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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梦中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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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观鹊再睁眼时,室内昏暗一片,应是特地放了墨色的布帘,为了让她好好安歇。

她喝完药后就睡去,这会也摸不清时辰,本欲起身,仰起头时,瞧见床边趴了个人,这轮廓她不需要细看也知道是谁。

撑起一半的身子,又躺了回去。

再伸手去感知不知徐的灵脉,发觉辽阔许多,不再似先前的沉闷堵塞。

日后的修行定能飞升,她很期待不知徐迈过神格,延寿千万年。

这便好了,总算是了解了一桩近日的心事。

林观鹊侧过身,瞧着在昏暗里趴着安睡的人,不知徐应是担忧她才会守在此处的吧......

她手指顺着身下的绸布划入不知徐的指缝,轻勾起最长的那节,指腹向外带过。

皮肤细痒,指温交互。

林观鹊动作很轻,没叫人醒来,她视线在昏暗里放空。

半晌,她的指尖在半空绘出图案,手腕翻转时,画面变幻。

她带着那幻化而出的空间一并入了不知徐的梦中。

梦境之内,初阳正好,林观鹊最爱幻化些花草树木,这一处山脉群芳争艳,各自添彩。

头顶之上,永远会有一株纷白梨花,如雪压枝头,向下落来。

不茂密的林木间放着石制桌椅,不知徐正趴在上面睡着。

梨花落至她的脸颊,又被风带过她的眼睫处,才落在臂弯上。

不知徐身子微微抽动,在梦里苏醒,似乎这亮堂的天色,叫她睁不开眼睛。

林观鹊坐在旁侧,将梦境中真实存在的茶水抿入,温和瞧向揉眼的人。

“我竟然又梦到你了...”这是不知徐看清这里后,对林观鹊所说的第一句话。

她只要看到这样包含情绪的神情,就确定是在梦里,现实的林观鹊大都平静冷漠,极少会有这样的眼睛。

梦到好几次,她已是见怪不怪了。

若是往日她看见这张脸她会扭头就走,不置一词,然后又会被林观鹊一直追着被迫交流。

今日她却是挪不开步子,满脑子都是林观鹊刚刚带伤为她冲破修炼的关隘,导致自身内伤加剧的事情。

她还误以为林观鹊要杀她......

心里从高悬的一处跑向另一高处,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实里的林观鹊,倒不如在这里看两眼。

“你可是时常梦到我?”林观鹊明知故问。

不知徐点点头,“是,不过倒是像我过去记忆里的,可能现在日日见你,会被带起往事,才会总梦到这样的你。”

林观鹊撑在桌面上,抛去了人前疏离的那套,温笑起来,带动眼眉弧度更显,面部平添温然。

她没想不知徐已经找好了总会梦见她的缘由,这倒省去她解释的事了。

眼见不知徐还在懵懂里看着她,林观鹊语态跟着温和好几分:“那你是喜欢过去的,还是如今的?”

喜欢?不知徐如今谈不了这样的情绪,摇了摇头,无所谓回答:

“都不喜欢。”

都不喜欢...林观鹊面色一僵,如何会是都不喜欢?原先抛出这样的问题,就是为了回答哪个都能叫自己听个高兴。

如此作答,竟然是叫她愣了好一会,忘了接洽。

不知徐比她的问询声出来的更快,“虽然我不喜欢但...你不能有事。”

“啊?哈哈...”林观鹊陡然生笑:“你不喜欢我,却不想让我有事,这不会矛盾吗?”

在她含情的目光中,不知徐生了嘲意:“人本就是矛盾的东西。”

林观鹊心口作鲠,却没因此生出挫败,她将不知徐的手掌抓来,展平掌心,贴近自己的脸侧。

“不知徐,那你往后能不能一直陪着我。”

她妄图借着不知徐心中还未燃尽的余火,再得寸进尺些。

不知徐肉眼可见的周身硬化,若非闪动眸光,神色变化精彩,那便是最天然的木雕,生来就杵在那儿。

她哪敢相信,自己被眼前这人把着手掌来亲昵也罢,眼里满是让她发麻的爱意和恳求。

真是疯了疯了......

