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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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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下,官道前方漆黑一片,似有噬人的巨兽在尽头张开大嘴等待着来人自投罗网。

叶安挥剑砍下武装在马上的铠甲,带着谢樽和陆景渊在道上疾驰,感觉到怀中谢樽气息越来越弱,叶安恨不得把后面坐着的陆景渊踹下马去。

“抱紧了,若是掉了下去,你就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官道两侧时不时传来乌鸦鸣叫,待到离城十余里,叶安终于停了下来。

叶安翻身下马,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谢樽也抱了下来放在地上,将一颗药丸塞进了谢樽嘴里,吊着一口气、

“拿着。”叶安吹燃了火折子递给陆景渊举着,自己解开了谢樽的血衣。

放眼望去没几块好肉。除了几道见血的大伤,还有不少紫红色血点密布的淤青。

看着谢樽身上的伤,叶安咬紧牙关,心脏跳得极快,他把药粉洒在了谢樽右肩还在冒血的伤口上,又扯了衣料草草包上。

为了上后背的药,陆景渊抱着谢樽,对方的头靠在他肩上,浅浅的呼吸就在耳畔。

他能感受到随着药粉的洒下,谢樽的身体在轻微的颤动,温度也在缓缓流逝。

火折子微弱的光映在陆景渊眼中,漾出波纹。

“不行,要去青崖谷。”叶安声音沉冷。

谢樽内息紊乱至极,他对疗伤一事并不擅长,还需要尽快赶去找崔墨救人。

叶安把药粉洒完,用自己内里尚且干净的衣袍把谢樽裹了起来一把抱起。

青崖谷,陆景渊听过这个地方。

青崖谷是天下闻名的医谷,杏林圣手多出于此,地处秦岭,离长安并不算远,不过所在隐蔽,鲜有人知。

“把这个吃了。”叶安将一颗药丸掏出来递给了陆景渊。

陆景渊回过神来,没有犹豫接,过药丸便直接吞了下去。

“你不问问这是什么?”

“不必,前辈若有歹意,方才便不会带我出来。”

叶安斜睨了他一眼,抱起谢樽道:“你这条命是我徒儿救回来的,处置之权自然不在我手。”

“多谢前辈。”陆景渊看着叶安,眼神干净地没有半分杂质。

“行了,废话少说,你坐后面,自己拿衣袍与我绑在一处。”

……

青崖谷中四季如春,穿过一道常年浓雾弥漫的隘口,入目便是起伏的青山与漫山遍野的花,几片木屋连缀其间,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你徒弟这次伤的可不轻,需得好好养上两三月。”木屋内,崔墨收起银针对叶安说道。

崔墨须发皆白,已经上了年纪,他医术超绝,扬名已久。

“动不了也好,这段时间长安离乱,我怕他头脑一热又搅合进去。”叶安坐在谢樽床边,把他脸上的面具取下放在一边,用湿布清理着他脸上干涸的血迹。

救了陆景渊已经足够,要是再掺和到些敏感的事上可就更麻烦了。

“这段时间就让在这休养吧。”

“嗯,这谷中避世,你大可放心。”崔墨写着药房抬头看了一眼叶安。

“还有一事……“叶安不知道该怎么说,停了半天。

“我那不容外人,但外面那孩子是我故人之子,还请……你照顾一二。”

崔墨一时没有说话,他虽避世而居,但也并非不闻窗外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外面那孩子多少有些麻烦。

但这是叶安所求……

他与叶安数十年交谊,叶安又于他有恩。

“几月不见,你倒是见外了不少。”崔墨笑道。

“……多谢。”叶安说完,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随即就是一阵压抑不住的咳嗽声。

叶安紧紧捂着嘴,压抑着胸口剧烈的疼痛。

咳嗽声平静下去后,叶安张开手掌,意料之中的赤红色落入眼中。

叶安自嘲一笑,这些年他都快变成个废人了,不过几招,这具残躯就成了这个样子。

还是清晨,谷中雾气未散,远处的峰峦碧树被拢了一层薄纱,显出泼墨一般的黛色。

陆景渊独自一人坐在山石上垂着眼一动不动。叶安不许他跟进去,也不知道那个人情况如何。

沉玉并没有消息传来,想必是没有跟进青崖谷,不过也无妨,东宫上下的事宜他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有沉玉在外足矣。

“想什么呢?”

