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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云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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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扬雪阁位于齐国的东南山林里,地处偏僻隐蔽,又有层层叠叠的结界护着,外人很难出入。

竹月和其他七八个工奴跟随着那位风护法来到这里时,天边晨曦初照,一下子就驱尽了多日以来的潮湿和阴冷,让竹月莫名生出一种拨开云雾见阳光的感觉。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以一个名字就轻而易举的得到了明澈的赏识。

难不成明澈除了喜欢海棠,还喜欢竹子?

说起海棠,他这一路上倒是见到不少。而扬雪阁更是里里外外都种满了海棠树,远远看过来,一大片淡红的花蕊,娇艳如明霞。

竹月看着这些海棠胸口就堵得慌,恨不得一棵棵都给他拔了。

身体里的阿意向来把他看得明白,此时嘴角一扬,又生出捉弄他的心思来。

“哎吆,这海棠花美的就是让人着迷,不仅迷人心还乱人魄,若是在这花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又或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那也定是这花的错。”

听到这些话,竹月的眼角隐约染上一层薄薄的红色,可片刻整个眼睛都不知为何红了起来,仔细一看,有火在他的眼底愈烧愈烈。

阿意见他这样,却仍不收敛:“怎么?我说的不对吗?那难不成是你的错?……”

“闭嘴!”

阿意的话还没说完,气极的竹月立刻出声打断了他,同时也打断了此时正在训话的风护法。

后者的脾气一向暴躁,听到有人让他闭嘴,顿时凶狠的朝着竹月看了过来。

感受到这道满是恶意的目光,竹月立时被扯回了心神,下意识地抬头迎上风护法的视线后,又赶紧低了下去,咬牙切齿的对阿意道:“你这是要害死我吗?”

阿意闻声轻嘲的笑了笑:“我一直都告诉你,成大事者,凡事得学会忍,别人的一两句话就能把你激怒,你还能成什么大事。”

这话毫不留情的说出了竹月最大的弱点,也是在提醒他,他要走的路还很长,要想一步一步都走的扎实,就必须学会忍耐。

所以下一刻,当风护法狠厉的掌风落向他一侧的脸颊时,他躲都没有躲,甚至连一丁点的愤怒都没有表现出来。

只听得“啪”的一声,竹月瞬间被扇倒在地。与此同时,旁边随他一起的那个小少年朝他伸了伸手,可转眼的功夫就偷偷把手缩回到了袖口里,低下头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其他几个工奴更是看得瑟瑟发抖起来。

竹月的耳朵被那一掌掴的嗡嗡鸣响着,脸上泛着火辣的疼。他咬咬牙,跪在地上一声不吭,只默默用指尖掐了掐手心里的肉。

风护法拧着眉,依旧恶狠狠的瞪着他:“臭小子,别以为被阁主多看两眼就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在这扬雪阁,你只不过是一个低贱的‘铜卫’,难不成你现在就想着做‘金卫’了?”他语气一顿,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呸!就你这条贱命恐怕早就烂成泥了。”

说话间,他往前慢慢走了两步,待来到竹月面前后,抬起一只手粗鲁的捏住他的下颌,将他的下巴用力翘了起来。

竹月把一切怒意全部藏在了眼底,面上装得战战兢兢万分惶恐,但其实心里早就已经怒火燎原,恨不得立刻将掐在他下颌处的这只爪子砍下来,可理智告诉他,必须要忍住。

这时的风护法瞅着他畏惧的模样,勾了一下嘴角,发出一声讥讽的笑来,接着语气近乎残忍的吩咐身后的随从:“你们两个把这小子带去刑房,我瞧他话有些多那就把他舌头割了吧。”

听到这话,竹月神色一怔,藏在心底的怒气和杀意不受控制的就涌了上来,可转瞬就又被他压了下去。

他尽量稳住心神,咬了咬牙准备求一求这风护法。但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头顶上方突然有一道清冷闲适的声音飘了下来。

“在这里话最多的就是风大人了,要割舌头也是应该先割你的啊。”

这人一开口,竹月就觉得他的声音熟悉又不熟悉,像是那个人的声音,冷冰冰的又带着不容回拒的气力,可是尾音处却多了一丝那人没有的慵懒不羁,如同凛冬傲立挺拔的寒梅却偏偏长在了春风里,一时让他想起了陪伴他三年的那个人。

他疑惑地抬头,从他的视角来看,根本看不到那男人的容貌,只见得高大的海棠树上,有一抹灰蓝色的身影就隐在一根根错乱的枝桠间,手里把玩着一朵鲜红的海棠花。

风护法也抬头看过去,刹那间,脸色猛地沉了下来。他站在那里,静默片刻,忽地勾唇不屑道:“我当谁呢,原来是被我们阁主贬成‘银卫’的云护法呀,真是好久不见了,我还以为你做任务死外面了呢。”

