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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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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渊已经记不清上次置身于这样喧闹的市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应当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他对这些充满着烟火气息的地方没多少兴趣,若无人相邀,他是不会来的。

“之前的粥水单薄,你要不要再吃点什么?”陆景渊停在面摊旁问道。

“嗯……”谢樽思考了一会说道,“也行。”

“就这个吧,闻着挺香。”

面摊简陋,只支了两三张捡漏的木桌,桌子上还留着刚刚被擦拭过的水痕。

现擀现切的面条下锅煮好盘在碗里,再加上两根面汤里烫好的青菜,最后再一勺骨汤浇上去,鲜香扑鼻。

面被放在谢樽面前时,他清晰地看到飘在汤上的几朵肥油轻轻一颤。

市集里人来来往往,有孩童笑笑闹闹地跑过,留下满街银铃般的笑声,谢樽和陆景渊就坐在面摊上,旁边坐着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

谢樽偶尔会讲起自己游历路上的见闻,不同于书架上摆放着的粗糙简单的风物志,谢樽说的多是些市井间的小事,具体而美好。

出了市集,谢樽又带着陆景渊买了渔具,到洞庭湖边钓鱼去了。

钓鱼讲究颇多,水域深浅,饵料调配等等都有讲究,复杂得很,但谢樽钓鱼向来随性,饵料随意,钓鱼的地方也是看哪顺眼便去哪。

这样一来,通常的结果便是水边坐上一天,颗粒无收。

不过谢樽对于收获的喜悦并没有什么追求,收获与否向来是无所谓的。

转眼橙红的夕阳就自西边烧起,洞庭湖边的景色霎时变得浓烈旷远。

因为书院里没什么事要做,回去也是满山空寂,谢樽便带着陆景渊在城里找了客栈住下。

而且回书院往返麻烦,今年过年早,二月初就是除夕,如果路遇大雪,还要停留,谢樽打算明日再留上半天就启程回姑苏,不然可能赶不上除夕。

陆景渊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让他路上小心。

晚上天空又聚起了浓云,想来今夜又有大雪要下。

谢樽把窗户关上,熄了炭火,被褥里有汤婆子暖着,此时钻进去已经十分暖和。陆景渊住在隔壁,刚才已经熄了烛火,想来已经休息了。

按照岳阳的情况,下次再来,陆景渊应该就不在这了,明日一别,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谢樽幽幽叹了口气,团成一团睡了过去。

夜里下起大雪,屋檐上的雪层层叠叠,又摞起厚厚一层。

等到第二天清早,浓云不散,大雪仍未停止。

谢樽又起了个大早,打算去市集里买些吃的回来,结果走到客栈门口时被满街厚雪堵住了去路,客栈里的小厮们正急急忙忙地在门前清理积雪,掌柜颇不好意思地上前说一时半会可能出不去,说客栈里备了一些吃的,等会给他送进房去。

遇到这事也没有办法,谢樽点了点头,往回走去,脚刚踏上木质楼梯就听见有熟悉的马蹄声从客栈外传来,其中裹挟着浓烈暴虐的杀气似成实质,压得谢樽瞬间心头重重一沉。

玄焰军。

谢樽死死握住扶手,转头看去。

一匹熟悉的黑马飞驰而过,一闪而过的人影眉毛和发丝上结着白霜,一身煞气。

那边是去岳阳书院的方向。

赵泽风怎么会在这里?就算应无忧那夜在他走后就答应了那人,把陆景渊供了出去,也只是前日夜里的事情,赵泽风怎么会来的那么快?

还是应无忧早就根赵泽风联系上了?但是如果是早有勾连,那夜又何必说那样的话?

或者陆景渊是从其他地方被泄露了行迹?

突如其来的意外将谢樽脑中的思绪搅得如一团乱麻,他沉着脸迅速往外走去。

“诶,客官,外面还在下雪呢……”

掌柜的声音被远远甩在身后,谢樽站在街道上时,刚才路过的玄焰军早就不见踪影,只留下地上杂乱碎裂的雪块。

谢樽往反方向逆风往城门走去。

裹挟着雪片的大风在城中肆虐,街道上少有人迹。

谢樽与两个壮硕男子擦肩而过时,猛然停住了脚步。

“城门怎么被封了?我还要赶着回村里呢……”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过今天雪那么大,你也别急着赶回去了,免得出什么事。”

“话是这么说,但我媳妇还一个人在家呢,这天寒地冻的。”

果然。

还好昨日没回书院,不然今日就要成那瓮中鳖了。

客栈中,陆景渊洗漱完毕,打开窗户,看着下方街道上清理积雪的人影。

珍贵之物向来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他和谢怀清之间的关系如同一根在风中飘摇的脆弱蚕丝,稍不注意便会断裂无踪,谢怀清的神秘和若即若离的态度,让他必须兵行险招。

他这里若无变局,谢怀清便不会留下,既然如此,便可将一些必定会发生的事情提前了。

若谢樽所求如应无忧一般,他总归能够使其追随。

况且,他和赵泽风还有一些拖延了许久的事要做,如今也到了该完成的时候。

一箭双雕。

急促的两声敲击声后,陆景渊的房门被打了开来,谢樽目光冷厉,带着满身冰雪站到了陆景渊面前。

“赵泽风来岳阳了,你知道吗?”

