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明澈冷哼一声,轻嗤对方居然也想与他讨价还价,看向男人的目光渐渐变得愈发冷冽,“教主该不会又要对我说你那些过去的风流韵事吧。”
九仙教教主闻言勾唇一笑,笑声里透着几分深不可测,他一字一顿:“是关于你师父死的秘密。”
话音未落,明澈不由自主的神色微变,冰凉的声线里瞬间涌上一丝急切不安的情绪:“你知道什么?”
对方有意沉默片刻,扬了扬唇角才慢慢说道:“五年前你师父在一个叫‘扶桑’的村庄里被群蛊嗜尽血肉,死的万般凄惨,可却无人知晓为何那个村庄里有那么多蛊,以及你师父为何要去那里,这些年本尊与你一样,一直都在找寻背后的真相,终于让我查到了一些事情,知道了你师父当年为什么会去那里。”
男人说到这里便没再继续说下去,明澈随即问道:“师父为何去了那里?”
这话问得极为迫切,没有半点明澈平常冷酷沉稳的样子,竹月忍不住转眸将目光落在明澈身上多看了一会儿,心想这个世上对明澈来说最重要的人也就两个了吧,一个是那位太子殿下,而另外一个就是他的师父。
竹月这样想着的时候,那边的九仙教教主突然低笑了一声,接着不慌不忙地抬起一只骷髅手指向他和阿意,慢慢对明澈说道:“你想知道的话,就把他俩给我。”
“好。”
突然听到明澈毫不犹豫地应下来,男人不由得愣了一下。而竹月却像是早有预料般,神色间并未表现出丝毫惊讶,只是觉得心里面有些冷,还有些隐隐的疼。
九仙教教主阴冷的声音立时多了几分欢喜:“阿澈竟如此爽快,本尊作为师伯岂有拒不相告的道理,你师父……”
他话音至此却突然被身后的棕谣打断。
“教主不怕明澈言而无信?”
男人轻笑,好似对明澈很了解的样子:“阿澈十岁时便在九仙教修道学艺,本尊可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他这样说完,棕谣只狠狠瞪了明澈一眼后,便低下头不再言语。
九仙教教主看着明澈,继续之前的话说道:“你师父当年之所以去大溪山的扶桑村,是找一个叫夏婆的妇人,”他稍稍一顿,语气难以揣测,“据本尊的线人来报,此人曾是太子的奶娘。”
听到这些话,明澈双眉紧皱,一时陷入了沉思。他不知道师父五年前为什么要去找太子殿下的奶娘,他只记得那一日师父在得知太子要派他去云海国时,师父是极力阻止的,并且冒着大不敬和太子吵了一架,之后师父便对他说,他要出趟远门,让他在他回来之前绝对不能去云海国。
可是他等了很久,最后等来的却是师父被蛊虫杀死的噩耗,他悲痛欲绝,和太子日夜兼程赶到扶桑村时,满地黑漆漆的蛊虫压的他近乎窒息,然后太子一声令下,便让人烧光了整个村子。而他隔着万丈火光远远能看到的,只有师父那具血淋淋的尸骨……
竹月再次转头看向明澈,男人身姿仍是笔挺,可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却隐隐有些颤抖,眼神里更是透着难以抑制的伤痛。
九仙教教主同样注意到了明澈这副模样,他微勾了一下唇角,接着抬起手来轻轻一挥,身后的棕谣就立刻上前两步,朝着竹月和阿意甩出了手里的拂尘。
一瞬间,尘丝席卷而来,顷刻便缠绕上竹月和阿意的身体,将两人紧紧捆绑在一起后,一下子拽到了九仙教教主的身旁。
随后男人转身,阴气森森的目光顿时凝在竹月脸上,血色眼眸里逐渐泛起丝丝冷笑,然后他伸手掐住竹月的脸,左右又打量片刻后,似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竹月恶狠狠瞪他一眼,却并没有做无谓的挣扎。
就在这时,明澈突然压下了眸底的疑惑和悲愤,转而换上那道冷厉的眼神,盯着九仙教教主冷冷说道:“他俩我给你了,但是我要的东西,你还没给我呢。”
男人闻声抓着竹月脸的那只手随之一顿,待慢慢松开后勾唇冷笑着问:“那阿澈准备再拿什么来换?”他重新看向明澈,目光阴冷邪恶,“你自己?”
