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能救我吗?
兰蒂芙的视线从左右为难的西格德脸上转移到吓得脸色煞白瑟瑟发抖全身瘫软的农场主女儿脸上,她甚至呆滞到衣服都忘了穿,这怕是要免不了受凉了。
我还是多担心自己吧,兰蒂芙在心里叹息道,没想到刚嫁到佛恩伯格就碰上这种事,她以为凭着同乡之谊有机会同劳菲发展出一段足以慰藉人心的关系,却没曾想劳菲眨眼间成了她的催命符,果真是世事无常啊。
兰蒂芙一时分不清自己的心酸更多还是恐惧更多。
“好吧,你至少得等我先……穿戴齐整吧?”西格德伸出手来还试图安抚和谈判,然而劳菲却更激动了,拔高嗓门(甚至有些破音)催促:“已经够了!快做决定!!”
“好好,我……我现在就出去!”
只来得及穿上衬衫长裤的西格德不得已朝门外移动脚步,劳菲直接无视了瘫软在地的少女,挟持着兰蒂芙往外去。
长厅的热闹氛围令身在其中的人们多多少少比起往日变得更加迟钝,直到西格德撞到某个正扶着桌子手舞足蹈的宾客的后背。
事实上那人转过身来甚至还想搂过西格德一起跳,西格德猛地推开他吼了一嗓子,才吸引了周遭注意力。
就在这突然静默下来的诡异气氛中,劳菲赶着兰蒂芙走进众人视野之中。
于是兰蒂芙听见了几声倒抽冷气和低声惊呼。
“兰蒂芙!”斯蒂比约恩踏着砰砰作响的脚步声挤开人群赶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老家伙。”劳菲拔高嗓门说道,“你和西格德,随便来个,或者两个一起上也行,总之——”
“总之你一定要在众人见证下前往瓦尔哈拉。”
突然响起的艾沃尔的嗓音让劳菲瞬间全身僵硬,她抽气的声响兰蒂芙都能清晰听到。接着劳菲又将颤抖的斧刃抵紧了兰蒂芙喉头拽着她连连后退,直到自己脚后跟撞到墙角。
跟阵脚大乱的劳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手扶着剑柄从大门方向信步走来的艾沃尔。
只是看到了艾沃尔,兰蒂芙瞬间就感到心神镇定下来,哪怕她甚至还没看出艾沃尔有打算救她的意愿。
她会的吧……?兰蒂芙心里突然忐忑起来。
“放轻松,”艾沃尔绕到劳菲和兰蒂芙跟前三步远开外,手掌向下压了压煞有介事地劝劳菲道,“悠着点。”
“你……!”劳菲盯着艾沃尔咽了口唾沫,或者说被唾沫噎了一下,“你来的正好,加上你,你们一家必须立刻做出决定,谁来和我决斗!再磨磨唧唧的话……”
“你就要杀了她泄愤,然后大开杀戒?”艾沃尔歪着头朝兰蒂芙比划了下表情无辜地打断问。
艾沃尔看起来明明是刚刚进来的样子,她应该不可能听到之前劳菲挟持兰蒂芙时提出的条件和威胁,兰蒂芙紧张地思考着,那她是怎么随口一说就戳中劳菲所想的?
“你……你既然知道……那就别再废话!”劳菲无论如何努力都掩饰不了从每个音节泄露出来的慌张,“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今晚……本来就是来求死的!”
你求死为什么拖上我啊……兰蒂芙愤愤心想,她感觉脖子上那道细细的伤口越来越疼了。
“哦,你以为你今晚主动找死过后,整个吕加菲尔克会到处传扬你拼死一搏,光荣战死被接引至瓦尔哈拉的事迹?甚至传回你的家乡,给你家人长脸?”艾沃尔边踱步说着边冷笑一声道,“不,不,等你死了,外人只会知道你是不齿旧主之女竟为了耻辱的和平与敌人媾和,将其绑架谋杀再畏罪自杀,这就是真相。”
劳菲立刻变了脸色激动地大喊:“这不是真相!我根本不是这样想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难道还能信口雌黄篡改事实??我不允许!!诸神也不会允许!!!”
