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天骄一脸莫名其妙。
卫文康气结,“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小哥儿吗?”
柳天骄理直气壮地回道:“记得啊。以前跟这群孙子一起去河里泡澡,他们一个个想脱衣服,我都不准呢。我小爹说小哥儿不能看光身子的臭男人,会长针眼儿。”
卫文康:“……”很好,他就不该对这个小哥儿的羞耻心抱什么希望。
柳天骄从小跟村子里的孩子一起长大,又是孩子王,每回出去前呼后拥的,小子哥儿姑娘都是一大堆,一点儿没觉出什么不对来。见卫文康表情不太好看,以为是这些人说话太粗俗,特地安慰人道:“大家都是从小开玩笑习惯了的,也没啥恶意,你别生气哈。”
卫文康面无表情地瞟了柳天骄一眼,心下觉着不用等以后了,今天就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羞耻的小哥儿。
村里人的婚礼都简单,接亲回来没多久就是拜堂。双方都是父母双亡,坐在高堂上的便是柳天骄唯一的两个直系长辈——柳老爹和柳老娘。
柳天骄看着这两人拉得老长的臭脸就觉着晦气,要不是汤许氏和她几个儿媳极力劝阻,柳天骄是想直接在高堂那里摆爹娘灵位的。
柳老爹和柳老娘既不屑于参加这次的婚礼,又觉着不来亮个相以后柳天骄眼里更是没了人,计较了半天还是来了,坐在那儿就一直没好脸色,存心想着要给柳天骄一点颜色瞧瞧。
因而拜完天地敬茶的时候柳老娘这里就出了幺蛾子,柳天骄把茶递过去,她既不接也不说话,原本热热闹闹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郑煤婆忙笑道:“老太太看来是对新人有些祝福要讲,您尽管说,大家伙儿都认真听着呢。”
柳老娘斜了媒婆一眼,“我是有些话要讲。骄哥儿,你一向主意大,成亲的事情没征求我们长辈的意见,这女婿也没提前带来给我们瞧瞧,满意不满意的,我们老俩口今个儿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说些晦气的话,只盼你以后自求多福。”
这可是大喜的日子,即便是仇人也不会挑这个时候找茬,听听柳老娘这个当祖母的说得叫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小两口是无媒苟合的不正经人呢。
柳天骄气得脸色发青,直接把手里的杯子往地上一砸,“祖母说得对,我们是早就分了家的,这婚事也与你们无关,请便吧。”
柳老娘鼻子都要气歪了,把桌子拍得“啪啪”响,“柳天骄,你当真是没有一点教养,不配为人。”
柳天骄直接骂道:“我看你才不是人呢。”
“够了!”柳老爹人虽窝囊,可极好面子,又一心觉着自己以后要跟着小儿子去当城里人,比村里这些庄稼汉要高贵许多。见如今这些庄稼汉对着自己和婆娘指指点点,哪里忍得了,先是把柳老娘一顿骂:“大喜的日子你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
又骂柳天骄:“你如今还把谁放在眼里,一个小哥儿整天说这些不干不净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老柳家没教养呢。”
郑煤婆也没想到事情能发展到这样,扯了扯柳天骄的袖子,示意他忍一忍,毕竟是他自个儿的婚礼。
又跟柳老爹柳老娘赔笑,“祖父祖母教育孙儿理所应当,只是吉时快过了,外面宾客也等着开席,您二老不如早些喝了茶,改日再教导?”
柳老娘见当家的发了火,也不敢再闹,乖乖接过郑煤婆帮着递过去的茶,作势喝了一口。
郑煤婆松了口气,也不敢再耽搁,早早结束后面的流程,把人送进了洞房。
小钱氏见人走了,悄悄给柳老娘竖了个大拇指,“还是娘厉害,我们说他人家就跟放屁似的,娘一出马,把他气得脸都歪了。”
柳老娘冷哼一声,“跟他那贱人小爹一样,从不把人瞧在眼里。不都说成亲不顺以后过日子事事不顺吗,我就要趁今日把他收拾了。”
“可不是这个理儿,十里八乡就没见哪家小哥儿跟他一样张狂。”
柳老娘想着刚刚柳天骄骂她那样子,终究觉着气不顺,附耳跟小钱氏交代,“我看那小贱人今日备了不少肉,咱们家好几日都没开过荤了,你待会儿去弄些回家。”
小钱氏为难,“今日是那汤许氏掌厨,她为人向来霸道,怕是不会让我拿。”
柳老娘冷笑,“我是柳天骄的亲祖母,拿他点肉吃怎么了?成婚办个酒席让亲祖母吃不饱,我看说出去谁不笑话。”
小钱氏得了鸡毛便高高兴兴拿着当令箭使去了。进了厨房一通翻找,寻着那些好酒好菜就往篮子里装。什么扣肉、肘子、烧鸭,全是桌子上撑场面的大荤,少一样都显眼得很。
许娇娘过来拦,叫小钱氏好一通骂,“骄哥儿他祖母年纪大了受不得饿,我寻些吃的给她老人家怎么了?”