这话明显透着不善,可那男人却不以为意的低笑一声:“风大人记性不错吗,还知道我是‘银卫’,那你应该还记得扬雪阁的规矩吧。”

他说着,渐渐收敛起嘴角的笑意来,低沉的嗓音也慢慢透出些许冷厉:“在扬雪阁,刺客分为金卫、银卫、铜卫,护法分为水焱风云,护法只负责阁中事宜和阁主的安全,而刺客按等级彼此管束,银卫听命于金卫,铜卫听命于银卫,也就是说,金卫才可以让银卫死,银卫才可以让铜卫死,这些,风大人没忘吧?”

他的这些话说完,风护法的脸色瞬间阴沉的更加厉害了。他说得没错,护法没有权利惩罚阁中的刺客,但规定只是规定,阁主不在的时候,他向来都是不尊阁规、先斩后奏,也没见阁主生过气,如今,他照样不怕。

这样想着,一缕暗黑色的戾气已经在他的手心里缓缓凝聚,片刻,就有一条黑色的长鞭猛地甩向了竹月。这风护法主修的罗刹鞭狠厉至极,出手快如疾风,一鞭子下去,被打之人不死也得残废。

这一点竹月心里也是清楚的,所以,当他注意到对方要对他下狠手时,正想唤阿意帮他挡上一挡,却突然就见那条将要打在他身上的鞭子无端没了气力,掉在了他身侧的位置。

竹月惊讶一瞬,抬头见几步开外的风护法正满脸痛苦的捂着手心哀嚎。此时他的手掌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尖细的银针,而这银针带毒,顷刻便能使人痛不欲生。

看到这一幕,竹月忍不住在心底道了声“活该”。

也就在这时,眼前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有人从树上飞身跃下,落在了他的身前。

有海棠花的花瓣随之一起骤然落下,竹月抬头,在看清那男人相貌的同时,冷不防的心上一紧。

公子只应见画,定非尘土间人,此时此刻用于这男人身上再合适不过。如此俊雅绝伦的模样,宛若鬼斧神工精心雕琢,足够让天下男人惊羡不已,却唯独让竹月的神色转眼冷成了一块寒冰。

居然真的是明澈。他既是这扬雪阁的阁主,也是自己的云护法。

而刚刚那个风护法说云护法被阁主贬落成了这阁中银卫级别的刺客,想来连明澈身边亲近的人也没见过这位阁主大人的真容。

明澈把自己伪装的可真是好啊!

曾经,他就是靠着一番伪装,骗取了他的信任,他的真心,最后骗的他家破人亡。

想到这里,竹月不由得低下头,狠狠攥了攥拳。

面前的男人始终凝视着他,总觉得每次见到这个少年时,对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凉,像是突然间被抽去了任何感情,可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却又隐隐含着他这一生都在找寻的一份柔情。看久了,竟愈发像他记忆深处的那个人。

明澈心里想着什么,忍不住又多看了竹月几眼。面前的少年抿着唇,脸上的血印子一直蔓延到耳根处,一时间竟莫名让他生出几分疼惜来。他那份深沉的目光就这样在竹月的脸和耳朵上面停留许久,不经意间,他注意到了那左耳上一个微小的耳洞。

昨晚灯火昏暗,他没能看到。如今一眼看过去,他不由得怔的一愣。

太像了,除了这张脸,面前的少年越看越像那人。

那时候木篱的左耳上总是嵌着一个精致玲珑的珊瑚耳坠,这是他们云海国人的习俗,不论男孩女孩出生都要在一只耳朵上穿上耳洞,以佑长命百岁。

那时的明澈作为中原男儿并不能理解,甚至认为这样有些小女儿家气,可在见到木篱的时候,却又总觉得那只耳朵像星辰一般昳丽无双。

想到这里,明澈眼里忍不住情绪翻滚,不知不觉间,他的手早已经抬了起来,触向了竹月的耳朵。

也就在这一刻,竹月猛地抖了一下。

刹那间,明澈这才如梦初醒似的意识到了什么。他眸光一滞,忙隐藏起眼中的情绪,往后撤回了手,就势手臂一扬,给身后一直在痛呼的风护法扔了一瓶解药过去。接着头也不回的冷声道了句:“风大人知道疼了就去学学阁中的规矩。”

说完,他扬了一下唇角,语气缓和下来后,凝视着面前的竹月淡淡说道:“我听说阁主要把你们这些新来的铜卫分给我们银卫,那我就选你吧。”

竹月还乖觉的跪在地上,听到这话时抬头去看明澈,神色有些疑惑:“选我?”