劳菲激动得几乎都要手舞足蹈,喊得嗓子都破音了。艾沃尔突然瞪大眼睛瞪向兰蒂芙,兰蒂芙立刻会意,把心一横卯足劲朝劳菲右脚跺下去,劳菲吃痛叫出声时兰蒂芙右手肘部狠狠击中劳菲腹腔,让她手中斧头脱手当啷落地。趁此机会兰蒂芙奋身扑进朝她张开臂膀的艾沃尔,被稳稳接了个满怀。
直到这时兰蒂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脸上有泪,她也说不上是刚刚被挟持时吓得,还是被坚实的臂弯环住之后才落下的泪,总之她现在浑身瘫软两腿打颤,艾沃尔将她的腰搂得很紧,仿佛是清楚自己一松劲儿兰蒂芙可能会直接坐到地上。
劳菲从疼痛中回过神来,两眼放出凶光再次不管不顾朝兰蒂芙和艾沃尔笔直冲来,然而斯蒂比约恩的近卫斯万格佛可不是吃干饭的,劳菲还没跑出两步就被悄悄接近的一个狼卫伸腿绊倒,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屎。艾沃尔搂着兰蒂芙背过身去,似乎是不想让她目睹劳菲倒地后被一拥而上拳打脚踢的场面。
“兰蒂芙!你没受伤吧!”西格德挤到艾沃尔和兰蒂芙跟前扯着嗓门问道,身后跟着他那眉心都拧成疙瘩的老父亲。
兰蒂芙赶忙从艾沃尔怀里挣脱出来,轻轻摸了摸正在渗出血珠的伤口说道:“我没事,就是一点……小伤。”
“哦,太好了,我是说,”西格德大咧咧地笑着探过身来用力拍了拍艾沃尔的胳膊说,“干得漂亮艾沃尔,我终于可以回去把衣服穿好了。”
说完他转过身去推开挡道的朝之前与少女幽会的房间而去。
就在父亲和妻子和妹妹齐刷刷盯着的视线中迅速离开。
斯蒂比约恩收回视线笑吟吟地看向兰蒂芙关心道:“你脖子上的伤看起来不严重,真是万幸。”
“是啊,多亏艾沃尔。”兰蒂芙扶住了艾沃尔的腰说,“三言两语就让劳菲乱了心神。”
“那是她的奴隶,她当然了解。”斯蒂比约恩看向义女笑容颇有几分自豪,又问兰蒂芙,“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个犯上作乱的女奴隶?我把裁决权都交给你,你来决定劳菲的命运。”
“呃,不不,”兰蒂芙赶忙回避视线不想去看正被猛烈拳打脚踢的劳菲,拒绝道,“劳菲是艾沃尔的奴隶,我不该僭越,还是……让艾沃尔来处理吧。”
接着艾沃尔和兰蒂芙对视了一个眼神,前者很快做出了决定:“既然如此,那就把她带去南门外架起来示众,该扒的都扒了,三日内不准任何人接近,届时若是诸神怜悯她还活着,她可以继续当她的奴隶。”
兰蒂芙猛地睁大眼看向艾沃尔。
“怎么,”艾沃尔皱眉反问,“你想宽恕她?”
“我想你们之间能协调妥善,”斯蒂比约恩说着举起牛角杯喝了一口,道,“那我就不再多作干涉了。”
“继续享受宴饮吧父亲,”艾沃尔微微一笑说,“我能搞定。”
于是斯蒂比约恩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兰蒂芙终于忍不了了大吼一句:“别打了!!住手!”
即便她这么喊了,她还得用力推开几个施暴者才让劳菲从暴揍中得以喘息片刻。
劳菲已经鼻青脸肿满脸是血了,她的左眼附近有个巨大的深紫色肿包让她根本睁不开眼,她只能抱着头躺地上抽搐。
兰蒂芙一边蹲下身试图把劳菲拉起来一边回头问艾沃尔:“你打算把她这样扒光了架到南门外示众挨冻吗??”
“兰蒂芙,”艾沃尔往前走了两步加重口气,“她刚刚挟持你威胁你想要杀了你,需要我提醒她是个奴隶吗?做出那种事我没判处被狗群活活撕碎已经是格外宽宥了。”
“可——”
兰蒂芙咬了咬唇,又站起身来到艾沃尔跟前,近到压低声音说话只有她们两人能听清的地步,用哀求的语气问:“能再稍微减轻一些……惩罚吗?至少让她处理下伤口?别光着挨冻?”
艾沃尔后退半步揪起眉头,飞快眨眨眼道:“兰蒂芙,没有一个脑筋清楚的人会这样判处一个挟持王子之妻威胁雅尔的奴隶,绝对没有。”
“好吧,对不起,我只是——算了。”兰蒂芙扁了扁嘴想要挤出笑容但失败了,她回头又看了眼躺在地上蠕动呻/吟的劳菲,艰难地挤出话,“那就这样吧。”
就在兰蒂芙要绕开艾沃尔时后者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提醒道:“你的伤还没……”
“我自己可以。”兰蒂芙努力挤出看似轻松的笑容说道,“小伤而已。”
说完她傻笑着转回头,笑容凝固在脸上被她带进房间里。
她对宴会已经没了任何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