许娇娘气得不行,“她一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么多,这酒席采买的东西都是有数的。”
小钱氏冷笑,“吃不吃得了你管得着吗?老人家胃口不好,多寻几样才能吃得顺心。”
“什么老人家,我看是你这个老人家要偷吃吧。”这群人真的太不要脸了,上回办丧事就把骄哥儿家收刮的干干净净,这回又来,许娇娘真不知道柳天骄是倒了多大的霉摊上这种亲戚。
“你个姑娘家家的说话这么难听是要作甚,家里没长辈教育吗?”
许娇娘她大嫂陈许氏走了过来,扯了扯许娇娘的性子,小声道:“算了,这种没脸没皮的你说不过她,拿就拿吧,吵吵嚷嚷得把外面的人引进来,这笑话就闹大了。”
许娇娘再不甘心也只能算了,毕竟骄哥儿就成这一回亲,花了这些钱办席面也不是叫人看笑话的。
小钱氏见没人再阻拦,把篮子塞得满满当当地才得意洋洋地离开,还趁人不备顺手拿了一壶看起来就分外精致的酒。
待忙活完酒席的汤许氏回头一看,洞房花烛夜要用的交杯酒不见了,气得整个人都发抖,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很不得当场出去把那小钱氏撕烂。
可时间不等人,这回去寻,想必那酒早就不知道进了谁的肚子,只得吩咐自家小儿子干净去再买一壶。
许娇娘自觉没帮骄哥儿把差事办好,正难受得噼里啪啦剁菜呢,柳金儿一脸焦急地走了进来。“我祖父说要喝酒,你们把酒放在哪儿了?”
许娇娘火一下子就上来了,怒骂道:“酒,还好意思找酒,你娘连交杯酒都拿起跑了,还有什么酒给你们喝,也不怕把自个儿喝死了。”
柳金儿闻言愣了一下,“交杯酒被拿走了,什么样儿的?”
“什么样儿的?我娘特地让我爹去镇上买的上百文一壶的好酒,拿上好的青白釉瓷壶装了,就想着让骄哥儿成亲也好生体面一回呢,被你娘悄没声地就拿起跑了。”
柳金儿皱眉,“你确定是我娘拿起跑了?”
许娇娘见她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样子,没好气道:“不是你娘能是谁,她前脚刚走东西就没了。”
柳金儿又问:“那骄哥儿洞房喝什么?”
许娇娘白了她一眼,“我娘刚打发我小哥去新买的酒,你们家的人真是太没脸没皮了。”
柳金儿似是松了口气又有些不太舒心,随口说了句不明不白的“便宜他了”便走了。
许娇娘被气得一个倒仰,这柳家老宅的都是群什么东西呀。
柳老三媳妇儿关氏见小钱氏提着个篮子鬼鬼祟祟地往屋里躲,一把上前将人拦住,问道:“二嫂,拿得什么呀?”
真是晦气,怎么碰到这个麻烦精了。小钱氏脸上挤出个笑,“没什么,我刚刚去地里摘了些菜叶子喂鸡。”
关氏不信,“什么菜叶子要用这么好的篮子装?”
小钱氏道:“家里别的篮子都被东西占着呢。”
“是吗?那我悄悄。”关氏说着伸手就把篮子上的盖子掀了,里面果真放着些菜叶子。
小钱氏笑道:“看吧,三弟妹,就是些菜叶子。”
“有这么香的菜叶子吗?”关氏把那些菜叶子往边上一拨,掏出里面大碗乘着的肉菜来。“二嫂可真不够意思,有这好事儿也不叫上我们几个。”
小钱氏暗暗咬碎了牙,就知道这个老三媳妇儿不是个好的。“这不是娘饿了嘛,我特地给她带了些吃的回来。”
“二嫂就是有孝心,只是娘年纪大了,吃这么多别把肚子撑坏了,我们这些晚辈帮她消受些。”关氏说着就去拿菜。
小钱氏自然不愿意,“弟妹你把东西拿了我不好跟娘交代啊。”
关氏怎么肯轻易罢手,“怎么不好交代了,这刚过秋收,我们家老三和几个娃儿都瘦得只剩骨头了,不好好补补怕是身子亏空影响寿数的。娘这么疼儿子孙子的人,肯定不会说什么的。”
小钱氏也不装了,“你要想要自己拿去,干嘛抢我的。”
关氏冷哼一声,“你拿了这么些,汤许氏那边现在肯定跟防贼一样,我怎么拿?你要是不愿意给我些,那我就去把四弟妹五弟妹叫来,大伙儿一起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