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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父女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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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容耐心同他们解释:“阿姊说这孩子提前了两个多月出生,看起来比旁的孩子小一些。好好养上两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秦氏又问:“孩子他娘怎么样了?”

室内,玉婵手里拿着针线正在为翠娘缝合伤口,一刻钟后,她收起针线,替翠娘清理好伤口,在盆中洗净满是血污的手,替她号了脉,确定她只是产后身子有些虚,并无其他异常。

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揉了揉站得有些发酸胀的双腿,缓缓坐回床前等着她醒来。

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终于等到她睁开了眼睛。

玉婵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问道:“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

刘翠娘怔怔地点了点头,手指摸到空空如也的腹部,忽然满脸惊骇地哭喊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玉婵轻轻替她掖好被角,含笑道:“孩子没事,在外头有堂嫂照看着。”

刘翠娘激动得落下泪来,紧握住玉婵的双手,口中不住地道着谢。

玉婵连忙劝她莫要激动,省得拉扯到伤口。

刘翠娘有些难以置信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肚子上的那道伤疤,若放在以往她大概会为了自己身上这道可能永远也愈合不了的伤疤而感到羞愧自责。

可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她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她想好好地活着,活着陪伴丈夫身侧,活着亲眼目睹自己九死一生诞下的孩儿长大成人。

这世上再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剖腹取婴这样的事几乎是闻所未闻,面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小女子她真的做到了。

她满眼感激地看着玉婵,想到自己藏在心底的那个秘密,有些羞愧难当。

她想撑起身子好好地向她道一次谢,再诚心诚意地道歉,然而就在她将将抬起头的那一刻忽然感觉眼前一黑,头晕目眩,一股温热的东西自□□汩汩冒出。

玉婵看着她逐渐失神的双目和迅速染红的被褥,一股深深的恐惧感蓦地袭上心头。

“婵姑娘,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刘翠娘气息奄奄地倒在身下的血泊之中,双目空洞地望着面前那忙乱的一团黑影,她身上麻沸散的功效未退,感觉不到疼痛,只觉浑身的力气都好似要被人抽干了一般。

玉婵慌忙地打开药箱,迅速在脑中搜罗出所有止血的法子挨个尝试。

结果却是收效甚微,那血好似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她近乎绝望地盯着面前这渐渐失去生气的一张年轻女子面孔,忍不住哽咽出声:“不要睡,不要睡!我说过的,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你的性命的。求你,再撑一撑!”

就在她一身素衣被鲜血染红,整个人几近崩溃时,忽听得门外传来秦氏的声音:“二堂叔……你……你怎么来了?诶,我弟妹正在里头生孩子呢,您不能进去!”

接着妹妹玉容的声音响起:“堂嫂,你忘了我爹是大夫,没什么好忌讳的。”

玉婵一脸震惊地看着推开门走进来的男人,一双泪眼朦胧的眼倏地睁大。

“爹!您……您的病好了吗?”

邹文廷走到玉婵身旁仔细看过床上的病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温声道:“好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的事让爹来。”

听着爹爹轻言细语的安抚,玉婵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吧嗒吧嗒夺眶而出。

看着父亲有条不紊地挽起衣袖,净手,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开始为刘翠娘施针。

她连忙揩干净泪水,睁大了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父亲手中的动作。

半个时辰后邹文廷将最后一枚银针拔出,玉婵看着父亲额上冒出的冷汗,忙上前递上一方帕子。

邹文廷接过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长吁一口气道:“血止住了,去外头将你娘熬的参汤取进来,设法喂她服下,就看两个时辰内人能不能醒过来。”

玉婵点了点头,打开门出去见外头已天色大明,一轮崭新的红日高高挂在梧桐树的枝头。

她抬步迈出房门,叫妹妹先将参汤送进去,而后对秦氏几人简单说明了刘翠娘的状况。

秦氏还没有从邹家这位二堂叔癔症突然痊愈了的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只怔怔地点头,又去灶上看给弟妹煮的鸡蛋红糖水有没有熬好。

