的,能够有一个不错的结局,便已是万幸。
肩负着天下人的责任与使命,又怎能随心所欲,能保护好爱的人便已足够。
她拼命地望向未来,但总也望不穿。
小夭向共工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她神思恍惚,自己走了很久很久,心里不停地发问。
这样的结局,是她想要的吗,这样的结局,是相柳想要的吗。
她想起紫金云宫那凄冷的温度,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直到听见潺潺的溪水声,她才抬起头。
看到相柳站在毛球身上,目光远远地落在她身上。
记忆里也是那样的瞬间,娘抱着她,她仰头望着半空中的红衣男子,对娘说:“夭夭也要坐大鸟。”
可娘哭着摇头。
她看着满眼泪水的娘,心生惶惑,那红衣男子的神色也是同样的哀绝。
记忆闪回,让她心里不免有了一些怅惘。
她微微扬起脸,带了一抹认真的神色看着相柳。
“你一直跟着我?”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难过。”相柳淡淡道,“我们体内种着蛊,就算你什么不说,我也能感觉到你的难过。”
小夭怔怔地看着空中负手而立的相柳,她很想告诉他,她预见了一个足以让她感到毁灭的结局。
她没有说话,属于相柳清冽而微寒的气息便环绕在她身边,她的耳朵贴紧他的颈部,仿佛能听到血管的微微跳动。
“你在想什么。”相柳单手将小夭抱到毛球身上,仿佛对一切都是那样的漠不关心。
小夭的下巴搭在相柳的肩窝上,身体整个拥在相柳怀里,他们交颈而拥,一个目光在前,另一个目光回望来路。
“相柳,我们去九黎吧,我想再多了解父亲的事情。”
相柳拍了一下毛球,风将他的白发扬起,他望着前路,目光平淡。
“好。”
小夭望着云层之下的风景,心里一掠而过的还有小时候的记忆。
“我第一次看见父亲的坐骑逍遥,只觉得那是只很宽广的大鸟,父亲站在它的背上,英姿烈烈。我看了极为羡慕,我也想坐。可是母亲抱着我不停地哭,我不知道怎么办,只好说,夭夭不坐大鸟了。”
“我还记得那种惶然的感觉,每当我感到无助时,同样的感觉就会出现。”
“要我说一些更惨的事情来安慰你么。”
话音刚落,小夭就恶狠狠地瞪着他,他不免莞尔。
“人族有一个故事叫刻舟求剑。”
“刻舟求剑,好荒谬啊。”
“在舟身上刻下印记,来标记剑落下的地方,但行驶的水域早已不同,再潜下去去打捞只会两手空空。”
“人族总把这个故事当做笑谈,可是大多数人总会在某一个时间节点去回首往事,希望能找回失去的东西。”
“如果能在现在的场景,找到当初丢失的东西就好了。”
“但正是因为这样,缺憾才会更加感到遗憾。”
相柳感到怀中的身体微微僵硬,轻抚小夭的背部,安慰道,“所以,已经失去的,就让它去,不要留恋。”
相柳眸光淡淡地看着她,眼里的温柔让小夭感到有些陌生。
相柳,居然在安慰她。
“我做梦都想不到,一向冷心冷情的你居然也会安慰别人。”
小夭眼睛圆圆地打量一番相柳,这还是那个把她从树上丢下去的人吗。
“不是别人,是你。”
相柳的白发被风扬起,冷心冷情,确实很符合他,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也是这样想的。
但,灵魂一旦被爱,血肉就控制不住地生长。
她在他目光里一步步强大,他也从她的爱意里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
“可是,如果我放眼未来,我看到的都是失去呢。”
“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
相柳垂目看着怀里忧愁的小夭,忍不住想把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那一晚,他心里早已暗自许下,要做此前不可得之事。
无论如何,他都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