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就被人叫哭包,难道长大了还要顶着这个的名号?
魏南淇后知后觉,抱着人不肯撒手,死活不给人看这张花猫脸。
萧衍舟也不等她再开口,径直把人抱去卧房,放到榻上,“我换件衣服,身上都是血。”
魏南淇一愣,听到这话,讪讪松开手。
晨光照进屋舍,此时此刻,惟有沉默。
萧衍舟用力闭了一下眼,“好些了?”
魏南淇默默点了下头,不自在地把目光移向了别处,不敢去看他,可脑海里一直都是那人俯下身小心的帮她擦拭眼泪。
萧衍舟道:“我让人烧了热水。”
魏南淇仍是点头。
真是老实了,萧衍舟见她都快把脸埋进衣襟里了,就没再说什么。
过了许久,魏南淇一阵脸红,抬起头,萧衍舟已经去了净室。
“王妃?”田汐儿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热水烧好了。”
魏南淇一心钻进地缝,躺在地上来回翻了几个身。
可无论她怎么折腾,都平复不了砰砰乱跳的心脏。
田汐儿又试着喊了一声:“王妃?”
魏南淇坐起身,揉了揉脸,“怎么了?”
田汐儿不知该说什么,忽然说道:“王妃,这地上确实挺干净的。”
“......”魏南淇保持沉默,慢吞吞起身,然后面对着铜镜,仔仔细细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脸。
田汐儿想了想,“热水已经烧好抬进来了,奴婢伺候您沐浴?”
魏南淇耳廓通红,拍了拍脸,总之,先离开这,“走,我们去看日出!”
“啊?”田汐儿震惊道,“王妃,你就不休息一下吗?”
魏南淇转身在柜子里翻了一件衣服,“你还睡得着?”
田汐儿心碎道:“奴婢估计这几日都睡不好了,那么血腥的场面,奴婢当即就吓死过去了,最后还是被武德司的人扛回来的。”
“那不就行了,”魏南淇把衣服扔给她,然后又迅速洗了个脸。
锦安张了个哈,见她走出来,局促地说道:“书房那边还没收拾好......偏房这边,您可以先将就一下。”
“王妃,”田汐儿快步跟上,“卧房这边的家具比书房齐全,确实更方便一点,而且殿下给你收拾的是偏房,不用不好意思。”
魏南淇眉心微动,“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去?”
锦安咽了口唾沫,不安道:“这个点,做,做什么?”
田汐儿生无可恋:“看日出。”
魏南淇吸了一下鼻子,道:“趁着他沐浴,我们快溜。”
锦安闻言无奈笑了一下。
之后,三人步履匆匆,齐齐走出王府,只留下负责传话的赵管家独自惆怅。
萧衍舟沐浴完,随手披了件衣服走出来。
赵管家愁云满面,嘟囔道:“王妃说,这几日都不回来了,东宫的事让殿下看着办......”
萧衍舟神色一如平常,“让我看着办?”
“那殿下的意思......”赵管家揣摩着他家殿下的意思,激动道:“老奴这就把这个甩手掌柜......王妃抓回来!”
萧衍舟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们最近是不是太放肆了?”
赵管家闻言手抖了一下,显得不知所措,“怪老奴,都被王妃带偏了......”
萧衍舟道:“......”
片刻,他凉凉地说道:“看来你们聊得很投机。”
赵管家心下一惊,敢情他家殿下连这醋都吃,他这岁数都半截入土了啊!!!
“没,王妃她套老奴的话,问的都是关于殿下的事。”赵管家擦了擦汗,“老奴虽跟在殿下身边多年,但这知道的事也没几件,所以王妃觉得我在忽悠她。”
他家殿下的事,何止是他不知道,就连林老将军也是糊里糊涂。
萧衍舟道:“都问了什么?”
赵管家沉吟片刻,一一道来,“王妃问,咳,殿下有没有喜欢的人,喜欢什么样的,有没有养在外面的孩子,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萧衍舟拿脚趾头想都能想明白,她想问的是最后一个问题。
三分话后便是真话,季修源教她的那点人情世故,她连皮毛都没学会。
街巷一片寂静,空无人影。
天色渐白,宽阔的曲江面上升起一轮红日。
锦安拎着一个包袱,脸上浮起一抹微笑,“王妃,看完日出我们去哪?”
魏南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反正不回去。”
田汐儿道:“王妃,你这算是离家出走了吗?殿下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锦安瞥了她一眼,“别胡诌!”
“不然王妃为什么离家出走?”田汐儿躲在魏南淇身后,“王妃活得没脸没皮,是会计较那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吗?”
魏南淇回头看着她,“没脸没皮?”
田汐儿自知失言,小声说道:“侯夫人经常这么说起你。”
魏南淇笑了笑,眼下实在没什么心情说这些事。
田汐儿窥着她的脸色,觉得自己该说些好听的,“要不就和殿下和离?反正,王妃这样一个人无论在哪都能过得很好。”
这是实话。虽然只相处了几日,但魏南淇的性格真的很容易摸清楚。无瑕白玉,出尘不染。这人分明就是在锦绣丛中长大,衣食无缺,可往往这种人最是难以讨好的。
锦安屏气凝神,深深吸了一口气,没去理会她。
魏南淇走在前面,冷不丁地问道:“你们说我阿姐,为什么喜欢太子?或者说,太子为什么喜欢阿姐?地位和权势的差别是难以忽视的,两个不平等的人,如何能走到一起?”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田汐儿笑呵呵道,“我好像在话本子上看到的这句话。”
锦安道:“有没有可能是一时兴起。”
魏南淇侧耳谛听着。
田汐儿心里一咯噔,心想:“那殿下也是一时兴起了?”