梦境果然是梦境,那些话本杂书有云,自发生成的梦境与现实大都不同。

可不是吗?!连人性子都背道而驰......

不知徐如今清晰的记忆里全是林观鹊冷漠清疏的模样,孑然、出尘、生人难近。

端是过去,也是温柔自持的性子。

冰山化水的事她暂且不敢多想,也不知收回像以前的林观鹊那话来不来得及...

莫非...不知徐稍有猜想,莫非这是她想象里的林观鹊?

嗯...这既然是她的梦境,那...

不知徐将手抽回,学着梦境之外的人,佯装冷漠:“看你的表现吧。”

现实之中她断然不敢说这般话,既在梦里,何不舒服一回?

不知徐双手环抱,忽而高傲不少,“给我倒杯茶。”

倒茶?林观鹊眼底的戏谑光彩一闪而过,依着话照做。

杯子刚递过去,见不知徐没有接过的意思,林观鹊微挑眉,“可要我喂你?”

“那也不用。”不知徐接过杯盏,一饮而尽。

茶杯还没放稳当,林观鹊拉起不知徐,挽上不知徐的胳膊,口吻轻柔:“日光不错,不如一块走走。”

不知徐虽算不上情愿,但被林观鹊这样扒着不撒手,还真是个难得趣事,恍惚间竟萌生林观鹊若就是这般就好了的想法。

可也只是一闪而过,毕竟超然物外的神司,岂会是一个这样亲近她的人。

被挽着走了一段山路,不知徐再细致去看时已然到了山顶的高台,这里可将下部全部的山脉收入眼底,时不时还会走来一片迷路的白云。

山河铺展,目及之处寻不见边际。不知徐许久未见这般辽阔的风景,一时因糅杂思绪迭起的心神有了短暂的慰藉。

好一会,感觉手臂被人抱紧,她忽而发问:“林观鹊,你为何要助我突破呢?”

林观鹊这才说出自己心里最想说的话来:“我希望如此做,便不需要缘由。”

这个回答实能触动人心,不过与现实之中亦有出入,她可记得林观鹊在梦外嫌她力量太弱了。

想到一个近来揪心的问题,不知徐又问:“你记不记得过去的事情?”

“什么事情?”林观鹊想也不想就接话。

看来是不记得...不知徐细想,虽这是梦里说不清,但现实中林观鹊确实没有任何记得她的苗头。

想来一切应是缘分使然,多是巧合吧。

“不记得就算了...”不知徐自言自语起来:“你要是记得,我反而不会面对你。”

话音刚落,她突然被拉向一旁,由一双手臂抱紧,肩上还搭了个脑袋,耳边传来林观鹊同样微小的声音:

“怎么会不好面对我,你当是最好面对我的人。”

林观鹊将人捆得极紧,这算是百年间唯一一次这样用力的拥抱。

但,她也只敢在这样的梦境里。

砰砰砰——

这是梦外的敲门声,林观鹊从沉溺中睁眼,看来有人来了。

不知徐被她整个人带入梦中,听不见外面的动静,她得赶快结束梦境了。

她有些不舍地松开不知徐,对上那双含有困惑与挣扎的眼睛。

“不知徐,下次再见你。”

一语作罢,林观鹊后退,选择从山崖坠落作为梦境的终结,这是目前在那死死盯住她的目光之下瞬间消失的最好办法。

她抬手借云层盖住自己身影。

“林观鹊你做什么?”

在不知徐的惊愕声中,林观鹊散去梦境。

不知徐陡然从黑暗的视野里苏醒,嘴里还在惊呼,“林观鹊!”

她猛地抬头,发觉处在昏暗的室内,周遭寂静,林观鹊正安然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砰砰——

殿门被拍响。

“神司,你可在殿中?”听声音,来人应是长缺叶。

不知徐晃晃脑袋,挣扎地爬起身,揉着睡僵硬的肩颈去向门那边。

打开殿门,长缺叶手里端着药碗,见到不知徐面露惊喜,将碗递上,“既然你在,喂药的事情就麻烦你了,我同神司说些事。”

不知徐捧着碗,还为方才的一幕心有余悸,她看向屏风,“神司好像还没醒...”

