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阁下,难道普通人的命是命,我们这些向导哨兵的命就不是命吗?”男人坐在靳年旁边,似乎怅惘感慨,“我觉醒哨兵很早,大概16岁的年纪。”
“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高兴吗?我成为了能力者,终于有机会出人头地。”男人捻了捻手指,带着一丝丝追忆,继续道,“我是孤儿,在联邦资助的孤儿院长大,那个时候我满心都是终于有机会报效联邦,捍卫联邦的荣耀。”
“但是上将阁下,后来的生活,我觉得生不如死。”男人咬牙带着恨意,直直看向靳年,目眦欲裂,“我看着我的同伴一个个精神海崩溃,失控,然后被安乐死。”
男人的表情很痛苦,就好像那一幕幕就在眼前似的,“他们有些还那么年轻……”
男人质问,“所以联邦的荣耀要以我们的牺牲来换取吗?刻在联邦宪章里的,人人生而平等自由的权利,难道就是一个笑话吗?”
“我们也是人!”他狠狠扯住靳年的衣襟,情绪激动,“上将阁下,我们黑暗哨兵不是没有感情的物件!我们会痛,会流血,会牺牲!”
他问,“这样的联邦,还是我们为之守护的联邦吗?”
男人通红的眼眶,似乎泛着血泪。红色的瞳孔让人望而生畏,如同修罗,靳年自己也是这样,人人见了都退避三舍。
可以前傅言说他有一双澄澈干净的眸子。
他突然语塞,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能抿了抿唇,语言苍白,“这是我们的义务,保护联邦公民的生命安全,捍卫联邦的荣耀。”
“上将阁下,以前我也和你一样,对联邦的衷心天地可鉴。你也是黑暗哨兵,你应该懂得那种痛苦,你是自己的选择,你比我伟大。”
男人嘲弄地嗤笑一声,“可这不是我的选择,我想活着,我想好好活着,而不是星际战场随时可以报废的牺牲品。”
靳年沉默,他其实不懂男人的痛苦,也不懂什么是真正的联邦荣耀,他并不是一个多么理想主义和崇高的人。
他只是学着傅言曾经做过的,沿着那个人的轨迹去做。
那个人用生命守护的联邦,守护的联邦公民,那么这个联邦也一定有他值得为之牺牲的地方。
所以他才会这样去做,如同一台机器,等待着机器报废的一天。
男人也或许意识到自己失态,不再说什么,放开揪住靳年衣襟手,后退几步,收敛表情,指尖握成拳头,“上将阁下,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吧。”
“砰——”
门被关上,那条透光的缝隙闭合,整个空间又变成了黑暗的环境,靳年视力很好,但还是在这种黑暗的空间里,感受到了压抑。
情绪也像是一个可燃的煤气罐子,稍微有一点火星,就会爆炸。
男人的话还在耳边,他并不喜欢思考这些东西,童年感情的匮乏,让他学会了既来之则安之,如同飘零的树叶,随风而动,落到哪里就长在哪里。
最后这一阵风将他带到了傅言身边。
于是便慢慢生了根。
但其实本质还是那个随遇而安的靳年,读了军校,上了战场,一步一步,不过是听从命运和上司的安排。
自己却很少去想这些的。
傅言,那你又是为了什么守护着联邦的呢?
——
“就是这里了。”男人指着地上的大坑,战战兢兢地看着傅言,“我就说了,那艘飞艇指定是不在了,估计是被人捡了零件卖钱去了。”
傅言沉着眉头,看着地上的大坑,蹲下身,捻了一把地上的土,确实有高温灼烧的痕迹,应该是飞艇坠落,摩擦地面导致的。
男人趁着傅言动作,小心翼翼地挪动,然后慢慢转身,接着大走几步,正准备开跑。
“嗖嗖——”
两枚硬币狠狠扎进他脚前的地面,男人吓得一个激灵,一屁股坐在地上,转过头来,一脸苦相,哀求道,“您看您人也来了,放我一马吧,不是我一个人这么干!大家都这么干!谁让我们这个地方就是偏远呢?离首都星系十万八千里,除了有个远征军一直驻守在这里,简直就是十不管。”
男人嘴角垮着,是真的愁闷,“再加上离X216星系近,那里才是真的穷凶极恶,藏污纳垢,经常有恶徒将银耀星当作中转站,根本就没有人管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死活啊。”男人在傅言的审视的目光下,局促的搓了搓手,讪笑道,“你说要是有活路,谁愿意偷鸡摸狗呢不是?”