明澈垂眸,仿佛并不在意男人口中的揶揄,只微微扬起唇角露出一抹冷淡的弧度。
也就在此刻,那边的棕谣突然猛地痛呼一声,与此同时,一团黑影从他的肚子上倏地窜出,瞬间将他的肚子戳了一个大洞,鲜血直流。
棕谣霎时又惊又怒,转而收回绑在竹月他们身上的拂尘,怪叫着和那团黑影缠斗起来。
正是趁着这个间隙,明澈忽然闪身上前,在九仙教教主面前虚晃一招后,便顺势抓住竹月和阿意的肩膀,然后迅速带着两人退回到几丈之外。
等到落稳脚跟后,竹月扭头看了明澈一眼,但眼神中毫无感激之意,反而全是戒备。他急忙从明澈手中扶过阿意,接着毫不犹豫地往旁边走出四五步,与明澈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
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明澈微微一愣。他知道竹月肯定还在为他方才答应将他和阿意送给九仙教教主的事心怀怨恨,尤其是牵扯到这只猫的生死时,竹月总会格外在意。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将目光在竹月他们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当看到昏迷的阿意被竹月紧紧环抱在怀中时,他冷冰冰的心底竟无端烧起一把火来,一时间,他越看那只叫阿意的猫越不顺眼,不禁气愤地移开视线后,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九仙教教主身上。
此时此刻,这个男人正盯着和棕谣打斗的鬼尊长河,眼里充斥着不断膨胀的杀意。过了片刻,只见他缓缓收回目光后,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杀意,对明澈冷声问道:“阿澈这是什么意思,言而无信还要杀我的人?”
明澈眸中寒光凛然,说出的话不带半点情感:“我只答应把他俩给你,又没说给你多长时间,那只猫你也看了,那个人你也摸了,而我的忍耐也仅限于此。”他话音稍微一顿,冷冷瞥了那边的棕谣一眼,语气更加冰冷低沉,“至于他,之前答应死后要侍奉长河的,现在长河想早取他的魂魄又有何不可。”
听明澈这样说,九仙教教主失笑一声,摇了摇头叹息道:“时光不留人啊,阿澈当真变了……”他的目光渐渐变得阴冷至极,声音如同地狱里的恶鬼,“不过本尊也不是任你耍弄的!”
话音刚落,男人身后突然燃烧起百丈高的明火烈焰,瞬间将周围的夜幕照得亮如白昼。
紧接着,只见他手中红光一闪,霎时有一团烈火在他的掌心燃烧起来。
眨眼的功夫,明澈甚至都没能看清楚他做了什么,那团火就已经离开了他的掌心,风驰电掣一般朝着他和竹月疾速而来。近在眼前的刹那,又莫名化成几十颗火球猛地散落在他们周围,一落地就立刻铸起几米高的火墙,顿时将他们围困在了里面。
这火非同寻常,不出片刻便把竹月烤得异常难受。他的脸颊又红又热,不由得皱紧眉头,迫不得已抱着阿意走向了火圈中央,此刻明澈就静静站在那里。
竹月在他身侧站定,搂紧阿意后神色凝重地看着他,眼见明澈虽看上去镇定自若,但脸上戴着的那副面具乃至露出的下半张脸正迅速长出一层层诡异的冰霜来,被灼灼火光照耀的晶莹闪烁。
“你还好吧?”