房中静默了几秒,陆景渊脸上不见慌乱,淡淡道:

“不知,前日我得到消息时,他尚在江州。”

“这些年赵泽风受陆擎洲差遣,南北奔走,神出鬼没,我也不能时时确定他的行踪。”似是怕谢樽不信,陆景渊又补充道。

“岳阳三年,你的后路呢?”谢樽又问。

“有暗道通往城外,城外三里有常备的车马,可以立刻启程。”

两人目光相接,陆景渊的眼神深邃无波,一片坦然。

“走。”

谢樽动作极快,没有半分拖沓,回房间把东西一卷,拿着剑就带着陆景渊出了客栈,雪并未停止,客栈门口扫雪的小厮也都被掌柜叫了回去。整个街道被白雪覆盖。

赵泽风直接去了通向岳阳书院的渡口,但此时风雪交加,渡口的小舟并不能抵御风雪,想来赵泽风想要去书院还要被拖上些时候,足够他们离开了,如果速度够快,也许都不会被赵泽风跟上。

穿过几条街道,陆景渊带着谢樽进了一座小院,开门的人谢樽认识,赫然是在长安时见过的桃叶。

谢樽把一瞬间流露出的惊讶收敛了回去,面色平静的跟着进了屋子。

之前没问过,他至今还不知道这个女子叫什么名字,不过她还活着,也算一桩好事。

屋子里还有别人,薛寒一见到陆景渊就急急迎了上去。

“殿下,城外已经打理妥当,沉玉大人传信,一切顺利。”

“嗯。”陆景渊微微颔首,应道。

“你留在这里接应,我不在时,一切听从沉玉安排。”

“是!”

“桃叶跟我走。”

小院里并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细软行李在城外的小院都有准备,桃叶先行一步前去确定情况,谢樽和陆景渊落在后面。

暗道入口开在小院的柴房,狭窄隐蔽。

进入暗道,即使是谢樽,也被穿过衣物的湿冷气息冻得的骨头缝发酸。

湿润的泥土将地上的一切光亮遮蔽,要不是桃叶先行,点亮了一些烛火,这暗道里更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但暗道内空气湿润,压得烛火只有黄豆大小。

“啧。”谢樽按灭了手中抬着的的烛火,这东西没什么用,还耽搁前进的速度。

“你跟紧我。”谢樽说道。

暗道很长,越往里走,空气就越发稀薄,谢樽调整呼吸,略有担心地转头看去。

虽然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但谢樽能听见陆景渊极轻的呼吸声。

见没什么异样,谢樽便继续往前走了,他的衣服已经在蹭到两侧湿润泥土时被浸湿,最好早点出去。

洞庭湖边的渡口上,赵泽风伫立在漫天风雪之中,如同一块终年不化的寒冰。

渡口前的渡船被绳子穿成一串,在大风掀起的波浪中起起伏伏。

“侯爷,先避避雪吧。”赵泽风的副手赵停林上前道。

“不必。”赵泽风拒绝道。

这场雪下了很久,直到午时才开始放晴,未等风雪停止赵泽风便上了渡船,撑船的玄焰军大气不敢出一声,铆足了劲撑着渡船。

蘅芜居中,一个穿着白衣的挺拔青年坐在院中,他抱着手中的木匣轻轻擦拭,一把已经出鞘的长剑躺在一旁,凛如霜雪。

“沉玉。”赵泽风声音粗粝,牢牢盯着院中的青年。

“你为陆景渊效命,叛主背亲,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沉玉将木匣轻轻放下,拿起剑看向赵泽风轻声道:“侯爷言之过重,公子走前命我保殿下安稳无虞,何来叛主一说。”

“况且以殿下之能亦值得效忠。”

闻言赵泽风嗤笑一声,目光冷戾。

陆景渊那个只会逃避过去的废物伪君子倒是会把人骗的团团转。

“多说无益,陆景渊把你留在这里,想必是终于想通了,有东西要给我吧?若我满意,念在往昔情谊,我还能留你和应无忧一条狗命。”思来想去,如果陆景渊的人非要见他一面,想必只有这个可能了。

沉玉看着赵泽风,握剑的手微微放松了些许,纵然多年未见,赵泽风的性子他还是了解一二的,纵然嚣张跋扈,却绝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但这位的的性子可不怎么好,要把这人先留在岳阳书院,对他来说可不是个轻松活,而且成功的机会实在渺茫。

“如侯爷所料,殿下确实有东西要交给您,不过这几日风雪交加,侯爷便在这岳阳书院休息几日吧。”沉玉说道。

“哦?想留下我?”赵泽风走上前去,坐到了沉玉旁边。

枪被重重放到桌上时,发出了金石相击的嗡鸣声。

“看来陆景渊刚走不久,还真是稀奇。”

在这蘅芜居里看到沉玉时,赵泽风就明白陆景渊必然已经离开,而他接到的消息多半是陆景渊自己放出来的。

也不知道陆景渊葫芦里又卖着什么药。

纵然知道陆景渊刚走没多久,赵泽风也没什么着急去追的意思,毕竟这些年陆擎洲虽有密令要诛杀陆景渊,但也并没有怎么上心,隐约一副放任的姿态,他也没必要在明知对方早有准备的情况下着急去抓人。

他一直积极寻找陆景渊,不过是为了对方手上的一些东西罢了。

这次若有了那些东西,先放过陆景渊也未尝不可。

但被对方这样莫名其妙溜了一转,赵泽风还是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东西呢?”

沉玉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放在石桌上的木匣。

在手即将触碰到木匣的一瞬间,赵泽风突然顿住,看向了沉玉。

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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