叶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陆景渊身后,他动静极轻,出声前并未引起陆景渊的注意。

“前辈。”陆景渊收拢了心思,起身道。

外面的事都在意料之中,不过按部就班,如今他要谨慎处理的,是眼前这意外出现的两人。

他需打起十二分的谨慎,想好以怎样姿态应对。

“我徒儿需在谷内调养些时日。至于你……”说到这,叶安坏心眼地停了下来。

从叶安的角度,只看得到陆景渊的发旋和略微有些僵直的身体。

到底还是个孩子,叶安在心里叹了一句。

抱手看够了陆景渊紧张的模样,叶安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你这条命是我徒儿救回来的,你的去留……便等他醒了再由他决定吧。”

山中无历日,转眼三天过去,叶安早在两天前就离开了,不知去向,而谢樽依旧未醒。

不知为何,谢樽的房间每日只有崔墨和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出入,陆景渊依旧被禁止靠近。

每当陆景渊想要前去探问时,都会被崔墨笑着拒绝,只说伤者需要静养,照顾的事宜有他小徒弟一人足矣。

关于原因,陆景渊想过很多种可能,但都难以验证。

崔墨的小徒弟名叫婉婉,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眼眸清澈如水,对什么都是一副好奇的模样。

“师父说他这两天就能醒,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啦。”婉婉笑着从竹篮里拿了一个脆桃,一转身就见药炉里的火苗突然窜得老高。

“诶诶诶,你别走神呀,煽轻点,这火太大了些。”

婉婉看着陆景渊熬药的样子十分抓狂。

昨天,这人说谢大哥是他的救命恩人,想要为他略尽绵薄之力,自己想了想,便将熬药的任务交给他了,没想到,这人看着倒是靠谱,做起事来确实一点都不靠谱!

弄得她都不敢让他单独看火了,还不如她自己来呢。

“抱歉,这样吗?”陆景渊正出神想着长安城的事进展到何种地步了,闻言回过神来,放轻了动作。

“嗯嗯,就是这样。”

婉婉看着小下去火苗松了口气,又从竹篮里拿了个桃子问道:“你要吃吗?在溪里荡了半个时辰,凉丝丝的,可好吃了。”

“多谢,不必。”陆景渊笑着回绝道。

婉婉也不在意,提起篮子站了起来:“好吧,你不吃算了,我找其他人去,要熬满两个时辰哦,我一会再来。”

婉婉说完就拎着桃子跑了出去,留下陆景渊一人。

虽说谷中四季如春,但夏日里还是比平日热上不少,陆景渊守在炉前,很快就被热气熏得汗如雨下。

他轻轻扇着扇子,看了看远处婉婉的身影。

昨天他问过婉婉一些关于那个人的事,但婉婉却和他一样,也是一无所知。

到了今天,他甚至连那人叫什么名字都还不知道。

思绪间,陆景渊突然注意到一旁的房门被缓缓打开,他停下轻轻煽动的扇子,随即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怎么熬个药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

陆景渊闻言心头一震,连日浮动的心绪被抚平,他转头看去,只见谢樽穿着月白的单衣,发丝凌乱,半靠在门框上,他脸上的面具已经被摘下,面具下的面容清秀平淡,带着肉眼可见的病色。

他醒了,陆景渊在心中念道。

看着陆景渊发愣的样子,谢樽忍不住轻笑一声:“怎么,这才几日,你人便傻了?”

陆景渊收回视线,继续看着眼前的药炉:“前辈刚醒,莫要见风,先进去吧。”

“前辈?”谢樽心脏一跳,耳垂忽然有些发痒。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他,直叫得他起一身鸡皮疙瘩。

谢樽轻咳两声,有些不好意思:“我姓谢,名怀清,你若不介意,叫我谢大哥就好。”

怀清是谢樽的字,不久前及冠时叶安为他取的,出门在外,谢樽便用谢怀清这个名字。

听见这个姓氏时陆景渊愣了愣,又很快回过神来。

“谢大哥。”陆景渊毫无负担地叫道。

“嗯。”陆景渊的声音温和又乖巧,谢樽心里很是受用。

“怎么弄得一身黑灰?要不我来吧,你先去洗洗。”

陆景渊一身的灰,在谢樽眼里像一只在灶下里打了滚的奶猫。

“不太习惯罢了,练上两日便好。”陆景渊拒绝道。

“好吧,这些常事会了也……”好,说不定哪日还能用上。

还没说完,谢樽就闭上了嘴,他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呢,人家一个金尊玉贵的皇子,以前恐怕连茶壶都没拎过,如今遭逢巨变,自己还要插上一刀。

罢了,反正他总归是要习惯的,长痛不如短痛,早些长大独立也好。

话是这么说,但看着眼前坐在木凳上煎药的少年,谢樽又觉得心头有些发堵。

陆景渊感觉谢樽后面还有话要说,又见谢樽半天没出声,便抬头看了过去,眼神疑惑。

就在谢樽顶着陆景渊的目光斟酌词句,正打算开口安慰几句时,婉婉清脆的声音就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谢大哥!你醒了呀!”