傅言眉头紧锁,明明十几二十的年纪,偏偏看上去十分稳重,沉稳地不像是这个年纪的,男人发怵,一动不敢动。
内心哀嚎,天知道他就是看人年轻,长得也嫩,甚至漂亮,以为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呢,没想到踢了铁板,简直叫苦不迭。
“你说这里是X216的中转站?”傅言成功抓住对方话里的重点。
男人还在为自己发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点了头,“昂。”
“X216不是很偏嘛?连卫星导航有时候都找不到,坐标也是经常消失。银耀星和X216其实也不近,但是以前银耀星不是出现了黑洞吗?远征军打跑异兽之后,关闭了黑洞。”
男人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傅言,“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黑洞被人转移了,然后通过加工改装,黑洞周围安装了星际跃迁的设备,跃迁的地点就是X216。”
“但其实我听说,本来X216的坐标是可以链接卫星导航的,也很稳定,后面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时断时续,经常消失。”
“我猜可能就是因为黑洞的原因。”男人谄媚地对着傅言笑了笑,“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真的,我发誓。”
说着还伸出三根手指,以示可信性。
傅言勾唇笑了笑,配上上挑的眼尾,有些邪气,不怀好意,但男人显然被这惊鸿一瞬迷了眼睛,下意识点头。
等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之后,天都塌了,连忙抱着地上的大石头,说什么都愿意走,“不是,不是啊!你这没完了你这?”
“哥,我叫你哥行不行!真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而是那地方我真的进不去啊!你知道守着黑洞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吗?”
“那可是连远征军都管不了的土匪头子!煞神!我真的不敢啊!我就是个普通人,那里一个个都是银发红眼的哨兵,往那儿一杵就和罗刹似的。”
男人说什么都不干,傅言皱了皱眉,什么时候黑暗哨兵这么多了?
傅言蹲下身,直视男人的眼睛,狐疑问道,“你确定真的是银发红瞳?”
男人点头,“确定以及肯定,那么扎眼,怎么可能会看错?”
傅言摸着下巴,“你说的土匪头子是谁?”
男人摇头,“叫什么我不知道,常年带着面具,据说以前是星盗,所以干的都是杀人放火的买卖。”
“远征军不管?”傅言皱眉。
“那谁知道了?说不定他们就是一伙儿的呢。”
“好,我不为难你。”傅言看男人真的不想去,也不为难他,“你告诉我在什么地方,我自己去。”
男人顿时喜笑颜开,频频点头,把地址告诉傅言之后,身上感觉都轻了不少,步子也十分轻快。
“等等。”
没走两步就又被傅言叫住,男人真的是欲哭无泪,“又……又怎么了?”