“其实这个问题是师母问我的,但我想不出答案,”魏南淇拾起一块石子,扔到江中,激起一片涟漪,“老师去徐州,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师母在那。”
锦安诧异道:“季老先生不是终身未娶妻吗?”
“确实没娶妻,因为年少时,有个爱而不得的人,师母在年少时和老师订过亲,两人是青梅竹马,年少情深,老师说过,考试结束就回去娶她,师母也答应了,”魏南淇迟疑一下,又扔了一个石子,“但现实不尽人意,老师在科举考试中,蟾宫折桂,一举成名。而那年恰逢赶上朝廷诸事,回去的事整整耽搁一年,而后再派人去村子打探消息,师母已经嫁给别人了。”
田汐儿道:“回不去,为何不派人传个信?”
魏南淇道:“传了,信被家里人烧了,他们都不信当朝状元会娶一个农户的女儿。”
“那还真可惜了,你那个老师最后回去,其实也说明他自始至终都没放下。”田汐儿扼腕道,“所以师母,也觉得他不会回来娶她?”
魏南淇淡淡的“嗯”了一声,“师母说有些路,只能自己一个人走,但有些路,是要两个人一起走,她等不到了。”
田汐儿听不懂但大为震撼,“奴婢决定了,以后跟着王妃混!”
魏南淇看了她一眼,“褚医师的药馆怎么走?”
锦安道:“你真不回王府啊?”
魏南淇道:“我去看看清欢,不是说她在医馆治病吗?”
锦安道:“也行,他也晨昏颠倒,这个点估计也没睡。”
红鲤鱼医馆。
魏南淇抬头看着门口的牌匾,颇为认同的点了下头,“品味不错。”
锦安敲完门,不禁好奇道:“王妃在徐州的商铺叫什么名?”
说到这个,魏南淇不禁在脸上荡溢出一抹微笑,道:“秦娘子有约。”
锦安:“......”
秦恒没掐死你吗?
田汐儿无语道:“你名字起的这么不正经,商铺真有人进去吗?”
魏南淇为自己正名,“当然了,我的商铺每天都挤满人,起这个名字是为了避祸,老师还夸我来着!”
褚卿云推开门,看着三人,“你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登门?”
锦安看了一眼魏南淇,道:“你的同道中人。”
这两人的作息时间完全一致。
魏南淇浅浅一笑,拎着江边茶铺买的早点,“我是来就医的。”
褚卿云掀起竹帘,带着他们进屋,“王妃生病了?”
魏南淇道:“可能是我最近太累了,心脏老是乱跳,不会是出毛病了吧?”
褚卿云看了一下她的脸色,沏了一杯茶递过去,“可能,等会儿号一下脉,让我先吃个早饭。”
锦安和田汐儿对视一眼,心想:这何止是同道中人,说是一路货色也不足为过。
过了一会儿,田汐儿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睡死过去。
魏南淇四下张望,瞥见书案上的梵文,“褚医师还看梵文?”
褚卿云咬了一口包子,摇了摇头,“看不懂,研究了一晚上。”
锦安道:“那你这个事可以找王妃,王妃懂。”
褚卿云震惊道:“真的?!我正愁看不懂这个呢。”
“略懂。”魏南淇指了一下梵文,“不介意我看一下吧?”
褚卿云道:“当然不介意了,若是王妃能帮把意思写出来,最好了!”
魏南淇坐在藤椅上,随手翻了两页,“南洱,这蛊毒的名字,和我的名字好像啊,从南疆那边传过来的?”
这话一出,褚卿云险些没蹦起来,“要不,王妃也过来是吃点吧!先别看那本破书了。”
“对,对,对,”锦安脸色也变得很难看,随手从书案抄了一杯茶递过去,“王妃来的路上还说口渴呢,先杯喝茶。”
两人惊慌失措,魏南淇怎么看不出端倪,当即拿着书躲过锦安的手,“为何不让我看?”
褚卿云看着锦安手上的茶杯,把心一横,“王妃先喝茶喝,我慢慢和您讲。”
锦安狠狠瞪了他一眼,“你!”
褚卿云道:“这有什么可瞒着的。”
魏南淇有条不紊地接过茶,抿了一口,“要不我们两个说,你出去?”
锦安被这两人气得头大,“我出去?”
魏南淇道:“不然呢?”
褚卿云没再说话,只是偷偷看着那个喝茶的人。
片刻,魏南淇不知怎么,忽然困意如潮水翻涌,倒头睡过去了。
锦安:“......什么情况?”
四目相对,褚卿云道:“你手上,是我给殿下研制的安神茶,且增加了剂量,估计够王妃睡几天了。”
锦安道:“那......殿下那边,怎么交代?”
褚卿云道:“祈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