“怎么刚醒就出来了呀,快进去,要是又发了热就麻烦了。”

婉婉话多,扑腾地根只百灵鸟似的。谢樽向来对这些年纪尚小的孩子有些怜惜喜爱之情。

谢樽笑眯眯地伸手揉了揉抱在他腿上的小姑娘的脑袋,心情又往上攀了个高度,不由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哎呀,咱们婉婉可又长高了不少。”

当年他第一次来青崖谷的时候,婉婉还是牙牙学语的年纪,圆圆滚滚的,路都走不稳,摇摇晃晃地找他抱着。

“那是,我最近可有好好吃饭呢!”说完,婉婉仰头看着谢樽,见对方脸色实在不太好,便把手放开,认真道,

“谢大哥等我哦,我去找师父来!”

说完,婉婉就迅速跑走了,谢樽一句话都没插上。

“这丫头……”谢樽无奈道,他说完又转头看向了陆景渊。

陆景渊正盯着婉婉的背影,眼神幽幽。

不认识?不知道?

说实话,婉婉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相处间也是直率可爱,又不是在宫中,他还真未曾怀疑过婉婉骗他。

见陆景渊一直看着婉婉的方向,谢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想了半天,只干巴巴地问道:“你现下住在哪里?”

陆景渊收回视线,抬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小木屋。

“那边。”

“不如带我去看看?”

“这火还需有人看管。”陆景渊再次拒绝,手中的扇子依旧缓缓扇动着,意思显而易见。

“……”谢樽眯起眼,将陆景渊上下打量了一通。

他从陆景渊合理的举动下感受到了淡淡的疏离感。

“这药不用一直盯着的,你看。”谢樽说着夺下了陆景渊手里的扇子。

炉火少了扇子带来的那点微风,与刚才一般无二。

陆景渊看见炉火晃动两下又乖顺下来,微微抬头看向了谢樽,对方正拿着扇子,笑着看着他。

“你便带我去看看呗,说来你也算是被我拐带到这儿的吧?我多少要负上些责任嘛。”

即使看上去伤情严重,也还是一副活跃喧腾的模样,陆景渊默默想到。

谢樽不由分说,拉着陆景渊的手将他拉了起来。陆景渊顾忌着谢樽身上的伤,也没再挣扎拒绝,只得虚虚扶着对方往自己屋子走去。

推开木门,屋内一股湿寒陈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谷中湿气重,这屋子又长久不住人,有这样的味道也是情理之中。

屋内干净整洁,床铺出乎谢樽意料的整齐利落。

但当他走上前伸手捏了捏被褥时,果然感受到了其上淡淡的潮湿感。

“把这些搬到外面篱笆上晒晒吧,趁着今日有些阳光。”

看着陆景渊看过来的疑惑眼神,谢樽解释道:“去去霉味,你能睡得舒服些。”

陆景渊不太懂这些,谢樽这么说了,他便将被褥又折了一折,抱着踏出了房门。

总归是些无关紧要的事,顺着便顺着了。

被褥架在篱笆上,被日光镀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从远处吹来的风带着温暖清新的气息,穿过木屋的窗棂,将其中的陈朽气息清扫一空。

架好被褥没一会儿,婉婉便带着崔墨来了,看见谢樽重伤未愈,顶着张死人脸还在外面瞎晃悠,崔墨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

“仗着年轻就瞎折腾。”崔墨将谢樽拎回了屋里,训斥道。

“崔爷爷。”谢樽这会看上去倒是老实了不少。

“躺好。”

屋内有些昏暗,婉婉机灵地去点亮了床榻边的烛火,路过陆景渊时,她脚步僵硬了一下,像是才想起来自己忽悠了陆景渊一般。

婉婉抬起头对陆景渊甜甜一笑,然后一溜烟跑到了崔墨旁边缩好偷偷打量着陆景渊。

陆景渊自然是看到婉婉的举动了,他心底谈不上生气或是其他,对方防备他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实属正常,甚至他会因此高看她一眼。

另一边躺在床上头晕眼花的谢樽可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刚醒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状态尚好,但这会出去溜了一圈,又觉得自己浑身哪哪都不痛快了。

崔墨拆了谢樽肩上裹着的细布,随着动作,伤口又渗出了血。

谢樽抓紧床铺脸色发白,面上却依旧是带着笑的。

细布拆除后,狰狞的创口露了出来,凹凸斑驳的伤口上结了一层黑褐色的痂,痂覆盖得并不完整,裂块般的血痂之间还可以看到深红色的血肉。

崔墨换好药,又给谢樽裹上了干净的白布。

“还算没伤到筋骨,养好了便好,否则你那把剑可以拾掇拾掇拿去买了。”

“主要是内伤,每日的药必须足量,切不能缺斤短两。”