竹月知道如果今天明澈死在这里,他和阿意也肯定活不成,不禁话一出口便带了些许不安。
明澈闻声看向他,幽深沉静的眼眸始终不见波澜,但竹月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他的眼底似乎压抑着无尽的痛楚。过了一会儿,直到寒意侵入五脏六腑疼痛难忍时,他才赶紧低下头,微微拧了一下眉,随后便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勾了一下唇角,低声回了竹月一句:“死不了。”
说完,调整起周身气息的同时,隔着面前的火墙给外面尽力躲避着九仙教教主烈焰攻击的鬼尊长河传了一句话。
“你不能碰火,先离开这里去找少辰。”
鬼尊长河自知九仙教教主非人非鬼,不好对付,稍微思虑后,便遵照明澈的话赶紧离开了那里。
见鬼尊长河突然从眼前消失,九仙教教主立刻眯了一下那双血瞳,然后又转眸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捂着肚子闷声哀叫的棕谣后,咬咬牙关,冷声对困在火墙中的明澈喊道:“师侄感觉如何呀!”
明澈此时虽然还挺直身板,声色不动地站着,可身上浮现的一层又一层的冰霜仍在不断地折磨着他,说不上哪个瞬间,他就再也隐忍不住,像之前很多次一样,狼狈的缩在地上痛呼颤抖。
竹月凝神看着明澈,觉得他能在这样热的环境下忍耐这样久,意志力简直超乎常人。
这时,九仙教教主冷冷笑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本尊从你的风护法口中得知,两年前你中了流火寒毒,这流火寒毒可是云海国最毒之物,传说是一相思之人为克制自己的情爱所制,用的少能断人情丝,用的多了就能要人性命,让人在火焰中化成一块晶莹剔透的冰晶,本尊很好奇,这样好的东西怎么被师侄有幸得到的?”
听到他最后这一问,竹月眼见明澈的眼眸中有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但明澈却装作没有听见似的,并不理会,只努力静下心来压制体内肆虐的寒气。
九仙教教主倒也不需要等他的答案,自己慢慢揣测道:“听说两年前你去云海国执行的任务失败了,你既没能解开云海国各个城池的法阵,又不知死活的瞒过东宫去恳求圣上不要攻打云海国,东宫一怒之下给你下个流火寒毒也是不稀奇的,你说对吗?师侄。”
明澈被冻的青紫的嘴唇开始微微颤抖起来,而旁边的竹月听男人说完这番话后直接怔住了。这些话即使不知真假,但是每一个字却像一根根尖利的长针,深深扎进他的心里。
当年出于对明澈的信任,以防他不小心触动各处的法阵被伤到,云海国每座城池所用法阵如何启动,如何破解他都告诉过明澈。这也是为什么在齐国人轻而易举破阵时,竹月会第一时间想到明澈,并对他深恶痛绝的原因。
可如今却要告诉他,明澈当年可能什么都没做,甚至还好心的在极力阻止两国战争,从而被太子下了流火寒毒。
不,应该是寒蛊,但明澈好像并不知道是蛊。如果太子给明澈下蛊,那他很有可能是一个精通蛊术之人,而明澈的师父五年前又因蛊虫而死,这其中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竹月感觉自己心里一片混乱,原本活着的信念再坚定不过,脚下的路再清晰不过,可此刻他眼前却黑漆漆的辨不到方向。
就在这时,明澈终于开口,他冷冷叫了一声九仙教教主的名字:“刈青。”幽深的目光穿透炙热的火光与男人对视。
“师父心中的九仙教本应是伏魔降妖、守护苍生的正道,可如今却成了十恶不赦的邪魔歪道……”明澈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冰冷的眼睛隐隐有杀气涌现,说出的话更是狠厉,“既然这样,那就在你们彻底毁掉它之前,让它永远消失吧。”
他的话音刚落,刈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突然有一道滚烫的气力从上空猛地袭来,直接硬生生将困住明澈他们的火墙尽数压成了一缕白色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