玉婵在秦氏家中胡乱吃了几口早饭,拖着一副疲惫不堪的身子,满心忐忑地守在刘翠娘床前等着她醒来。

好在这回没有叫她等太久,不到一个时辰,床榻上的人就有了动静。

刘翠娘动了动手指,艰难地睁开眼,待看清楚守在床前的身影又疲惫地合上了眼。

这一番有惊无险实在叫玉婵身心俱疲,不过当看到襁褓中那个羸弱却又鲜活的小生命似有所感应般不哭不闹乖巧地依偎在母亲怀中,那一刻又觉得什么都值了。

刘翠娘在有孕前身体底子本就十分虚弱,若非产前得到了玉婵的悉心调理,能不能挺过这关都是个问题。

如今顺利产下孩儿却也几乎是耗去了自身一半精血,仍需用药来维持母体的健康。

玉婵请教父亲后,为她开出了一个月的产后滋补汤药。

至于那个孩子,他不足七个月便降生身子本就较足月出生的孩子羸弱,更是需要细心呵护。

还在秦氏有过两个孩儿的养育经验,照料起小婴孩来也极擅长。

安排好这一对儿母子,玉婵父女两个这才一身疲惫地从秦氏家里出来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玉婵想到方才若非父亲及时赶到,翠娘的性命恐怕难保,一时又有些后怕,她自负在医术上有几分天分便铤而走险,险些铸成大错。

若是翠娘真有个三长两短,她就是死也难辞其咎。

邹文廷见她从秦氏家里出来便一路忧心忡忡,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还在想昨夜的事吗?”

玉婵抬起头来怔怔地望向父亲那张温和慈爱的面庞,忍不住心中酸涩,眼底泛起泪花。

邹文廷轻叹一声,抬手轻轻握了握她的肩头。

“若是换成爹爹在你这个年纪,一定不如你昨夜做得好。”

玉婵闻言再也忍不住扑进父亲怀中痛哭出声。

“爹爹,你终于好了!你都不知道,我和娘等这一日等了多久!”

邹文廷垂头看着怀中的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小丫头,眼前的时光好似又回到了她幼时与姐姐在庭院中跳百索,不小心磕断牙齿,扑进自己怀中哭泣的场景。

他这个二女儿打小就聪明懂事,都多久没有像今日这般扑进自己怀里哭了。

心里又是愧疚又是自责,手足无措地抬起手轻拍着女儿后背,柔声安慰道:“都是爹爹不好,让你们母女几个受苦了。”

玉婵扑在父亲怀中哭了半晌,似想到什么忽而抬起头来仰着一张泪水涟涟的笑脸惴惴不安地看向他道:“我……我违背祖训,背着您偷学医术,您……您不怪我吗?”

邹文廷苦笑着摇摇头:“你自幼便不同于长姐三妹喜欢外出游玩,偏偏对那些晦涩难懂的医书感兴趣,对各类药材更是过目不忘。你还记得七岁那年你在木偶上练习针灸被我发现狠狠训斥了一顿的事儿吗?”

玉婵含着泪点点头,那次大概是爹爹生平唯一一次训斥她,因而她记得格外清楚。

邹文廷有些愧疚地看向她道:“其实爹不让你学医术,不但是因为邹家有着医术传男不传女的祖训,更是因为我深知医术一道艰难,要做到精通又是多么的不易。我只是希望你能选择一条更容易的路。”

玉婵从未想到父亲阻止自己学医背后竟有着如此良苦用心,想到自己终究辜负了父亲的信任更是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却听父亲又道:“只是万万没料到,你终究还是选择了这最难的一条路。看见世间事都有它的缘法,该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

玉婵双手揉着衣角,抿抿唇,试探着问道:“您是不是早就知道……”

邹文廷点点头,女儿学医之事他的确早就知晓了,要不然也不会一直默许她替自己整理医案。

父女两个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来到了家门前,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闭了嘴。

夜里一家子吃完饭,各自回了房中。

自打魏襄走后,玉容、玉和姐妹两个几乎夜夜都同玉婵挤在一个被窝里。

一来大冷的天,姐妹三个挤在一处暖和,二来她们也很是怀念成婚前姐妹几个躲在一个被窝里说悄悄话的日子。

“阿姊,你真是太厉害了,我看着那血都手抖得厉害,更别说……你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玉容盘着腿儿坐在烧得暖暖的炭盆前,一边拿火钳翻动着盆中的烤芋头,一边双眸炯炯地望着玉婵道。

玉婵笑了笑:“其实我头一回拿刀时也手抖得厉害,事后好久见了肉都不敢吃。”

那时她才九岁,在路边草丛里捡到一重伤的野兔,那是她头一回在活物上缝合伤口。

后来那野兔要是误食了什么东西死了,为了弄清楚它的死因,她便亲手剥开它的肚腹查看。

玉容回想起那鲜血迸溅到自己面颊上的感觉,不禁又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一哆嗦手里的火钳也锵地砸到了炭盆上。

玉和方才正脑子懵懵地缩在被子里盯着盆子里的烤芋头,盯着盯着便眼皮子打起了架,此时被这锵的一声惊醒,鼻尖嗅到一股焦香忍不住瞪大了眼惊呼出声。

“我的芋头!三姐,快,快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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