谢樽一一应下,半句多余的都不敢说,生怕被多念叨几句。

只是那些告诫忌讳表面上听得认真,实际上几乎都是左耳进右耳便出了,一点未过心。

伤口处理好后,崔墨便带着婉婉走了,走时婉婉哭丧着脸,谢樽在他们走出门后悄悄听了一耳朵,似是婉婉玩闹了半天,今日医书还半点没背。

虽说谢樽身体强健,但终归伤情不轻,清醒了许久也开始昏昏欲睡,没一会就靠在床上睡着了。

留在房中一直无人注意的的陆景渊见状把刚才点上的烛火熄了,悄悄地出了房。

日光渐凉,陆景渊端着熬好的药推开房门,搬了凳子坐在谢樽床边。

谢樽还没醒,即使睡着,他的脸上也不见几分血色。

陆景渊沉默地看着他,手上慢慢搅着刚倒出来还滚烫着的汤药。

“在想我为什么救你吧?”谢樽忽然出声,眼睛也随之睁开,其中一片清明,没有半点刚睡醒时的迷茫。

陆景渊看着谢樽,瓷勺撞击碗壁的声音停了下来。

“谢大哥先前说的买卖,不知报酬几何?”

“陆景渊,你相信我吗?”谢樽没有直接回答,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都为你卧床不起了,你可别说你不信我啊。”谢樽笑着说。

“信。”

陆景渊并未说谎,至少在他发现可疑之前确实如此。

“我不过一个游历四方的侠客罢了,行侠仗义,当仁不让。”谢樽一本正经道。

“况且陛下有恩于天下人,天下人结草衔环以报,岂非常理?”谢樽撑着床铺微微坐起来了些。

看着谢樽,陆景渊眼神闪烁,嘴角挂上了一抹极淡的笑意,应道:“嗯。”

谢樽看着陆景渊,点到为止,没再多说什么,接过了药碗,将其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虽然看着潇洒,但谢樽知道自己的喉咙和胃已经拧成了一团,若说他平生最恨什么,那必属汤药。

“这谷中没有蜜饯,我便去寻了脆桃。”陆景渊把桃子拿出来递给了谢樽。

“啊?正合我意,多谢。”

陆景渊虽然没有过多表露,但谢樽能够感受到他周身的气氛已经和缓了许多。

桃子已经清洗干净,一口咬下,清甜微酸的桃汁就溢满口中,把苦涩的药味驱散了不少。

“你可想好了之后怎么办。”谢边吃边问。

“前往岳阳,隐姓埋名吧。”

闻言,谢樽忍不住调侃道:“怎么?不去广陵了?”

之前这还骗他要躲去广陵。

“……抱歉,先前情况所限。”陆景渊说道。

眼前之人虽然心软,但性格里多少有些恶劣。

“你既要去岳阳,那过些时候我送你吧,这些日子你就先安心呆在这。”谢樽又道。

依照陆景渊的意思把他送到岳阳,这桩事便算了了。

然后还要回去哄哄师父……

谢樽使劲啃了一口桃子,桃肉在嘴里被咬的嘎吱作响,被碾碎了千百遍。

谷中人休息的很早,刚过亥时谷中就已经没几盏烛火了。

夏日的晴夜月色如水,谢樽漫步在谷中,被寒露和青草的气息包裹,草地上的淡粉色小花已经合起了花瓣,明日太阳升起时才会再次绽放。

他刚从崔墨屋里出来,拿了两瓶新药,这药倒是与这次的伤无关。

谢樽有头痛的毛病,这头痛找不到缘由,时常来的没什么征兆,崔墨为他专门配了药丸,能缓解一二。

除了拿药,两人商量好了陆景渊的事。

陆景渊不宜在谷中久留,待自己伤好些便带他离开。

谢樽白天睡了许久,此时没有睡意,便趁着月色清凉在这谷中闲逛,走着走着就到了陆景渊屋前,他想了想,轻轻推开了房门。

陆景渊已经睡下,团成一团缩在床榻靠墙的一侧,月光顺着未关的窗户倾泻而下照亮了屋中一角。

许是睡不安稳,陆景渊手脚都露在外面,床上的被子被揉成一团,借着月光,谢樽看见他裸露的极脚踝和手腕上都起了细小的疙瘩。

谢樽心底一动,上前为他掖了掖被脚,又走到窗前把窗户关拢了些,只留下一线月光投在床前。

“好梦。”谢樽小声说完便出了门,关门的声音即使在夜里也微不可闻。

转又是十天过去,谢樽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虽然崔墨还是不许他随意走动,但谢樽并不是什么多能坐得住的性子,况且谷中消息闭塞,想知道外面的消息必须出谷。

清晨,谢樽拿了剑,趁着谷中众人未醒,雾气尚浓时悄悄出了谷。

青崖谷离长安不远,就算没有马匹,谢樽也在午时到了长安城郊,只是身体多少还是有些不堪重负。

谢樽抱着希望去了新柳客栈,但是并未得到桃叶的消息。

客栈中人来人往,谢樽找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一壶清茶,听着周围人闲聊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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