傅言言简意赅,“钥匙。”
“欸诶诶,明白,明白。”男人小跑两步,将自己捡来的钥匙递给傅言,笑得一脸讨好,“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去吧。”傅言接过钥匙,确实能够链接房子的智能AI管家,他冲着男人挥手,示意这下可以离开了。
男人见状,松了一口气,三步一回头,见傅言确实没有什么事情之后,快跑离开了这里。
傅言纵身一跳,来到坑里。
虽然飞艇已经不见了,但是一些散落的细碎零件还在,傅言伸手在地上摸了摸,摸到一处,泥土下面是硬的,手指用力一掏,掏出了一块飞艇的碎片,上面隐约残留有精神力。
森森被傅言从精神海放出来,尾巴圈着那块碎片,像是找到了宝贝。
果然没错,是靳年的精神力。
所以,傅言捏紧了手里的钥匙,那那个房子确实是靳年曾经的住所,应该没错。
可是为什么飞艇会在这里?最后消失的坐标不是在X216吗?傅言想不通。
——
按照男人给的地址,傅言来到了一个地下场馆,里面喧嚣嘈杂,傅言挤进人群,有几个男人被他挤得生气,扭头看见他的脸,愣了一瞬,在人发呆的时候,傅言已经挤进了前排。
中心是一个很大的铁笼子,笼子里面正在发生非常激烈的打斗。
银发红瞳率先闯入视线的时候,傅言心口一缩,在看清男人的脸后才松了一口气,只是一个陌生的黑暗哨兵。
而和这个哨兵搏斗的另一个对象,是一只异兽,如果没有记错的话,I-13,异兽也有种类,只是没有确切的名字,大部分用代号记录在册,供向导哨兵学习了解。
I-13长得像蛇,没有眼睛,头部只有一张大嘴,舌头分叉,如同天女散花,支起身体可达数十米,身上有着坚硬的鳞片,鳞片之上是带有腐蚀性的粘液,攻击的时候会张开嘴,吐出分叉的舌头往前一舔,便可以把猎物包裹住吞进肚子。
笼子里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最后是哨兵骑上异兽的背,量子兽的尖牙咬住异兽的脖子,赢得了这场的胜利。
“好!好!好!”
人声鼎沸,傅言很快就被叫好声淹没。
笼子里的哨兵见到异兽已死,松了一口气,很快便随着升降台落下去。
紧接着上来的,是一个穿着西装,领口大敞开,带着墨镜的男人。
“Ladies and gentleman!欢迎大家来到狩猎场!黑暗哨兵精彩的表现相信大家已经见过了!这就是精神药剂的魔力!”
骚包男人的动作也很浮夸,说得慷慨激昂,“无论你是普通人还是哨兵,只要注射了这种药剂,都可以变成黑暗哨兵,拥有S的体能,强大的战斗力,刀枪不入!”
“我放着大好人生不过,难道要去当个短命鬼?”一个男人的声音大声挑衅,紧接着人群哄笑。
“说的好!”男人丝毫不慌,甚至还得意地笑起来,“别急!看看这是什么?”
升降台再次运转,刚才笼子里的黑暗哨兵再次出现,这次却已经换了模样,身上还是刚才的衣服,只是伤口已经不再流血,银发红瞳也消失了,变成了正常人的颜色。
有人不上当,“怎么?用易容设备骗我们?”
“好!那就让人上来看看真假吧。”男人的眼神在人群里扫视,看到傅言时眼前一亮,这样一个俊美清爽的青年,在一群糙老爷们里很是受人瞩目。
“这位先生,能否请您上来帮着大家验验真假呢?”
傅言就这么被请上了台。
“先生,你有看到任何改变容貌的设备吗?”
傅言摇头。
“好的,谢谢先生。”
下了台,说实话傅言并不相信所谓的精神药剂,甚至不觉得成为黑暗哨兵是一件好事。
人群还是不信,只见男人扒光了男人的衣服,只留下一条短裤,众目睽睽之下,那位哨兵的头发从发根慢慢染上白霜,瞳孔逐渐变成红色。
几乎是一瞬间,男人变成了黑暗哨兵,并一把掰断了困着他的铁笼子,只一步就能飞跃下擂台,离擂台近的人,默默退了两步。
但哨兵也只是来到西装男人面前,一息间,银发褪去,男人又变成了正常的哨兵。
西装男人拍了拍哨兵的肩膀,冲着底下人笑,“看到了吧?这就是精神药剂的魔力。”
很快就有人开始询问这种精神药剂的价格,傅言默默退后,远离人群,他可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擂台上的西装男人还在呵呵笑着,说着一些精神药剂的好处,拉满了场下人的期待值。
看向傅言离开的地方目光沉了沉,冲着隐蔽的方向轻轻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