明澈点头,声线依旧清冷:“对,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手上的一把刀子。”

“你的……一把刀子……”竹月微愣,随之心中冷哼:那你就不怕这把刀子伤了你自己吗?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面前的明澈已经伸出一只手,一把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一阵冰凉的触感顿时顺着竹月的手腕蔓延开来,竹月忍不住疑惑明澈的手怎么这么冷,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猜出个所以然,明澈已拉着他腾空跃起,乘着风离开了那里。等来到一处僻静的房屋前时,他才稳稳落地,松开竹月,一双敏锐的眼睛在他身上盯了很久,直把竹月盯得浑身不自在后,他开口问道:“名字?”

“竹月。”

“男的?”

“嗯?”

他这一问,直接把竹月问懵了。直到他看到明澈幽深的目光紧紧盯在他耳朵上时,才瞬间反应过来,不由得心里一慌。

“男的怎么会有耳洞?”明澈果真是要问这个。

竹月看着他眨眨眼睛,刻意保持着冷静,想了片刻,故作窘迫的模样摸了一下耳朵:“我几年前左眼得了眼疾,因为没钱看病,又刚好听人说打耳洞对眼睛好,我就给自己也穿了一个……”他这样编完,又格外认真地抬头补充一句:“我真是男的。”

明澈没有说话,目光逼人的盯着他又看了好一会儿后,他似是信了,转身背对着竹月,浅浅叹了口气。

“我这人喜欢安静,你以后跟着我少说话多做事,我便可让你命长一些。”

“嗯?”竹月听得微微一愣,片刻后才理解过来。

呵,谁决定谁的命还不一定呢!他在明澈身后狠狠剜他一眼,语气装得小心翼翼:“是,我记住了。”

明澈没有再说什么,只看着房屋前院里种满了的海棠树,站在那里沉思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转身,看都不看竹月就直接略过他的肩头往前走去。

竹月略微一想,出声叫住他:“云护法!”

明澈顿住步子,回身看了他一眼,脸色有些难看:“我如今并不是什么云护法,你别这样叫我。”

竹月低着头抿了抿嘴唇:“那我以后怎么称呼你?”

明澈回头,与此同时随口答复了他一句:“你爱称呼什么就称呼什么。”

他说完,没想到刚抬起脚往前走了几步,身后那个清亮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那……那谁!”

明澈闻声大概是记起了什么,心里不自觉的倏然一颤。五年前,记忆中有人也是这样叫过他。

他不由得立刻回转了身,两三步就迈到竹月的面前,神色看起来有些恍然,盯着他问:“你刚刚说什么?”

竹月向来对于不知道如何称呼或是记不住名字的人用“那谁”代替,如今更是张口就来。他以为明澈听得生了气,神色一紧,忙答非所问道:“我是想问问,我住哪里?”他伸手指了指身后那间古朴素雅的木房子,“我以后就住这里了吗?”

明澈一愣,渐渐回过神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后,立时抬起手臂比划了一个圆圈,似是慷慨大方的说道:“这一大片都是你的,你想住哪住哪……”

听到这两句话,竹月装作开心的模样微微一笑,不料明澈又接着跟了句:“除了这间房。”

“啊?”竹月抬头,瞪圆了眼睛看着明澈。

后者见他这般难以置信,就又说了一遍:“记住了,除了这间房,外面都是你的,你想住哪住哪。”

话音落下,转身又要离去,不想又听到身后的竹月出声问道:“除了房子,这一大片真的都是我的吗?”

明澈皱了一下眉,显然有些不耐烦,一边加快脚步往前走,一边随口应付:“对,都是你的!”

听他这样说,竹月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不一会儿,翘起嘴角颇有深意的笑了笑。

片刻后,他转头环视起周围的海棠树,像是有些纠结的问阿意:“先砍哪一棵好呢?”

阿意听得笑了:“这里的每一棵海棠都是那人的心头宝,你若这样做了,不怕他杀了你?”

“杀我?”竹月面不改色,“他说我从今往后是他的一把刀子,既然是刀子,哪有不用就丢弃的道理,而且……”他话音一顿,眼神里添了几分锐利,“你都说这些海棠树是他的心头宝了,我就是要把他珍视的给他毁了。”

他说这话,惹得阿意更加肆意的笑了起来:“行,你就在这砍他的心头宝吧,我去做你的眼睛帮你盯着他,顺便让你看看这些年不见,你的心头宝多了哪些心思。”

“你!”竹月最烦阿意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可又实在找不出能够反驳他的话语来,最后也只是一个人生着闷气吼他一声:“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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