话刚毕,屋内传出咳嗽声:“咳咳——”

长缺叶先沉下目色,不解道:“怎么听这声伤得这么重?药还不够猛吗?”

再入殿内,长缺叶挥手开了所有放有夜明珠的灯匣,室内骤然亮起。

林观鹊躺在床榻上近乎要死不活,面色憔悴,嘴唇泛白,手正捂住心脉。

“怎么搞得,再让我看看。”长缺叶声音比她的步子还要快,话落了一会后才至床测,扣住林观鹊的手腕,神情愈发凝重,近乎质问道:“你这次怎么伤得比以前都要重?”

林观鹊无礼解释:“推反了,自得受天罚。”

不知徐端着药来,这会有了光,她才看清林观鹊的状态极差。见林观鹊平躺着,似乎不好喂入。

“不知徐,我给神司扶起来,你坐去身后,让神司靠在你身上就好喂药了。”长缺叶说着便动手将人从床面扶起,盯着不知徐,“怎么愣着,快来啊。”

“哦哦,好。”不知徐侧坐上塌,由林观鹊上半身靠在自己身上。

没靠近还好,这会靠近,确实感觉林观鹊气息虚乏无力,来不及收拾乱作一团的脑子,她环过林观鹊,将药喂在林观鹊嘴边。

长缺叶瞧这相互扭捏的两人,好笑道:“你这守护人有时候还是个榆木脑袋。”

这倒换了林观鹊一记不善的眼神,“她聪明着呢。”

“欸?她才来几天?我已经说不得了?”长缺叶抱臂在前,她虽医术没有长若池高明,但也一探便知是林观鹊因强行运功才导致状态直下。

转而再看不知徐,灵气舒畅无杂,就算长若池没告诉她原因,她有点脑子也能想通是何缘由。

林观鹊怕是她对不知徐发难才不肯说吧。

不知徐再舀起一勺黑棕色的药汁喂到林观鹊嘴边,放轻声音:“我确实愚笨,还需要跟着神司多修习领悟。”

林观鹊自肩颈处将头转到更靠近不知徐的那边,安抚道:“慢慢来。”

长缺叶倒是看不下去,既然提到了慢字,她转而到最重要的:“天机是要参悟的东西,你着急去试也没用,现在我与长若池在,异族一时半会掀不起大浪来,别还没到跟异族动手的那天,你自个先死在这反噬里了。”

“放心吧...那小妖怎么样?”林观鹊转而去问。

提到此处,不知徐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哦,我想你没那么快恢复,就自己问她了。她叫银水,是从荒海来的妖物,妖族这一代的妖王也是只白虎,早就不管族里的事情,她也未见过。”长缺叶道,转而站起身,一脸邀功行赏的模样,

“但是!我对她逼问了一番,问出了更多的事情。”

不知徐心下一紧,装着药的勺子险些颤出药汁来。

“你又欺负人家了?”林观鹊都替那小妖捏把汗。

但凡逼问两字从长缺叶和清怀这两人嘴里说出,那都要加上十倍去听,要不说是师徒呢。

“没,就抽了她屁/股两下,她张口就说了。”长缺叶笑得极其和善,继续道:“这个妖王特别爱吃鱼仔,会混迹在默海那边。”

虽然都是海域,但荒海之所以称为荒海,是因海里生灵稀少。

呼...不知徐悬着的心下落,银水胡诌的实属不易,这下定是不敢再待到长缺叶身边了。

安下心后,将最后一勺药稳稳当当喂入林观鹊嘴中。

林观鹊被最后一口药渣苦得蹙起眉,好一会才舒展开,叹道:“算了,妖族既然已经散在各界生活便不寻了,等我好后去荒海一趟设下阵法,这样一来,各界的安危我们都有感应。”

六界里,也只有荒海无阵了。

“是,届时我随你们去。”长缺叶顿了顿,瞧向不知徐,“不知徐上来这么久,也该同我们出去瞧瞧外界了,这回就先让她一块见见妖族的巢穴。”

去妖族?

不知徐强颜欢笑:“哈哈...好。”

长缺叶口中妖族的巢穴...貌似还是她建的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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